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六月雨

十七歲盛夏的第一天, 蘇好失眠了一整夜。

并不是翻來覆去輾轉反側,而是清醒安靜地失眠了一整夜。

在這間簡陋的宿舍,在這張老舊到一動就吱嘎吱嘎響的木板床上, 蘇好呆望着天花板,設想了無數種, 把這件事告訴徐冽以後可能得到的結果。

最後發現, 其實只會有一種結果。

每個人的人生看似都有無限種可能,可當人們真正站上那些決定“可能”的分岔路口,他們的過去,他們曾經經歷過的軌跡卻決定了——他們永遠只會踏上一條路, 不論考慮多久, 選擇多少次, 永遠都只可能是那一條路。

徐冽的過去已經經歷了太多虧欠,他不會想再背負新的虧欠。

所以他會讓她走。

他一定會讓她走——

哪怕她憧憬多年,夢想已久的地方,是盛滿了他所有痛苦的國度, 是他好不容易才逃離的噩夢。

第二天的早自修,蘇好毫無意外地遲到了。

不過讓她意外的是,徐冽也遲到了, 而且比她來得還晚。

蘇好在早自修開始一刻鐘後給他打了個電話,得到“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的女聲提醒, 以為他手機沒電睡過了頭,剛想找個男生跑腿去趟宿舍,就看到徐冽從後門走了進來, 臉上隐隐帶着一絲倦色。

倒顯得她這失眠一夜的人反而比他精神。

“怎麽了啊?”等他坐下,蘇好用手肘撞了下他,豎起語文課本擋嘴,小聲問他,“昨晚沒睡好?”

“沒事,還好。”徐冽翻開課桌蓋,随手把手機丢進課桌。

蘇好看了眼他的手機:“我剛打你電話,你手機沒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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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冽揉着脖頸“嗯”了一聲。

這個反應,讓蘇好隐約猜到了什麽。

這段時間,她跟徐冽在一起的時候,偶爾會注意到他在挂斷一些電話,有時候連挂兩次後,他甚至會直接把手機關機。

她問他為什麽關機,他只說,跟她在一起的時候用不着手機。

但蘇好也不傻。徐冽又不是什麽三心二意的渣男,他不想說的事,只可能是不想讓她操心的事,所以她大概知道這些電話都是誰打來的。

“那邊是不是又來騷擾你了?”她伏低身體,輕聲問他,“報警有用嗎?要不我們去報警吧,或者換個號碼?”

徐冽搖頭:“過陣子再說吧。”

不論是報警或者換號碼,都一定會驚動到徐冽的姐姐和姐夫,蘇好猜,徐冽是不願意把事情鬧大,鬧到讓他們收拾殘局的地步,所以寄希望于對方過段時間會耐心告罄。

她理解徐冽的想法,也就沒再重複這個提議,安慰似的捏捏他的肩膀:“那你睡會兒,我給你把風。”

徐冽點點頭,趴在課桌上阖上了眼。

蘇好伸出一根食指,輕輕碰了碰他眼下的青黑,撐起腮,看着他發起了呆。

早自修下課鈴響的時候,蘇好給周圍一圈同學比了個噓聲的手勢。

大家回頭一看,見大佬在補眠,集體噤了聲,輕手輕腳地走出教室去食堂吃早飯。

蘇好發了條微信消息,讓文銘李貌帶兩份早飯過來,留在教室繼續看徐冽睡覺,過了會兒自己也犯了困,幹脆跟着趴了下去。

正是睡意朦胧的時候,模模糊糊聽見一道女聲:“嘿,同學,我找蘇好。”

蘇好在睡夢間隐約覺得這聲音耳熟,還沒反應過來,聽到同班同學驚訝的抽氣聲:“許……許芝禮?”

“呀,還記得我啊,看來我人氣還不賴嘛!”

蘇好徹底清醒,從課桌上爬起來,愣愣望向門外提了個行李箱的許芝禮,起身走了出去。

“這是幹嗎,你該不會要回來讀書了吧?”蘇好驚訝道。

“是啊,歡迎我不?”許芝禮神氣十足地撩撩那頭非主流短發,“學校說你們班前陣子剛好轉走一個人,打算把我填進來,想不到吧,我們的緣分居然還沒盡。”

蘇好心情複雜地看着她:“你別當我同桌,什麽緣分都好說。”

許芝禮捧腹大笑:“還真信了?我怎麽可能回來讀書,讀書這麽無聊,你真是越活越純真!”

蘇好臉一黑,踹她一腳:“你這嘴到底什麽毛病!”

