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趙玉珍把範晴雪臨時征調了三天, 這幾天範晴雪的櫃臺沒有大進貨的情況,所以嚴文博安排旁邊櫃臺的孫小蝶幫忙盯一下。

婦聯的小呂幹事負責畫宣傳畫, 她有繪畫功底,當初也是因為這個本事被調來婦聯任職。

範晴雪負責寫字和粉刷牆面,把牆體上“新生事物春滿園,婦女頂起半邊天”等以前的标語塗抹掉, 全部換成“計劃生育好處多”。

前前後後忙活了兩天半,總算搞定了這些事項, 趙玉珍看着成品滿意地點點頭,把一部分宣傳圖冊上交給市婦聯部長, 一部分貼在國營百貨的公示欄裏,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然後背着手圍着百貨商場兩側白底紅字的整潔牆面轉了一圈, 咧開嘴角,意氣風發地笑了。

前任婦聯主任病退後,她臨危受命當了新任主任, 手底下只有小呂一個兵, 和光杆司令沒有區別。想招一個會動筆杆子思想先進又寫字好看的新幹事,一直沒找到合适的。

招工考試考了兩次, 最後都無疾而終。

沒辦法, 她自己只能硬着頭皮上, 每到全市婦聯開總結大會, 婦聯部長都會點名批評她做的宣傳不到位,寫的字醜的和蜘蛛爬一樣,簡直就是公開處刑。

現在難得發現了範晴雪這麽個人才, 不僅寫字好看,寫文章也是條理分明,邏輯嚴謹,趙玉珍恨不得拉住她不松手,直接把她調來婦聯工作。

趙玉珍擡起手腕,看看手表上的時間,已經中午11點多了,拍拍手,吸引範晴雪和小呂的注意力。

“一會兒去國營飯店吃飯,我請客!早上我都打聽清楚了,今天飯店的大師傅要做肉丸,啧啧,那肉丸真是好吃得讓人恨不得吞掉舌頭。”趙玉珍露出懷念的眼神,她只吃過兩次,還是她家老鄭會見貴賓之後幫她帶回去的。

國營飯店的賈大廚只會在領導下來視察時才做一次肉丸吃,最近半個月領導已經來臨景市兩次了,上次時間太匆忙,他們只待了上午半天就走了,賈大廚沒有準備。這次據說領導們會多待兩天,實地考察一下,所以他才獻出了自己的拿手絕活。

正說着,仿佛是回應她的話,空氣裏飄來陣陣肉香,讓人饞的直流口水。

小呂湊到趙玉珍面前,吸吸口水,“趙主任,管飽不?”

“當然管飽。”趙玉珍的糧票和肉票早都準備好了,讓她倆吃到撐都沒問題。

小呂蹦起來高興地歡呼一聲,迫不及待地拉上範晴雪,“走走走,咱們先去洗洗臉洗洗手,我順便松松腰帶,一會兒把趙主任口袋裏的肉票全部花光。”腰帶勒的太緊,不利于她發揮真正的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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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趙玉珍關系不錯,開起玩笑來也是毫無顧忌。

聽到小呂的話,趙玉珍揚着眉毛擡起右腿隔空給了她一腳,笑罵道:“就你貧嘴。”

範晴雪猝不及防地被小呂拉着,只來得及朝趙主任露出一個乖巧感激的笑,下一刻就被扯出房間去洗臉洗手。

剛才她們忙活了半天,即使穿着工裝圍裙,手和臉上依舊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一些顏料和碳漬,有點像小花貓,是應該好好洗一下。

出發前範晴雪去了一趟食堂,跟李師傅說一聲中午不在食堂吃飯,李師傅點點頭,停下颠勺的動作,快速掀開本子在她名字後面劃了一道叉。

本子是給百貨商場裏的店員做記錄用的,每頓飯都要寫上,過來吃飯了打個勾,不來的畫個叉,到月底結算她們的糧票、肉票、油票的使用情況,多退少補。

以前這項工作是由服務員負責的,不巧服務員請了兩天假回老家,李鐵自己接了這個活計。

三人來到國營飯店時,賈大廚擺在飯店門口的一口大鍋蒸肉丸,一口大鍋煮雜碎,真是香飄十裏。

好多人已經掏出肉票端着鋁制飯盒自覺在大鍋前排隊了,伸着脖子等着起鍋。

小呂目不轉睛地盯着冒着香氣的兩口鍋和排成長隊的市民,艱難地沖趙玉珍擠出一句完整的話:“趙主任,要不我先去排隊,不知道到時候還買不買的上……”

見小呂傻愣愣的,趙玉珍搖搖頭,屈起指節用力彈了一下她的腦袋,小聲說,“不用排隊,走,咱們進去再說。”

範晴雪聽着四周響起的嗡嗡聊天聲和趙玉珍刻意壓低的嗓音,猜到趙玉珍肯定早有準備,輕輕拽了一下小呂的衣袖,兩人跟着她的腳步進了飯店。

其中一個服務員本來想攆走她們,今天飯店招待領導,不對普通市民開放,擡眼發現是副市長的愛人來了,生生咽回卡在喉嚨裏的話,噎的她連連咳嗽好幾聲。

範晴雪看着趙玉珍跟飯店內唯一一桌食客中的某個領導使了一個眼色,神情肅穆的領導便起身到廚房窗口給她們點了菜,安排在遠離他們的桌上。

往常工作效率極慢的飯店,不到十分鐘就把她們的菜全部上齊。一盤肉丸,一盤肉沫豆腐,兩盤炒青菜,她們三人的飯量正好。

範晴雪微微側着頭,眼底漫上無盡笑意,語調軟糯:“趙主任破費了。”

