第32章 你想要什麽禮物?聽你叫爸爸
謝衍查了一下,瞿铮遠生日那天剛好是周五。
據謝蔓說,瞿铮遠和他爺爺的生日就差一天。
今年是他爺爺的70歲壽誕,瞿平生準備給老人辦場壽宴,會邀請不少親朋好友到場,瞿铮遠的生日就不單獨過了,都安排在周六那天。
謝衍在宿舍的群裏尋求幫助:弟兄們,70歲老人生日送什麽禮物好?
許臣霄:錢。
肖恒宇:money。
謝衍:別那麽物質,有沒有富有創意一些的?
肖恒宇:壽桃。
許臣霄:保健品。
謝衍:那有沒有實用一點的?
肖恒宇:智能拐杖,充電的那種,還有紅外線跌倒警報,拄出去賊拉風。
許臣霄:一套紫砂茶壺配上茶葉,刮油利尿,延年益壽,或者全自動按摩泡腳桶,加上艾葉玫瑰,活血又除臭。
謝衍:我沒那麽多錢,有沒有創意實用又接地氣的呢?
肖恒宇:沒有。
許臣霄:誰過生日?
謝衍:一個……勉強算是親戚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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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臣霄:那就是說關系一般咯,那就沒必要多花錢了,送副麻将牌吧,沒事兒多打打,可以預防老年癡呆的。
謝衍思來想去,還是上瞿铮遠那尋求意見去了。
“你爺爺平常都有些什麽興趣愛好啊?”
“賺錢。”
“……還有呢?”
“旅游。”
謝衍嘆了口氣,都是完全無法滿足的願望。
瞿铮遠抱着胳膊坐在沙發裏,眉梢一挑,似笑非笑:“你怎麽不問問我想要什麽生日禮物?”
“你想要什麽?”
“聽你叫爸爸。”
“叫什麽?”
“爸爸。”
“欸。”
瞿铮遠愣了一秒,反應過來,起身彎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兜住謝衍的膝蓋窩和後背,扛到肩上。
謝衍吓了一跳,在他肩上晃晃悠悠,小腹被肩胛骨卡得有點疼,扭着身子撲騰:“幹什麽啊你?打擊報複?”
瞿铮遠一邊感嘆這小子真輕,笑着把人扛到陽臺,跟虎子的貓砂盆鎖在一起。
謝衍從地上爬起來穿好拖鞋,瘋狂拍門:“放我出去。”
兩人隔着一扇玻璃門對望,瞿铮遠在外邊用力拽住把手,狡黠一笑:“叫爸爸就放你出來,否則今晚你就跟虎子的粑粑一起睡。”
“瞿铮遠!”謝衍試着按了一下門把,根本壓不下去,身體貼着玻璃門滑下去,一邊哀嚎,“你放我出去!”
瞿铮遠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用口型說:“叫爸爸。”
謝衍哪會輕易屈服,轉身拉開窗戶,裝模作樣地往隔壁陽臺上翻。
陽臺沒有安裝防盜窗,瞿铮遠見他撐着窗臺奮力一躍吓得頭都快飛了,趕忙撲過去從背後抱住他,扛沙包似的運回回客廳扔到沙發上。
“真服了你了。”瞿铮遠往沙發裏一癱。
最終,謝衍還是選了個平平無奇的水果籃,反正千錯萬錯,送吃的總是不會錯的。
老爺子70歲壽宴,瞿平生包下了華錦酒店最豪華的一層宴會廳,弄得比樓下結婚那家還要隆重。
他主要是想借着這個機會讓謝蔓和兩位老人見個面,熟悉一下,在這麽歡欣熱鬧的場合,老兩口不至于不給他面子。
宴會定在晚上,謝蔓一早便開始梳妝打扮,米白色的羊絨內搭配上淺色的雙面呢外套,下/身是一條九分闊腿褲,卷發披肩,右肩背着個暗紅色的小包。
經過玄關,留下一陣佛手柑的浪漫果香,尾調是龍涎香醚,深邃而濃郁。
謝衍靠近她耳邊嗅了嗅,覺得謝蔓跟瞿平生在一起後,終于有了點女人味,穿衣風格都和以前不一樣了。
謝蔓以前愛穿寬松休閑的,現在連外套都是收腰的,勾出曼妙曲線,妝容也越來越精致,像換了個人,不過聊起天來還是和以前一樣。
愛開玩笑,唇角的小梨渦時隐時現。
謝衍白天要寫作業,沒有回嘉禾雲築,晚上直接坐着瞿铮遠的車到酒店。
抵達三樓時,謝蔓正跟兩個一看就不是什麽善茬的女人聊天。
其中一個染着藍灰色的頭發,粉底很厚,正炫耀她老公帶她出國旅游時購買的包包。
謝蔓說挺好看的,又問是不是COACH的,但她把兩個品牌搞混,直接說成了GUCCI。
短發愣了一秒,與邊上的人相視一笑:“你家老瞿沒給你買過啊?”