“是,都怪我多嘴試探了句,才發現你對我真沒什麽感情,人心也太經不起考驗了。”許芝禮哀嘆。

蘇好薅薅頭發,轉身走回教室:“我真是閑的,在這兒聽你哔哔,沒事我回去了。”

“哎,”許芝禮一把拉住她,“有事有事,來跟你道別的。”

蘇好頓住腳步,詫異地回過頭去。

“上次跟你說過的那事,我要出國拍電影了。”許芝禮指指腳邊的行李箱,笑着說。

為了方便單獨說話,兩人上了教學樓七樓的天臺。

早晨七點多的陽光還不算太曬,許芝禮站在天臺邊緣的欄杆旁,仰頭沐浴着晨曦,感嘆道:“太陽真好呀。”

蘇好張開手掌,讓陽光從指縫一縷縷漏下來,眯起眼點了點頭。

許芝禮趴出欄杆往下望了一眼,嘀咕道:“還好當初沒從這裏跳下去,不然學校肯定封了天臺,現在就不能上來曬太陽了。”

蘇好瞳仁一縮,偏頭看她。

許芝禮笑了一聲:“別用這種大驚小怪的眼神看我,我現在可沒想跳,剛這麽往下看的時候還有點發憷呢。”

絕望到底的人是不會害怕死亡的。

怕死是件多美好的事。

蘇好輕松地笑了起來:“你可真慫。”

“發現有意思的事以後,好像就變慫了。”許芝禮皺皺眉。

“拍電影有意思?”

許芝禮搖搖頭:“不是拍電影有意思,是體驗別人的人生有意思。”

蘇好朝她伸出拳頭:“那就提前祝你事業有成,星途無量啦。”

許芝禮攥起拳頭跟她輕輕撞了一下。

兩人趴在欄杆邊沉默了一會兒,許芝禮突然問:“不說我了,說說你吧,跟你前男友和好沒?”

“你怎麽每次都這麽八卦?”蘇好觑觑她。

“我不都跟你說了,我還挺喜歡他的,你們要是和平分手了的話……”

“和!好!了!”蘇好暴怒,“百年好合的合,百年好合的好!”

許芝禮被她這炸毛的聲音惹得揉了揉耳朵,哈哈大笑,笑過之後又斂起神色,認真地點了點頭:“那就好。”

蘇好皺起眉,覺得許芝禮這個正經的表情裏有種說不上來的深長意味。

好像她真的很希望他們倆好好的。

“幹嗎老這麽關心我跟他的事?”蘇好不太明白。

“因為怕他失去你這個小太陽,世上又多一個像我一樣的可憐人咯。”

蘇好嫌棄地摸了摸手臂上的雞皮疙瘩:“你在說什麽非主流臺詞……”

許芝禮嘆了口氣:“本來以為不會告訴你這事了,但我這一出國,也不知道下次再見是哪天,趁現在跟你講個臨別秘密吧。”她彎唇一笑,擡起手腕,撥下金屬镯子,給蘇好看那行用來遮蓋割腕傷疤的數字紋身。

那是一串日期,今年的二月二十六號。

“那天晚上,我買完頭孢和酒以後,遇到了你男朋友。”許芝禮指着這行日期解釋,“他打亂了我原本完美的計劃。”

蘇好一怔,目光閃爍地盯住了許芝禮。

或許是因為無法想象這輕描淡寫的幾句話背後,是一個多黑暗的夜晚,蘇好很久都沒說上話來,半晌過去才嗫嚅道:“他沒跟我說過這事……”

“我拜托他保密的,當時怕你這個傻逼傷心,現在無所謂啦,”許芝禮聳聳肩,“反正我暫時死不成,你應該也沒機會傷心了。”

許芝禮笑着回憶:“那天晚上,我跟他說,真要自殺的人是攔不住的,你知道他跟我說什麽嗎?”

“什麽……?”

“他說,至少不是今晚。我問他,不是今晚就不會是明晚了嗎?他說也許。我一開始不相信,可是好奇怪,後來很多個晚上,再動起那種念頭,我就會想起這句話——至少不是今晚。”許芝禮遠遠眺望着天邊金色的雲層,慢慢地說,“然後就這麽過了一晚又一晚,一晚又一晚……我發現,如果不是今晚,也許就真的不會是明晚了。”

