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一起

小小的腦袋靠在他背上, 陸行有一瞬間僵直。

女孩卻不知察沒察覺他的僵硬,雙手攏着他的腰際,側臉靠在他背心處。

病房裏靜悄悄的, 沒人先開口說話。

也不知過了多久,陸行發覺後背處一片濡濕。

溫熱的淚沁濕他的襯衫, 一點點的濕熱漸漸變得滾燙, 漫入他的肌膚,燙得他心口一陣又一陣抽疼。

他握緊拳頭,卻又不知該做什麽。

他甚至無法擡起手,對她說什麽。

“陸行……”她啞着聲音忽然叫了他的名字。

陸行偏過頭。

夏以道:“我是不是很傻?”

傻乎乎的随便相信人, 明明心頭有了懷疑, 卻還傻傻的跟着。

她被人這麽對待, 完全是咎由自取。

陸行只覺得她的話像是一根針紮在他的心口處,疼的喘不過氣了。

他許久不說話,環在他腰間的手緩緩松開。

陸行一下擡手,将她的兩只手握在掌心, 他道:“是很傻,傻得無藥可救了。”

他的音調還是一貫的清冷,可在那話尾落下之時, 帶了難言的顫抖。

他看不見她此刻的表情,卻能猜到她現在一定紅着眼角, 眼眶中蓄着眼淚,随時都能滾落。

陸行深吸一口氣,松開她的手, 轉過身把人壓進了自己懷中,惡狠狠道:“小傻子!”

被他叫成小傻子的女孩聽這一聲無可奈何的嘆息,放在他腰上的手虛虛勾起,又不知所措放開。

她從他懷中仰起頭來。

她的确紅着眼角,剛剛湧出來的淚水也還在她的眼眶中盤旋。

可她沒有哭,她努力忍着那股湧上心頭的淚意,認真看着他:“陸行,我好怕。”

軟軟沒有力道的三個字像一柄重錘錘在陸行胸口處。

陸行忽然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可被他攏在懷裏仰着頭的女孩卻又突然道:“我又不怕了。”

為什麽不怕?

她也說不準。

她軟着聲音道:“我好累,你陪我睡一會兒好不好?”

女孩一邊說着一邊擡起手,落在陸行眼下的青灰上。

“你又熬夜了。”她淺淺道。

她沒問緣由,放在他腰際上的手再度縮緊。

陸行下颚抵着她的前額,緩緩道:“好。”

…………………………

‘嘩啦’一聲,桌上的東西全部被掃落在地。

莊燕看着一生酒氣,渾身淩亂身上還有各種各樣痕跡的兒子,哭的稀裏嘩啦。

而此刻,她掉在地上的手機還播放着不堪入目的畫面。

“汵哥!陸行他實在太過分了,他怎麽能這麽對阿禮,阿禮可是她的親哥哥啊!”

莊燕說完又發出一陣嗚嗚的聲音。

陸禮享受的高級待遇之後,保镖們就把他打包送回家,直接丢在家門口。

陸汵和莊燕從外頭回來,看到兒子躺在門口,可狠狠吓了一跳。

陸汵第一反應就是兒子又在外面鬼混了,還混成這個模樣回家,氣得一腳踢過去。

莊燕一向護着兒子,兒子便是有錯,她也不管不顧護着。

陸汵平時罵陸禮兩句,莊燕都心疼得不像話,哪裏能眼睜睜的看着他一腳踢中兒子?

