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我睡覺為什麽要穿衣服?”

謝衍的目光停在系統提示的那兩條消息上,屏幕由亮變暗,他輕點一下,又再次亮了起來。

消息雖然撤回了,但那股異樣的感覺還是油然而生。

他鬼使神差地點進瞿铮遠的朋友圈。

瞿铮遠平時很少發動态,大多數內容都和虎子有關。

他幹脆滑到底端,一條一條地向上翻。第一條發布于去年一月,圖片上的虎子看起來十分瘦弱,也就比拳頭大了那麽一點兒,臉小,顯得眼睛又大又圓。

它顫顫巍巍地縮在副駕的位置看着給它拍照的人,好奇的眼神中帶着一絲恐懼。

——我也有兒子了哈哈哈!

老父親的喜悅溢出屏幕,謝衍抱着手機偷笑。

像家長記錄孩子的成長過程一般,他的朋友圈裏也記錄了虎子從弱小無助可憐變成臭不要臉的全過程。

在翻動的過程中,被虎子的一張表情包逗笑,肩膀直抖,手機砸在鼻梁骨上,謝衍又氣又笑地進入夢鄉。

深夜,人的思緒容易混亂,容易感性,也容易産生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天光大亮之時,他的理性就又回來了。

那可是瞿铮遠!

男的!

還有女朋友!

很多女朋友!

他洗漱完,和瞿铮遠一起出門,喝了熱騰騰的羊肉湯,趕往劇組。

Advertisement

經過一個多星期的磨合後,劇組工作人員、導演、編劇與演員形成了一種無形的默契,拍攝工作進展得越來越順利,夥食也比第一天強。

不過李導和編劇都算圈內新人,對這部處女作的要求格外苛刻,有時候一場戲反反複複拍幾十條,每天的收工時間依舊很晚。

劇本裏有一場是女主被推入泳池,男二挺身相救的戲碼,地點定在學校附近的一家健身游泳館。

這陣天冷,幾乎沒有人會在裏邊游泳,包場費用便宜。

拍過戲或者當過模特的都知道,冬天穿T恤夏天裹大衣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那些年》的背景大部分都設定在春秋季,于是就有了幾個主角去游泳館一場戲。

女主的扮演者并不會游泳且十分怕水,出于安全考慮,導演專門找了個替身。

替身是個一米七不到的男演員,身形偏瘦,雙腿筆直,戴上假發和女主并排站在一塊兒幾乎沒多大區別,就是腿毛茂密了一些。

導演讓化妝師給他把腿毛刮了。

這場戲,謝衍飾演的是坐在館內的工作人員,鏡頭都不會對焦在他身上,只是塊背景板。

他看見瞿铮遠從男更衣室出來,像是剛沖過澡,兩截修長的小腿暴露在濕冷的空氣中,雖然裹着兩層厚厚的浴袍,但仍被凍得瑟瑟發抖。

導演正和他說着下水之後的幾個動作,他雙臂抱在胸前,時不時地揉一下鼻尖。

謝衍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那麽高的個子,那麽健碩的身軀,此刻看着卻有些可憐。

場館內有空調,但基本沒什麽用,水池裏的水是恒溫的,只維持在28度左右。

夏季洗澡都覺得太涼,更別說凜冬了。

這場是女一和男二的主場,女主角在游泳館打工,男二號為了追他,就辦了健身卡天天在她跟前晃悠,女主得罪過一位工作人員,被推入泳池。

在謝衍回憶劇本內容的時候,遠處“噗通”一聲,替身演員落水了。

瞿铮遠身上的浴袍不知道何時失蹤了,只見那道身影如魚躍般果斷地跳入池水,綻開一團巨大的水花。

謝衍心髒一跳,脖子都跟着伸長了。

池水比想象中刺骨,消毒水的味道灌入口鼻,瞿铮遠被刺激得頭皮發麻,連同肌肉都不受控地緊繃起來,整個人大概有三四秒的暈眩。

接着,他四肢僵硬地揮動着。

館內的池水大概有陣子沒換了,在岸上時是幽藍一片,池底着實有些渾濁,他費勁地游到替身演員身側,勾住他的腰,再按照設計好的路線游回去。

池底拍攝比陸地困難一些,很多因素不可控,比方說發型,角度,面部表情。

拍攝第一條時,瞿铮遠都被凍成表情包了,根本沒法看。

“再來一條。”李導說。

謝衍坐在岸邊,看瞿铮遠一次又一次地躍入泳池英雄救美,他的動作越來越漂亮,也越來越果斷,只是出了泳池後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遠遠地都能看到他嘴唇青紫,抱在胸前的雙臂在打顫。

謝衍數了一下,這場戲一共拍了十九條,最後兩條是瞿铮遠自己要加拍的,替身在一旁哭爹喊娘。

結束時已經是下午了,瞿铮遠摘下泳鏡,泳鏡在他眼圈一周勒出淡淡的紅痕,他在水裏泡了很久,眼底通紅。

工作人員遞上毛巾和浴袍,他都來不及擦幹,直接沖進男更衣間洗澡。

謝衍在門口聽見好幾聲噴嚏,估計是凍得夠嗆。

游泳館的戲還沒結束,瞿铮遠換好衣服,坐在小小的空調間裏補妝,吹頭發,手裏捧着杯速溶咖啡,并不是他喜歡的口味。

他現在是108線,公司連個助理都沒有給他配上,咖啡是工作人員泡的,兩塊錢一條,一次性紙杯裝着,他用來暖手,并沒有打算喝。

妝上到一半,響起了幾下敲門聲。

化妝師應了一聲:“進。”

謝衍的小腦門從門縫裏鑽進來,看向瞿铮遠:“你喝不喝糖水?”

