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江呈咆哮:“他可是你舅舅啊!”
瞿铮遠今天穿的還挺隆重,今年最新款的戰壕風衣,版型微微收腰,雙排扣全敞着,腰帶不均勻地垂在兩側,西褲是羊毛料的,熨燙得平整光潔,潇灑且儒雅。
謝衍被他的造型驚豔了一下,不過更在意的還是他手上的蛋糕。
“這也是你粉絲送的?”
“啊,”瞿铮遠擡手遞過去,“我不愛吃,送你了。”
謝衍樂滋滋地抱着蛋糕,小聲感慨:“當藝人可真幸福。”
瞿铮遠硬擠出一絲幹笑:“也還好吧。”
哪有你幸福。
肖恒宇幾乎邀請了半個班級的同學過來當托,整整十八個電燈泡,閃得他眼睛都快瞎了。
店裏人多,瞿铮遠好不容易等到一個安靜的角落空出來,才招呼謝衍坐他對面。
他剛把花和外套放在身側,準備點單,姓肖的跟屁蟲也進來了,還大膽地坐在謝衍邊上,當着他面,為謝衍取水果調醬料,殷勤的像個菲傭。
瞿铮遠也不甘示弱,專挑了謝衍愛吃的東西點,為他涮牛肉,撈牛肚,看他兩腮鼓鼓像只倉鼠就有種很獨特的滿足感。
兩個同齡人湊在一起話題很多,從月考、作業、書籍、動漫到戀愛八卦,天南海北都能聊,瞿铮遠全程插不上嘴,莫名有種自己才是電燈泡的感覺。
他終于清醒地意識到一件事情——他和謝衍本來就沒在談戀愛。
他記得謝衍之前說過,和肖恒宇只是同學和舍友的關系,但今天這一頓看來,肖恒宇對謝衍的感覺肯定不止這樣。
男生幫男生剝蝦殼未免也太暧昧了點,反正他是不樂意給江呈剝蝦的。
如果說有什麽事情是比三個人一起在情人節吃飯更尴尬的,那就是喜歡的人就坐在他對面,卻一直在吃其他人夾過去的東西。
Advertisement
看着謝衍那副來者不拒的樣子,又回想自己為今晚做的一切準備,覺得實在諷刺,他越吃越惱,最後幹脆放下筷子。
謝衍的臉從碗裏擡起來,嘴裏還叼着雞翅,含糊不清地問:“你這就吃飽了?”
瞿铮遠抱着胳膊:“沒什麽我愛吃的。”
“這不都你點的嗎?”謝衍覺得有些莫名其妙,“那不然你想吃什麽?一會我陪你去買啊。”
瞿铮遠瞥了肖恒宇一眼,賭氣道:“不用了,你們慢慢吃吧,我出去透透氣。”
商場衛生間內燈火明亮,保潔剛剛清洗過,空氣裏帶着點清新劑的味道。
瞿铮遠洗完手,并沒有急着擦幹,而是瞧着鏡子裏的自己,陷入茫然。
本以為晚上這頓會是一個很好的開始,卻沒想到完全偏離了軌跡,他開始懷疑謝衍對他的感覺是否像自己想象的那樣。
如果真有意思,那能在情人節約會的時候喊上那麽多燈泡嗎?
或者說,這是變相的拒絕?
江呈說的那些能夠判斷對方是否喜歡你的方式,都是針對異性戀的,同性應該用什麽方式判斷?
他搓了搓臉,越搓越沒精神。
兜裏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滿懷期待地掏出,發現是江呈以後,眼角又耷拉了回去。
“發你信息怎麽不回啊,晚上一起吃飯嗎?帶上你那個女朋友一起,”江呈壞笑着說,“我順便把東西給你。”
瞿铮遠老實道:“用不到了。”
江呈一驚:“什麽情況?”
瞿铮遠煩躁地抓了抓頭發,花枝招展的造型瞬間就亂了:“我感覺我可能太沖動了點……”
這略帶忏悔的語氣令江呈心頭又一驚:“你沒戴套就上了啊?那确實是沖動了些!”
“……”
“準備奉子成婚?”江呈問。
他倒是想奉子,這不是奉不上麽。
江呈不怕死地調侃:“你說你會不會比你爸先生孩子啊?然後你爸的孫子比他的兒子大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他媽笑死。”
雖然謝衍生孩子不切實際,但瞿铮遠自己聽完也樂出聲。
瞿铮遠的突然離席反而刷了一大波存在感,謝衍望着沙發角落裏的那束鮮花和桌上的草莓蛋糕,越想越覺得奇怪,等他決定放下碗筷追出去時,瞿铮遠已經不見了。
打電話,正在通話中。
大約等了五分多鐘,瞿铮遠的手機終于通了,但他人已經走了。
謝衍愣住:“你不是還沒吃飽嗎,你去哪兒了?”
