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沒等範晴雪她們一桌吃完飯, 鄭濤深縱個眉頭回到國營飯店。
許加連忙迎上前,搓着手聲音低怯地向他詢問:“鄭副市長, 怎麽樣?咱們紅旗日化廠一點兒希望也沒有了嗎?”
鄭濤看着眼睛有些沒睡好的浮腫和胡子拉碴的許加,心知他确實心系是廠子的未來導致幾天幾宿沒怎麽睡好覺,可惜剛才他的老同學已經跟他透底了,省城日化廠十有八·九會在涞陽市建分廠。
臨景市紅旗日化廠完全被剔除出名單了。
嘆息着搖搖頭, 他的右手自然而然地擡起揉揉隐痛的眉心,胸口泛上一股莫名的挫敗。
鄭濤在臨景市副市長的位置上幹了十多年, 主抓生産方面的大小事,不過由于一直沒有任何作為, 也沒做出什麽突出的政績,所以想更進一步簡直難如登天。
看着與他同期的官員們慢慢升遷, 調到省裏工作,他心裏的滋味別提有多不好受了。
紅旗日化廠在幾個廠子裏屬于問題最大的,其他的國營工廠起碼能維持收支平衡, 唯獨它年年都處于虧損狀态, 臨景市的財政部門一直在抽調錢物彌補它的虧空。
許加為人老實本分,很有責任心, 就是能力太差, 不善經營, 當廠長實在不合格, 想撤換下他吧,他又沒犯什麽明顯的錯誤,師出無名。
忍不住深深嘆了一口氣, 鄭濤不再看他,腳步一頓,走到了趙玉珍的桌邊。
“趙主任,請小同志們吃飯啊。”
趙玉珍點點頭,給他拉開凳子,“鄭副市長,忙完了?”
趙玉珍和鄭濤在外面一直以職位稱呼對方。
鄭濤沒心情多待,回去還有很多公務要處理,他跟範晴雪和小呂一一打過招呼後,把凳子推回原位後急匆匆地走了。
範晴雪目送鄭副市長離開,把注意力重新放到滿臉黯然的許廠長身上。
托腮沉思片刻,她垂下眼繼續吃飯,不多會兒許廠長收拾好失落的心情,讓同樣沒什麽心情吃東西的下屬們把滿桌的飯菜打包帶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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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桌飯菜可沒少花錢和票,結果全打了水漂,許廠長肉疼死了,既然領導不吃,他們就帶回家吃,絕對不能浪費糧食。
臨走前許廠長特意強打起幾分精神跑來和鄭副市長的愛人趙玉珍打招呼告別,他雙眼無神的樣子讓趙玉珍意興闌珊地揮了揮手。
廠裏的效益不好,對她家老鄭的仕途同樣或多或少地有些影響,她倒沒有怪罪許加的意思,不過是心疼老鄭天天睡不好覺沒完沒了地發愁日化廠的問題。
範晴雪看準時機,借着翻書包找手帕的時候“一不小心”把一塊透明香皂掉到地上。
香皂正好掉在趙玉珍腳邊,她低頭撿起來,正要遞給範晴雪,突然視線一頓,“這是什麽?”
目前市面上還沒有出現過透明的香皂,所以趙玉珍有些好奇。
“這是香皂啊,我閑着無聊做的。”範晴雪故意說的滿不在乎,伸手要接過香皂收起來。
旁邊剛要回廠的許力聞言,猛地一轉頭,目光灼灼地盯住趙玉珍手裏的透明香皂,一瞬間腦海裏掠過無數想法,激動的不能自持。
“您也知道我姥爺是涞陽市主管香皂生産的,我以前曾經和姥爺學過一些,這個透明的香皂是我無意間研究出來的,只做了一塊,您要是喜歡可以送給您。”像是沒有察覺出許廠長的熱切,範晴雪全程和趙玉珍對視,語氣雲淡風輕。
趙玉珍呵呵一笑,拿着香皂放在手裏把玩,越看越覺得稀奇。
“那個,趙主任,您手上的東西可以借我看一下嗎?”許加緊張地看着趙玉珍,右手擡起又放下,攥緊又松開,嗓音澀澀的。
趙玉珍看了一眼許加,最後眸光落在範晴雪身上,“小範同志,你說呢?”