“啊?”瞿铮遠愣了愣。

謝衍推門而入,手裏攥着個每日C的瓶子,但裏邊裝着黑乎乎的液體。

“我給你泡了點姜糖水,暖暖胃吧。”

瞿铮遠的眉梢挑起,一臉驚喜地接過:“你上哪兒弄來的?”

“樓下小賣鋪買的呗,”謝衍挺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後頸,“我把果汁喝了,不過瓶子我洗幹淨了。”

“我不是說這個,”瞿铮遠放下紙杯,搓了搓瓶子捂手,“你姜糖哪兒弄來的?”

“隔壁就有飯店,後廚的大叔人很好,擱了好幾塊紅糖,都沒要錢。”謝衍催促道,“你趕緊喝了吧,一會涼了就沒效果了。”

瞿铮遠擰開蓋子聞了聞,姜絲的味道蓋過紅糖。

“怎麽樣?好喝嗎?”謝衍問。

瞿铮遠擰着眉頭放下,蓋上瓶蓋,晃動兩下:“好辣,放了多少姜絲在裏頭?”

謝衍看他表情就知道答案了。

“不好喝就別喝了吧。”

他伸手的那一霎那,瞿铮遠把瓶子往懷裏一揣:“泡都泡了不能浪費,我會喝完的。”

被擱在一旁的速溶咖啡覺得好委屈。

謝衍演的那個角色戲份不多,第二周就全部拍完了,拿到的錢有一部分用來買書,剩下的抵了手機錢,他終于擺脫了看片掙錢的日子。

瞿铮遠仍是每天早出晚歸,除了早飯時間,基本上碰不到面。

周六這天,謝衍起了個大早,準備去圖書館把書還了,再有兩天他們就開學了。群裏剛發的通知,高二下半學期開始補課,假期縮水一半。

早餐是培根意面,得趁熱吃,他下樓後先是敲了敲瞿铮遠的卧室門,然後才掐時間煮東西。

相處的這陣時間,他都把瞿铮遠那些臭毛病給摸透了。

比方說醒了以後要在床上緩十分鐘再爬起來,換衣服要五分鐘,等洗漱完還要抹好幾層護膚品,什麽乳啊液的,就跟個姑娘似的。

謝衍懶得進門,就站在門口喊:“意面你要吃黑胡椒的還是番茄的?”

裏面的人沒應聲,被子把腦袋過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撮頭發絲兒。

“瞿铮遠?”謝衍走到床邊推了推他,開玩笑道,“你還拍不拍戲了?角色殺青了?”

瞿铮遠的身體蜷縮着,軟綿綿地哼唧一聲,沒動彈。

謝衍覺得有些不對勁,又推了一下:“早餐還吃不吃了?”

瞿铮遠很輕地回應:“你吃吧,不用煮我那份。”

謝衍被他嘶啞的嗓音給吓愣住了,把被子的一角掀開,才發現瞿铮遠面色慘白,嘴唇幹得都快起皮了,一點血色都沒有。

“你怎麽了?生病了?哪裏不舒服?”他連珠炮似的詢問。

瞿铮遠的眉心緊皺,雙手抵着胃部,搖搖頭:“我沒事,躺會兒就行了。”

謝衍用手掌推開他前額的頭發摸了摸,很燙,黏糊糊的,全是汗,除此之外,那段裸露在外的脖頸也是潮熱的。

“什麽躺會就行了,你這是發燒了啊!家裏有溫度計沒有,我給你量量。”

瞿铮遠半睜着眼,氣若游絲:“應該在醫藥箱裏,你自己找吧,我也不記得了。”

謝衍邊翻邊問:“你從什麽時候開始不舒服的?怎麽不早點兒說,家裏有退燒藥沒有?”

瞿铮遠被燒糊塗了,視線都是朦胧的,只感覺有團人影在跟前晃動,也不知道該從哪裏答起,愣了好半天才說:“我胃疼,可能是腸胃炎引起的。”

“腸胃炎?”

這個觸及到謝衍的知識盲區了,他很少生病,除了感冒發燒以外的病症,他都沒體驗過。

“咱們還是去醫院吧,你先起來換衣服,我給你爸打個電話。”

“他在外地,別給他打了,我自己去就行了。”

“那我陪你。”

謝衍把瞿铮遠的手機和錢包一并揣進自己兜裏,又從衣櫃裏拎出一件看起來挺厚實的毛衣配上一件襯衫,又翻出一條帶絨的運動褲扔到床上:“就穿這個吧。”

瞿铮遠睜眼一看,又閉上了:“好醜的搭配。”

“你都快燒熟了還管什麽醜不醜的!”謝衍把被子一掀,正準備把人拖起來換衣服,瞥見床上那光溜溜的身子,頓時驚得頭發都立起來了。

戰術性後退兩步,他指着那片裸露的身軀,結結巴巴地說:“你你你、你睡覺怎麽不穿衣服啊!”

瞿铮遠覺得又氣又好笑,抓住被面上的襯衣,确認正反面:“我睡覺為什麽要穿衣服?”

“那也不至于連內褲都不穿吧!”

謝衍滿腦子都是“這家夥昨晚是不是打了飛機”之類的不健康內容,趕緊又從衣櫃裏翻了條內褲出來,遠遠地丢過去,剛巧挂在瞿铮遠腦袋上。

瞿铮遠抓下內褲,大大方方把被子一掀,謝衍立刻将身體扭向電視櫃方向站軍姿。

瞿铮遠瞧着他的背影,樂得忘了疼,忍不住逗他:“真奇怪,你又不跟我睡覺,你管我穿不穿內褲啊?”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