“江呈找我吃飯,跟幾個老同學一起聚聚,晚上你自己回去吧。”
“哦,這樣啊……”謝衍的心底泛出一股淡淡的失落,他能感覺到瞿铮遠今晚的情緒不太對勁,但又說不上哪裏不對勁。
“可能是覺得和我們一起吃火鍋很無聊吧。”肖恒宇說,“你別管他了,吃你的吧,一會去抓娃娃嗎?”
謝衍搖搖頭:“我不要,那爪子就跟肌無力一樣,根本抓不住。”
肖恒宇笑着說:“我給你抓,我有會員卡,裏面還有兩百多個幣沒用完。”
“行。”他和肖恒宇一起把草莓小蛋糕分着吃掉了。
晚上還有作業要寫,謝衍沒敢在游戲廳多逗留,抓到一只毛絨小兔子後就心滿意足地回家了。
虎子肚子餓壞了,迎到他腳邊喵喵叫,謝衍把鏟屎官工作做完,上樓寫作業。
不知不覺,兩個鐘頭過去,樓下仍然沒有一絲動靜,他走到陽臺邊逗貓。
過年時瞿铮遠買了些星星燈懸在陽臺的窗戶上,一直沒摘下來,此刻正閃爍着暖黃色的微光。
他忽然想起瞿铮遠家的那棟大別墅陽臺上也有和這個一樣的星星燈,初次見面的那個夜晚,他們面目猙獰地給虎子擦屁股,瞿铮遠拿給虎子擦過粑粑的濕巾吓唬他。
畫面清晰如昨日,他捏了捏虎子的小胖臉,勾着嘴角笑了。
城市幽靜,遮蔽月亮的雲霧逐漸消散,從天際灑下清冷的光。
南青路的清吧內,駐唱歌手正唱着一首節奏舒緩的英文歌。
舞臺的天花板上懸着一個巨大的燈球,緩緩旋轉,斑駁的光影在瞿铮遠面前一晃而過。
室內的空調溫度調得太高,再加上喝了點酒,他熱得面頰泛紅,摘下圍巾,又脫掉了外套。
身前的小圓桌上還擱着好幾杯雞尾酒和休閑小食,穿着制服的服務生經過時問他們需不需要将空杯撤了。
瞿铮遠點點頭:“再幫我來兩冰淇淋球,一杯夏威夷,一杯煙熏玫瑰。”
“好的。”服務生快速記下,又擡頭跟他确認了一次。
“你還喝啊?”江呈驚嘆。
“明後天沒什麽事情,休息。”瞿铮遠把眼前的一個杯底一口幹了。
幾個老同學已經走了,只留下江呈和他一起窩在一個距離舞臺不遠的卡座內。
臺上的駐唱歌手是個年輕漂亮的小姑娘,歌聲清亮,時不時地将目光投到他身上,當瞿铮遠看過去時,她又飛快地躲開了。
來回幾次後,她臉紅了,還唱走音了一小段。
三首歌曲結束,她短暫地下臺休息,原本應該回茶水間喝口水補個妝,但她今天徑直走向瞿铮遠的卡座位置。
周圍人的目光随着她走動的步伐,一起将視線投了過來。
她鼓起勇氣問瞿铮遠有沒有女朋友。
江呈立刻起哄:“沒有沒有,他都單身24年了,就指着你出現呢。”
瞿铮遠翻了他一眼。
“那能不能加個微信?”女孩說話的聲音都是抖的。
大庭廣衆之下不能讓一個姑娘下不來臺,瞿铮遠十分紳士地交出二維碼,添加成功後的第一句話就是:不好意思。
對方的笑容僵住,不過很快就回道:是我比較不好意思,太唐突了,你是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瞿铮遠:嗯。
對方問:在追?
江呈還以為他們聊上了,興奮地打趣道:“女人緣不錯啊,這都能行,怎麽就沒人主動來加我好友。”
瞿铮遠正忙着回複消息,下意識地回了句:“女人緣不錯有個屁用。”
“你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江呈抿了口薄荷酒,笑着放下酒杯,緩了一會又覺得不對勁,“靠你剛才那話什麽意思啊?”
瞿铮遠也反應過來了,裝傻:“什麽什麽意思?”
“你說‘女人緣不錯有個屁用’這話幾個意思?你話裏有話!”江呈嚷嚷道。
瞿铮遠被戳中了心事,心煩意亂地放下手機,抓了兩根薯條往嘴裏塞。
他越是不接茬,江呈就越來勁,點點他的胸口,一字一頓地說:“你,小,子,很,不,對,勁,啊!”