她的眼裏有種看透一切的通達,範晴雪回望着趙玉珍,目光澄澈,梨渦淺淺,“東西已經送給您了,您說行就行,您說不行就不行。”
說完雙手一攤,滿臉無辜。
趙玉珍把香皂往許加手裏一擱,意味不明地笑了。
“我倒是小看了你這個丫頭,罷了,誰讓我欠你一個人情呢。我給你倆引薦一下。”
趙玉珍久在職場上混,平時接觸的大多是勾心鬥角之輩,對面的飯桌上才提到日化廠産品不豐富的問題,轉眼範晴雪就當着許廠長的面不小心掉出一塊自制香皂,她看不出來才怪。
不過,如果範晴雪能解決紅旗日化廠的難題,确實會給許廠長、給她家老鄭提供不少助力,她在中間牽線搭橋,何樂而不為呢。
範晴雪站起身,在趙玉珍的指引下鄭重地跟許廠長做了自我介紹,許廠長眉角的褶皺展平,不住點頭,等她們吃完飯後立刻邀請趙玉珍和範晴雪到廠裏去參觀指導。
許廠長的邀請與範晴雪的想法不謀而合。
原本她沒想過和紅旗日化廠有牽扯,私下在黑市賣香皂悶聲發大財就好。可是原材料的短缺讓她不得不面臨一些現實問題,就是如何合理地大規模地去購買原材料而不引起其他人懷疑。
七十年代很多材料必須要有工廠出示的證明才能買到,如果私底下一點點地收集無疑會浪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得不償失。她空間內的東西有限,總有全部用完的一天,必須早做籌謀。
所以,和日化廠合作勢在必行。
她和日化廠合作也不是一時心血來潮,她曾經不着痕跡地跟何詩曼打探過日化廠的信息和工人情況,一共做了兩個計劃。
今天等實地考察完日化廠,再決定取用哪個計劃。
趙玉珍笑容滿面地拎起包,把小呂支回國營百貨工作,自己作陪,準備和他們去一趟日化廠。
一路上,許加略顯興奮地追問關于香皂的問題,一個勁兒地說他們廠裏有救了,等制出香皂,絕對可以吸引省城日化廠在這辦分廠。
範晴雪失笑的搖搖頭,剛才她可是聽出來省領導的意思了,臨景市不會列入考慮,省城大領導中意的是管理完善、生産設施完善、有完整供銷渠道的涞陽市日化廠,而不是“三無”的紅旗日化廠。
即使紅旗日化廠短期內可以做出香皂,也還是跟涞陽市日化廠的差距太大了。
這個許廠長想的太簡單了。
而且三兩句話的功夫,他就把自己的底牌亮了出來,搞得範晴雪都不用費心思考慮如何談判加碼,就已經十拿九穩了。
這個年代的國營企業還沒有破産一說,再往後十年,紅旗日化廠絕對會是第一個因為虧損而破産的企業。現在要不是有政府扶持,廠裏連工人工資恐怕都發不出來。
趙玉珍扶扶額,懶得提醒這個憨憨。
當初日化廠裏那麽多青年才俊,老廠長怎麽就選擇讓許加接任了呢?
哦,對了,是因為他憨。老廠長說過,許加這樣的人将來肯定會大公無私地一心為廠,不會跟別人一樣搞貪污營私那套亂七八糟的。
“小範同志,你那種香皂制作成本大概多少?需要的材料複雜嗎?可以保證大規模生産嗎?”
“每塊制作成本大約不到一毛錢 ,需要的材料倒是不複雜,至于能不能大規模生産,我還需要參觀一下廠裏生産線才能得出結論。”範晴雪客觀地回答道。
不是她故意賣關子,生産設備決定了産品的最終質量,設備太過老舊的話做出的産品合格率可能不過半,也就是說剩餘的一半都是廢品,賣不出價格。
範晴雪注意過紅旗日化廠生産的肥皂,不僅有雜質和氣泡,味道也不達标,除了本市的國營百貨和下屬縣鎮的供銷社,估計別的地方都不會從他們那進貨去賣。
産品質量差導致銷售量低,廠子不受市裏重視,導致無法獲批購買新的生産線,買不到新設備只能使用舊設備再導致産品質量更不好,銷售量更低,惡性循環。
參觀過紅旗日化廠的生産車間後,範晴雪知道僅靠香皂是解決不了廠子的根本問題的,她頭大地看着許廠長欲言又止,眼神裏充滿了不确定。
自己和許廠長合作是不是不太明智,她能猜到日化廠的設備可能有些陳舊,可是真的沒想到會舊到這種程度啊,這些真的不是報廢的設備嗎?
許加面對範晴雪複雜的眼神,低頭一笑,“這些‘老夥計’在建廠之初就存在了,年頭是有點長。不過我年初的時候受邀參觀過幾家別的日化廠,有的設備還不如咱們這兒呢。”
“哦。”所以呢?
範晴雪一臉冷漠,這種攀比心理可要不得。
*
“謝教授,有您的信。”研究室門外的士兵面容嚴肅地推門而入,步幅像是用尺子量過一樣精準,右手朝眉目清隽的謝青瑜快速敬了一禮,左手掏出信件遞給他,立在他身邊靜默不語。
謝青瑜才來研究院半個月,就幫助張老教授解決了一個一直困擾他多年的分子反應動力學問題,獲得了張老教授的好感,和院長力薦他參與一些貼近核心領域的研究課題。
在研究院立足很簡單,只要你展現出真正的令人信服的實力和超群的智商,自然會有人接受你,這是個實力為尊的小社會。
這裏是被科學院最高院士特批的一個秘密研究所,完全剔除了那些滿腦子鬥争妄圖奪權的各派系人員,只允許專業的研究人員進入。營造出一個良好的科研環境。
像這樣的秘密研究院不少,他們都是國家未來進步的希望。
謝青瑜由于表現突出,上面特別重新為他設立了一個由他負責的研究小組。委派下來的監視人員已經從四個減少到兩個。監視與保護并行。
詫異地擡頭,謝青瑜放下手裏的試劑,摘下手套接過信封,當着士兵的面打開信件仔細看了起來。即使知道他們已經檢查過一遍信的內容,他為了自證清白依然要當面打開。
寄信人竟然是倍受敬愛的最高院士。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想要的男主可能跟我給出的男主有點不一樣,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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