一番争吵過後,兩人把陸禮帶回屋中。

莊燕和陸汵的手機同時接到一段視頻。

簡訊開頭就是陸行對兩人的問候,随即播放的內容簡直不堪入目到了極致。

陸汵不用她說,已經氣到胸口起伏,若他有心髒病,指不定現在已經躺在了救護車上。

陸汵一直都不喜歡陸行這個兒子。

他不是在自己的期待中生下來的,更是因為他的出生,陸老爺子徹底将他逐出家門。

陸汵這個名字也成了H市豪門圈子裏的笑柄。

陸汵也因為這個兒子的出生,徹底失去了陸氏集團繼承人的身份。

若在同一場晚宴上遇上,別人巴結的永遠是他兒子,而不是他。

陸行也在他母親的教養下,跟他這個父親完全不親,甚至每次見面都與他針鋒相對。

而現在,陸行對陸禮做了這種事情,更是完全沒有怕他這個父親放在眼中。

陸汵氣得雙目通紅,掏出手機就對着陸行的號碼撥打過去。

-對不起,您撥打的號碼已關機。

機械的幾個字狠狠砸在陸汵耳膜上。

就在陸汵憤怒的想要把手機砸出去之前,一通電話打了進來。

陸汵看着來電顯示的爸這個備注,渾身一震,手已經比腦子快一步接通了電話。

莊燕卻顧不得這時候要找誰算賬,誰又找他算賬。

她立刻撥打了120。

陸禮現在這副模樣,莊燕害怕他出事。

這麽多年來她可就這麽一個兒子,若是沒了這兒子,她手裏最大的籌碼可就沒了。

她熬了這麽多年,都快熬到頭了,若是在這時候陸禮出了什麽事,她這輩子可就白熬了。

晨間的陽光透過窗簾,點點揮灑在病房內。

夏以閉着的眼睛輕輕·顫了顫,很快掀起眼睫,看着近在咫尺的人。

睡夢的迷蒙褪去,夏以一下睜大了眼睛,意識才慢慢歸攏。

躺在她身邊的少年面皮好得不像話,他此刻閉着眼睛,長而翹的睫毛也跟着合上。

現在的他,沒有了平時那股冷冰冰要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氣質。

夏以小小彎起眼睛,悄悄從被中探出手來,做賊似的摸了摸少年美玉一般的肌膚。

他實在長得好看,醒着時那一雙桃花眼像是含了光,雖然是冷光,卻依舊讓人趨之若鹜。

如今他睡着,沒有了平日裏的鋒芒,多了幾分與他氣質不服的柔軟。

夏以手指悄悄戳在陸行的側臉上,軟軟涼涼的觸覺讓她有點兒驚喜。

她戳了一下,沒敢繼續放肆,老實巴交把手縮進被窩裏,嘴角卻止不住往上翹。

也許是她注視着他的感覺太過強烈,還睡着的少年眉頭皺了皺,緩緩睜開了眼睛。

剛睡醒的他,雙眼中帶的少見的迷蒙,竟然有股讓人止不住心頭發燙得軟萌。

夏以被心頭湧上的這個形容詞吓到,不知所措的移開眼。

她這舉動,頗有股此地無銀三百兩之感。

陸行意識歸攏,見着小小縮成一團的女孩,腦袋有一瞬間卡殼。

他和她躺在一個被窩裏,睡了整整一晚上。

這個認知不斷在他腦袋裏打轉,等确鑿了這個事實,陸行臉上轟然湧上一股熱氣。

他前天晚上一晚上沒睡,又急匆匆回去收拾了陸禮趕回來,身體确實十分疲憊。

再加上身邊這小東西又軟着聲音要他陪她一起睡,他腦子一抽就躺到床上了,再醒來就是現在。

陸行萬分不自在的輕咳一聲,一下從病床上坐了起來。

身邊女孩依舊團成蝦球,沒敢擡頭看他。

陸行目光在病房裏上下飄忽了一下,安安靜靜的病房讓他心頭有點發慌。

他清了清嗓子:“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這話才問出來,陸行就看到了夏以手背上一直連到架子上的吊瓶。

在那一瞬間,他腦子空白一片。

昨天和她一起躺在床上睡着約莫是傍晚五六點,那時候夏以的手上就打折吊針。

一個吊瓶不至于一個晚上還沒掉完,現在的這一瓶比昨天那瓶小了一圈,顯然是換過的。

有人曾經在他倆睡着的時候在病房進出,并且還看到了他們一起睡的模樣。

陸行腦子完全處于死機狀态。

夏以完全不知道他現在在想什麽,聽了他的話覺得不應不好意思,只好嗡嗡嗯了一聲。

不仔細聽還真聽不見。

剛巧這時候,陸管家推門進來。

他看着坐在床上明顯不在狀态的陸行有點兒驚訝,很快臉上就挂上了笑意。

“少爺和大小姐都醒了嗎?”

那被子裏的一小團,也實在可愛得讓人心頭發軟。

陸管家的聲音成功把一個神游天外一個縮臉進被窩的倆人都換回了神。

陸行幾乎是條件反射從床上站起來。

他萬分不自在的輕咳一聲,又小小嗯了一下,一下沖進衛生間。

陸管家看着陸行近乎狼狽的背影,嘴角的弧度又往上翹了翹。

他手力還提着保溫盒。

見夏以慢慢從床上坐起來,陸管家笑着問道:“大小姐今天覺得怎麽樣?昨晚睡得好不好?”

夏以保證自己從陸管家聲音裏聽出了調侃的意味。

她本來就帶了羞意的臉頰,騰的一下漲紅了,胡亂點了點頭,又意識到了什麽,傻乎乎搖了搖頭。

陸管家見她這模樣,忍住笑意道:“王姨特意一大早變着花樣給大小姐您煮了粥,待會兒讓少爺陪您一起吃。”

夏以腦子完全處于卡殼狀态,臉頰通紅通紅的,不管陸管家說什麽都只顧着點頭。

陸行打理好了自己從衛生間出來。

陸管家正巧幫夏以舉着輸液架,見狀,立刻道:“少爺,大小姐要去洗漱,您來幫幫忙。”

明明陸管家這話裏什麽意思都沒有,心思各異的兩人都刻意挪開了自己的視線。

陸管家一把将輸液架塞到陸行手裏,嘴裏念叨着:“少爺和大小姐記得吃早飯,我先回去瞧瞧老爺子。”

老爺子年紀大了,昨晚從醫院回去,氣得一夜沒睡。

已經有近十年沒有主動搭理過陸汵的他,頭一次給他去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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