謝蔓搖搖頭,她本身對名牌就沒什麽興趣,倒是對衣服的面料與制作工藝比較了解,所以瞿平生經常帶他去外地的工廠采樣。
短發笑着說:“那老瞿也夠小氣的,連COACH和GUCCI都分不清楚,可是要出洋相的。”
邊上圍着的幾個人一起笑了,在他們看來,眼前這個女人是貧窮而又無知的,渾身上下都冒着股不入流的媚态,不知道哪來的資本勾引到瞿平生。
他們的笑聲融合在一起,顯出了幾分高傲與嘲諷,這讓謝蔓感到極度不适,臉頰微微泛紅。
有個挺着啤酒肚的男人說:“你不懂,老瞿精着呢,像你這樣敗家娘們娶回家還得供着,小白兔多好,喂飽了還能養養眼。”
雖然這話聽起來是向着謝蔓那邊的,但字裏行間仍帶着一絲微妙的譏諷。
針對的是他們這段跨越了二十年鴻溝的戀情。
謝衍當場就怼了一句:“那請問您家的是敗家老娘們還是小白兔啊?”
男人臉色鐵青:“這誰家小孩?”
謝衍大方承認:“謝家的。”
啤酒肚狐疑地看着他,又看看謝蔓,甕聲甕氣地說:“什麽家長教出來的,真沒禮貌。”
謝衍不甘示弱地吼了一聲:“明明是你損人在先!”他本來想說滿嘴噴糞的,但考慮到在這麽重要的場合,已經很委婉了。
啤酒肚瞪了他一眼:“小孩子懂個屁,我是在誇你姐姐年輕貌美呢。”
謝衍聽完心裏直犯惡心,還想反駁,謝蔓拽了拽他衣袖,用眼神示意他就此打住。
他們的争論吸引了瞿平生的注意,他不疾不徐地走過去,一只手搭在了謝衍肩上:“能拿年級第一的小學霸,沒什麽聽不懂的。”
原本趾高氣揚的一幫人,臉色立馬就變了。
今天來的這些親眷大多都是瞿平生那一輩的兄弟姐妹,不過和瞿平生的關系并不算好,因為瞿家老爺子偏愛瞿平生多一些。
當年瞿平生要創業,老爺子私下給了他三十多萬。
瞿铮遠出生那年,爺爺一高興就給買了套房,導致這幫人看瞿平生怎麽都不順眼。
明面上不能計較,只能在暗地裏算計着。
不過瞿平生從小就争氣,長得一表人才,門門功課拿第一,大學畢業後跟着一個私企老板到處跑業務學東西,後來和人合開了間小小的服裝廠,幫一些大廠做代加工,栉風沐雨,什麽苦都吃過,兩年後才真正地創立了一家男裝品牌。
直到現在,當初那三十萬已經翻了幾千倍,老爺子更是對他和瞿铮遠寵愛有加,這幫人也就在嘴上呈呈威風,把這段忘年戀當做茶餘飯後的談資。
謝蔓偏過頭,右手悄無聲息地環住了去瞿平生的腰,嘴角的笑意一點點蔓延開來。
謝衍從她的眼神中讀到了欽慕與依戀,不知道為什麽,他下意識地看向邊上的瞿铮遠,後者的餘光接收到了一點信號,也扭頭看他。
兩人的視線猝不及防地撞上,又齊刷刷地從對方身上移開。
各路賓客紛至沓來,富麗堂皇的大廳內充斥着嘈雜的交談聲,聊八卦美容、談經濟養生,還有客套的寒暄。
牆上懸挂着賀壽詞與祝福,舞臺上是一個五層高的蛋糕,晚宴主持人衣着光鮮和工作人員溝通着細節,大廳回蕩着賀壽音樂。
瞿铮遠坐在角落安靜地玩手機。
“你怎麽不下樓去接你爺爺奶奶啊?”謝衍問。
瞿铮遠開着飛車:“他倆腿腳利索着呢,又不需要我擡,我走了你留着多尴尬。”
“那倒也是。”謝衍是覺得挺尴尬,“你爺爺奶奶長什麽樣啊,有照片嗎?能給我看看嗎?”
瞿铮遠玩得正上頭,頭也沒擡,敷衍道:“一會不就見着了麽,就倆老頭老太太有什麽可看的,還不如看虎子表演舔屁/眼。”
“……”
這麽高級的場合,虎子沒有跟過來,謝衍的手機上又沒有安裝游戲,實在有些無聊。
所幸他們這桌靠牆,能看見窗外飄着的雪花,南方很少下雪,今年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連續下了兩天。
地面上的積雪反射着路燈的光亮,看着就覺得渾身發冷,路上的車輛都開得很慢,穿制服的服務生正在樓下指揮。
謝衍為了晚上這一頓,中午都省着沒吃多少,這會盯着桌上那盤燒鵝,肚子咕咕慘叫,慘到連旁邊的人都聽見了。
瞿铮遠把一盤京醬肉絲轉過去:“吃這個吧,反正肉多看不出來。”
謝衍嘿嘿一笑:“你真懂我。”
他手捧着一張薄薄的春卷皮,将肉絲和蔬菜一起卷進去,嘴巴塞得鼓鼓囊囊,雙眼彎成了好看的弧度,臉上寫滿幸福。
瞿铮遠還挺喜歡看他吃東西的,會增加食欲,他身體微微前傾,挨過去問:“你知道為什麽我會懂你嗎?”