“可是蘇好,你說,他是怎麽知道這個道理的呢?”許芝禮偏頭問。

蘇好像被當頭棒喝,呆立在了原地。

日頭越爬越高,空闊的天臺上只剩了蘇好一個人。

樓下香樟林的蟬鳴又開始聒噪起來,蘇好漫無目的地在天臺上游走,從這頭踱到那頭又回到這頭,轉身時,忽然無意間瞥見天臺角落有一枚銀光閃閃的硬幣。

她若有所思地盯着那枚硬幣看了會兒,慢慢走過去撿起了它,吹掉粘在上面的灰,看了看正面,又看了看背面,最後深呼吸一次,把它輕輕往上一抛。

硬幣上升到最高點又直直墜落下來,“叮”一聲掉到地上,開始急速旋轉。

蘇好卻沒有低頭去看結果,閉起眼,徑直繞過它,走向了離開天臺的鐵門。

她沒想知道,朝上的那一面到底是正面還是反面,只是希望在硬幣抛出的那一刻聽見心裏想要的答案。

而她剛剛已經聽見了答案。

蘇好邁着輕快的步伐走下樓去,回到教室,見徐冽還沒醒,悄悄從課桌裏拿出了手機,給鄒月玲發了條微信消息:「媽,我不去美國了。」

六月的齒輪好像總比其他月份轉動得匆忙一些。沒過幾天,高三的學長學姐們唱着《年輕的戰場》走上了高考考場,喊樓,撕書,在教學樓大鬧一場。再眨一眨眼,校園裏驟然冷清下來,搬空了三分之一的人。

所有的跌宕起伏都像一幕幕戲閃過,那麽多人,就這樣兵荒馬亂地結束了一生裏的最後一面。

高三畢業以後,學校給全體高二年級的學生開了一次動員大會,告訴所有人,從這個月起,他們就是這個學校的高三生了。年級主任在報告廳激情澎湃地做了場演講,下達了有關本學期期末考試和暑期補課安排的通知。

期末考前的最後一次小長假是月底的端午假。

放假當天傍晚,杜康照常在教室裏唠叨,讓大家假期回家醒着點神,好好準備期末考試。

宣布放學以後,杜康笑眯眯地目送着衆人一哄而散,自己也轉頭走出了教室。

蘇好沒着急走,慢吞吞整理完書包,下巴往課桌上一戳,跟徐冽哀怨道:“我爸媽今天從北城回來,今晚我不一定在舅舅家,假期可能也不方便出來。”

“那就好好複習,回來就期末考了。”徐冽揉揉她的頭發,“給你準備的講義帶了沒?”

蘇好嘆着氣說“帶了帶了”,拎起書包要走,又坐了回來,剛要把臉湊到徐冽嘴邊要親親,忽然看到杜康殺了個回馬槍。

蘇好立馬嚴肅地正襟危坐起。

杜康走進教室,一眼看到兩人,走上前來問:“徐冽同學,端午節還是不回家嗎?”

徐冽點點頭:“嗯。”

“那今天晚飯怎麽辦?”杜康皺了皺眉,思索道,“這樣吧,一會兒老師帶你去教職工公寓吃。”

“不麻煩了。”徐冽搖頭。

“哎呀,你這孩子,跟老師客氣什麽,吃飯只是順便,老師主要剛好想跟你聊聊期末的事,這不,期末之後照常來講是有家長會的,老師提前跟你把這事合計合計。”杜康說着想到什麽,看了眼蘇好,“哦,難道你和蘇好同學約好了一會兒去過端午節,是老師耽誤你們了嗎?”

“……”過端午算個怎麽回事,蘇好噎了噎,“這倒不至于。”

“那就這麽說定了!”杜康拍拍徐冽的肩,看了眼教室牆上的時鐘,“老師還有點教案要做,你大概半個鐘頭以後來我辦公室吧。”

徐冽磨不過杜康,無奈點了點頭。

杜康回到空蕩蕩的語文組辦公室繼續加班,伏案工作到一半,聽到身後辦公室的門被篤篤篤敲了三聲,回過頭,看見一個打扮端莊的中年女人站在那裏,對他微微一笑:“您好,請問是杜老師嗎?”

“我是,”杜康起身來迎,走近一看,發現女人的面相極其眼熟,“您是……蘇好的家長?”

鄒月玲笑着朝他伸出了手:“是的,杜老師您好,我是蘇好的媽媽,我姓鄒,冒昧打擾您了。我和蘇好的爸爸因為工作原因,可能沒法參加期末之後的家長會,所以趁假期來跟您聊聊。”

“是這樣,歡迎歡迎,”杜康笑着跟她握了握手,“快請進。”

杜康把鄒月玲請到辦公桌邊,給她端了把椅子,倒了茶。

鄒月玲連聲道謝。

寒暄過後,杜康先說:“蘇好這孩子這學期成績進步特別大,我們老師都很驚喜啊。”

“是。”鄒月玲笑了笑。

杜康見她笑容裏帶了些欲言又止的意思,問道:“怎麽了蘇好媽媽,您這邊是有什麽顧慮嗎?”