瞿铮遠又捏了根薯條去沾冰淇淋:“哪不對勁了?”
江呈眯縫起小眼睛:“你難不成還想要同性緣?”
瞿铮遠的腦海中立刻閃過一張笑臉。
他的短暫遲疑令江呈錯愕不已:“你不會真對男的有意思吧?”
瞿铮遠轉頭看他。
江呈飛快地将外套裹上:“我不是的。”
瞿铮遠樂噴了。
酒精短暫地麻痹着他的神經系統,思維意識,導致他有了一種全盤托出的沖動。
一杯煙熏玫瑰下肚,他擦了擦嘴:“你還記得我上回跟你說的那個小Gay嗎?”
“啊。”江呈已經被他吓得目瞪口呆,“你不會是……”
“嗯。”瞿铮遠笑着坦白,“我對他有好感了。”
江呈凝固了。
瞿铮遠和江呈是同穿開裆褲的交情,沒什麽隐私可言,而且他已經知道江呈不歧視Gay,所以毫無保留地傾訴着這段時間裏經歷的一切。
江呈眼瞪如銅鈴,花了半天才把那字字句句咀嚼消化,唾沫橫飛地咆哮:“他可是你舅舅啊!”
瞿铮遠連喝了好幾杯,語調和神情一樣輕飄飄的:“那又怎樣,又沒血緣關系,到了床上還不得喊我老公。”
江呈驚得頭發都立起來了,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我零食點的不夠多是吧,醉成這樣。”
瞿铮遠笑着說:“我真沒醉。”
江呈灌了口酒冷靜冷靜:“那你是什麽時候對他有感覺的啊?”
瞿铮遠抱着靠枕傻笑,他面頰微紅,透出一股醉醺醺的狀态。
“我也不知道,但你形容的那些感覺,我都有。”
江呈不免替他擔憂起來:“那他還是你名義上的舅舅呢,這層關系怎麽弄?”
“這不是還沒結婚麽,能不能成還不一定呢,我爺爺奶奶不怎麽同意,婚事也一直拖着。”瞿铮遠舒了口氣說,“我覺得我挺壞的,我一點也不希望他們的婚事能成,沒謝衍的那會也不希望能成。”
“這很正常。”江呈捏了捏他的肩膀,“換我早就鬧翻了。”
瞿铮遠雙手抱胸,盯着卡在杯口的檸檬片愣神。
“我爸覺得我沒出息吧,都這把歲數了還想要個二胎,不過我确實挺沒出息的。”他說話的聲音很輕,更像是自言自語,不過江呈還是聽見了。
其實他很理解瞿铮遠的心情,他們都在富裕的家庭條件下出生成長。
長輩創下的基業很龐大,晚輩很難再超越,看似是人生巅峰,實則是斷崖。
從出生的那一天,就會被貼上xxx的兒子這樣的标簽,繼承家産會被說靠老子吃飯,出門創業又會被家人嫌棄不孝。
創業成功少之又少,創業失敗人人嘲笑。
很多時候他挺羨慕也挺佩服瞿铮遠的,他就沒有瞿铮遠那種奮力一搏的勇氣。
“你才幾歲,距離你說這句話的日子還早着呢。”江呈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瞿铮遠聳聳肩,又問服務生要了份水果,酒精飲料越喝越渴還有點膩。
江呈問:“那你和謝衍現在算什麽情況?情人節啊,你怎麽沒和他一起吃飯?”
這話問到點子上了,瞿铮遠扭頭看他:“我不确定他是不是喜歡我。”
一個自尊心強大的人,在沒有百分百确定的情況下是沒有勇氣去坦白自己的情感的,因為害怕失敗,害怕自己一腔孤勇換來的會是一場誤會,害怕場面失控,尴尬。
特別是像瞿铮遠這樣,一個自尊心強大的成年男人。
江呈實在太了解他了,一如既往地奉上馊主意:“那就再試探試探呗,比方來點肢體接觸什麽的。”
“我都試探八百遍了。”瞿铮遠把一下午的經歷與心聲吐露了出來,而後又氣憤道,“他一點都不檢點,跟誰都好,特別是跟那個姓肖的傻大個,天天膩一塊兒,我他媽看到他都煩。”
江呈支着腮幫子思考片刻,靈光一閃:“你說他會不會也在試探你啊?”
瞿铮遠的神經一跳:“什麽意思?”
“就是故意跟人搞搞暧昧,想看你會不會吃醋啊,電視裏都那麽演的,這時候就看誰先憋不住了。”
瞿铮遠恍然大悟,一拍大腿,喜上眉梢:“你說的很有道理啊,我怎麽沒想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