謝衍含糊不清地問:“為什麽?”
“因為你跟虎子差不多……”
謝衍剛想說我有那麽可愛嗎,瞿铮遠就又接着說:“撅個腚我就知道你要拉什麽屎。”
謝衍被嘴裏的肉絲嗆得半死,在桌下踹了他一腳。
其實瞿铮遠心裏真正想說的是,你和虎子差不多,給一口吃的就心滿意足。
人要是一輩子都能這麽簡單地活着也挺好。
謝衍吃幹抹淨,出門上廁所。
瞿铮遠又換了個游戲,歡樂鬥地主。
剛開局,瞿平生的電話就來了。
說高架上出了追尾事故,爺爺的車被堵在高架上了,一時半會可能下不來,讓他跟廳裏的賓客們說起一聲別太擔心,還有就是陸昀家的車半路上忽然抛錨,他和謝蔓去接人。
瞿铮遠跟幾個熟絡的親戚交代完,繼續鬥地主,直到歡樂豆輸光了才想起來謝衍可能掉廁所了。
他低頭給謝衍發微信:你坐飛機上的廁所嗎?怎麽還不回來?
謝衍沒有回他消息。
瞿铮遠記得他路癡,怕他又像上次那樣丢了手機又迷路,只好向服務生詢問衛生間的方位。
他在三樓室外的那個走廊看見了謝衍。
鵝毛大雪紛紛揚揚,室外的走廊沒來得及清掃,堆着厚厚的積雪。
謝衍和一個五六歲的小屁孩兒蹲在一塊兒堆雪人。
小孩子嫌棄他堆得雪人腦袋太小了,揮動着小胖手指揮他:“那邊還有雪!你去再拿點過來!”
風雪很大,走廊并不遮風,謝衍的手指和面頰都被凍得通紅,神情卻是興高采烈。
“這樣行了吧?”他把新滾出來的雪球遞過去。
“行了,你再去找根胡蘿蔔吧。”小屁孩用糯糯的語調吩咐他。
謝衍一擡頭,看見了站在走道盡頭的那位。
他笑着從地上抓起一團雪,瞿铮遠已經猜到他想做什麽,眼疾手快地蹲下也抓了一大把,迅速捏成團。
兩個雪球幾乎同時投擲出去,在厚厚的外套上炸開一團花。
“謝衍!”瞿铮遠邊撈積雪邊放狠話,“你今天死定了。”
說話間,謝衍已經将手裏的一小團雪球扔了出去,正中瞿铮遠的腦門,謝衍和小屁孩兒仰頭爆笑。
瞿铮遠低頭,抖了抖一腦袋的冰渣子,飛奔過去,謝衍見狀,拔腿就跑,可走廊就那麽點兒地方,很快就被堵在牆角。
瞿铮遠從背後一把圈住他,将人牢牢地鎖在懷裏,被積雪凍透了的手掌從衣擺位置鑽進去,摸到了絨絨的毛衣。
謝衍怕癢,又怕他把手掌往毛衣裏伸,邊笑邊在他懷裏撲騰,一腳踩在瞿铮遠鞋尖上:“放手,耍賴啊你,哪有這樣的?”
瞿铮遠哪管他這麽多,在他腰間撓了兩下癢癢,手掌就肆無忌憚地探進他的毛衣,僅隔着一層薄薄的襯衣,感受到皮膚的溫度。
襯衣扣子的間距挺大,瞿铮遠的指尖不小心摸到了謝衍平坦的小腹,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那觸感光滑細膩,就像是在冬季寒冷的室外捧着一杯溫溫的咖啡,盡管它的那點熱度并不能驅散身體的寒冷,可還是會想要抓着它,緊緊地抓着。
幾十度的溫度差碰撞到一起,謝衍被激得當場驚叫一聲,雙手下意識地捂住他的胳膊不讓他亂動,嘴上罵罵咧咧,最後幹脆上嘴咬住瞿铮遠的手臂。
結結實實的一口。
邊上的小屁孩兒看得嘎嘎直樂,還撿了個雪球砸在瞿铮遠肩上,雪落了滿地。
瞿铮遠怕真把人凍着,慢騰騰地松開手,不料謝衍早已偷抓了一把雪,轉身的那一霎那扯開瞿铮遠的衣領将兵乓球大的小雪球扔了進去。
“嗷——”瞿铮遠哈出一口熱氣,他的驚叫聲和謝衍的笑聲糾纏着,回蕩在潮濕的空氣之中。
謝衍邁開長腿飛奔,瞿铮遠緊随其後,從走廊西側追到東側盡頭。
呼嘯的風聲裏摻雜着少年稚氣未脫的笑聲。
冷空氣侵襲着整座城,天地間白茫茫的一片,看起來那麽冷,可又沒那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