這一桌子菜所花費的肉票,足夠一個普通家庭吃上一個月了。

“你要是覺得不好意思,不如來我們婦聯工作吧。”擔心範晴雪放不開,趙玉珍用公筷直接給她夾了一個肉丸放進碗裏,眼尾上翹,向她遞出橄榄枝。

垂眸略做思考後,範晴雪搖搖頭,聲音平緩:“多謝趙主任擡愛,我恐怕不能勝任,在門市部這邊幹的比較适應一些。”看出趙玉珍不是那種小心眼斤斤計較的人,所以範晴雪直接拒絕了她的提議。

說完,朝趙玉珍投去一個可憐兮兮的眼神。舉起筷子吃了一口她給自己夾的蒸肉丸,語氣浮誇地添上一句:“趙主任有事随時可以吩咐我,我肯定是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的。”

趙玉珍可以理解範晴雪的考慮,畢竟做銷售員要比當幹事油水多多了。

“我能有什麽事讓你去赴湯蹈火啊?瞧你說的我好像專門給你留坑似的。好了,快吃吧,吃完飯下午放你半天假,明天你再回小嚴那兒報道。”她敲了敲桌子,語調輕快,眼裏笑意盈盈。

範晴雪輕輕舒了一口氣,黑眸凝視着趙玉珍,同樣用公筷給她夾了一顆肉丸。

“趙主任,您也吃肉,別光顧着招待我們。說起來,這幾天您的工作可比我們的要重要多了,也繁瑣多了,我就借花獻佛地給您夾點菜,補補營養。”梨渦一旋,又甜又懂事。

對範晴雪自然流露的關懷産生些許愉悅感,趙玉珍輕輕擡起右手,想戳戳她的酒窩,視線左側無意間撞見小呂埋頭吃得腮幫子鼓鼓囊囊的模樣,手指一抖,轉移方向直直戳在她的腦袋上。

這個小呂,真是一點兒眼力見都沒有!

趙玉珍感覺額頭的青筋跳了跳,面對小呂捂着腦袋不解的視線,她又差點忍不住手癢,右手最終停頓了一瞬,收回來拿起筷子認真吃飯。

風波過去,範晴雪心神一松。

與趙玉珍猜想的理由不同,範晴雪只是想到做為婦聯的幹事以後可能要強行拉着懷孕超生的女人去做人流或者上環,有些不忍心面對這些場景,索性一開始就不要進去婦聯的辦公室工作。

“老鄭,許廠長,不是我不幫你們,而是我們連着做了兩次實地考察,你們臨景市的紅旗日化廠完全不達标啊。”

在飯桌上被人衆星拱月的省城日化廠副廠長推開鄭濤遞來的酒杯,擺擺手表态,“要不是憑着老鄭你和我的關系,我是連這第二次都不會來的。許廠長信誓旦旦地跟我保證紅旗日化廠的員工精神面貌極佳,廠子也有核心競争力,可是我看到的情況根本不是那樣的。”

想到這裏,錢石河就有些不悅,瞳孔深處湧上點點不耐。省建委和省工會的領導陪他白跑了兩趟,對他的工作能力已經産生質疑了,昨天晚上連招待所都沒住,直接坐車回省城了。

他礙于老鄭的面子沒走,今天老鄭說要為他踐行,他也同意到席,沒想到這個許廠長陰魂不散,還追到飯桌上來了,沒長眼色地反複勸說他改變主意,勸他去找領導說好話。

錢石河煩躁地扯了扯領口,垂着眼冷冷地開口:“許廠長,你看看偌大的一個紅旗日化廠被你管理的跟一團散沙一樣,工人沒有積極性,生産效率不高,肥皂産量年年拖省裏後退,就這你還好意思讓省城用你們廠子建分廠?”

許廠長第一次見到脾氣溫和錢石河生氣,哽了一下,連連開始賠笑,又伏低做小又端茶倒水。

可惜錢石河不吃這一套,聲音依舊涼涼的,“一地爛攤子,你是想甩給我們省裏嗎?”

許廠長腦袋裏反複回響着錢石河毫不客氣的批判,額頭緊張地冒出大量汗水,慌忙把求助的視線投向自己的老領導鄭濤。

鄭濤神情複雜地搖搖頭,回天乏力。

看看沉默不語的老同學,錢石河擰起眉頭,深吸一口氣拍了拍鄭濤的肩膀,“真的不是我不幫你們,你們臨景市的日化廠至少除了肥皂和甘油外,要拿出點別的成績吧?省裏屬意的是隔壁涞陽市的日化廠,我只能提醒到這裏,你們仔細考慮考慮。”

範晴雪她們吃飯的地方雖然和鄭副市長那桌隔了一些距離,但是在整個國營飯店只有兩桌人吃飯的時候,他們的聲音還是利落地傳到了她們耳中。

趙玉珍明顯也在注意領導那桌的情況,從錢石河說第一句話開始,她緊鎖的眉頭就沒放松下來過。

範晴雪聽了一耳朵他們之間的對話,聯想到最近何詩曼偶爾在家提過的紅旗日化廠的情況,顧不上吃飯,托着下巴陷入沉思。

錢石河把椅子向後一撤,帶着自己的秘書直接走了,鄭濤作為東道主跟上老同學的步伐送他離開,飯桌上只留下臉色難看的許廠長和低頭不敢說話的紅旗日化廠各個部門的主任。

眼裏閃過一道光,範晴雪飛快地看了一眼許廠長,眉眼在明亮的光線下,愈發清亮。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這章想寫男主的,默默錯到下一章(頂鍋蓋跑)

謝青瑜:作者同志,你見過誰家的男主只露一面就被發配深山的?嗯?

範晴雪:咦?這本書還有男主的?我以為是我的個人傳記呢。

謝青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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