鄒月玲沉默片刻,嘆息着點了點頭。

月初的時候,蘇好跟她說不去美國了,她起初以為女兒還是在顧忌她,所以拿出了心理醫生的診斷報告。

報告顯示她這三個多月的治療已經初步取得成效,她也跟蘇好說,她和爸爸已經商量好了,決定兩人一個留北城繼續照管生意,一個到美國陪讀,剛好順帶拓展外貿業務,總之算是解決了蘇好所有的後顧之憂。

但即便如此,蘇好依然說自己不想去美國了。

雖然很惋惜,但她和丈夫當然會尊重女兒的決定,只是心裏不免疑問,女兒為什麽放棄這麽難得的機會,百般試探問不出究竟,這才想來趟學校問問班主任。

鄒月玲把這件事的始末跟杜康簡單講了講。

杜康聽完瞬間陷入了沉默。

“杜老師,您是不是知道原因?”鄒月玲着急地問。

杜康皺着眉頭:“這……蘇好媽媽,您別急,不确定的事我不好盲目說,我想我需要先找蘇好聊聊。”

他話音剛落,身後辦公室的門再次被篤篤篤敲了三聲。

杜康和鄒月玲齊齊轉過頭去,看見了徐冽。

鄒月玲望着徐冽的臉愣住,腦海裏一下子浮現出五一假期百貨商場門口的那一幕——蘇好跟她介紹說,這是恺恺的家教老師。

她打量着徐冽這身高中生校服,詫異地站了起來。

晚上七點,蘇好坐在舅舅家客廳沙發,第十八遍看腕表。

鄒月玲和蘇文彬昨天跟她發微信消息說,他們今天傍晚會到舅舅家接她,順便留下吃頓晚飯。她以為吃過晚飯之後大概就會回自己家,應該見不到徐冽了,沒想到爸爸傍晚給她打了個電話,說他們臨時有點事,晚點再來接她。

她心想那說不定還能跟徐冽碰上一面,一直盼着七點到來,結果盼到現在,一向準時的徐冽都沒到。

窗外雷聲已經轟隆隆地響過好幾陣,她不方便給徐冽打電話,怕雷雨天外邊不安全,只能繼續等,等到又一聲驚雷過後,傾盆大雨嘩啦啦潑了下來。

蘇好驀地起身,站去了窗前,望着電閃雷鳴的天,心裏隐隐有些不安。

旁邊林闌也在念叨:“哦喲,怎麽這麽大的雨,也不知小徐到哪了,這得出去接他一下啊。”

屋裏話音剛落,門鈴響了起來。

蘇好緊張之下走漏了心思,比林闌更快一步沖了過去,一打開門,看到徐冽拎着一把濕淋淋的傘站在外面,頓時松了口氣。

也因此,她錯過了徐冽眼底那一絲閃爍。

“小徐啊,辛苦你雷雨天還過來,有沒有淋濕啊?”林闌迎了出來。

“沒有,”徐冽收起傘,走了進來,換好鞋,對林闌笑了一下,“林阿姨,剛才蘇好跟我說,她的畫只差個結尾了,讓我今天先給她畫畫,您看方便嗎?”

蘇好一愣,不明所以地看着徐冽。畫确實只差一點點就完工了,那是因為她想拿畫畫這件事當借口,跟徐冽繼續在閣樓“幽會”,所以很久之前就緩了畫畫進程,一直沒作結尾。

但她剛才根本沒聯系過徐冽。

林闌也是滿臉疑問:“剛才?”

“啊,對,”雖然不知道徐冽想搞什麽,蘇好還是趕緊圓場,“之前為了方便排畫畫時間,我跟徐老師交換過微信。”

林闌心裏隐約覺得有點古怪,但又一時講不上來古怪在哪裏,說着場面話:“哦,是這樣,沒事沒事,那你們先上去畫畫,反正恺恺剛好還在吃水果。”

徐冽朝林闌點點頭,跟蘇好一起上了閣樓。

蘇好被他這突如其來的一出驚出一身冷汗,到了頂樓悄聲罵他:“你這一聲招呼不打的是想幹嗎,差點露餡了!都混一個學期了,你想晚節不保嗎?”

徐冽默不作聲地把她拉進閣樓,走到窗前。

蘇好看着他結了霜似的表情,一頭霧水:“你怎麽了?”

窗外暴雨如注,隔着窗,雨滴打下來的聲音好像蒙在一層鼓皮裏,厚重又沉悶。

徐冽凝望着這場瓢潑大雨,沉默片刻後,轉過頭看蘇好:“你拿到加德裏的預錄取了。”

蘇好一愣,飛快搖頭:“沒有啊,你從哪聽來的小道消息?”

徐冽皺起眉,垂眼注視着她:“不要騙我。”

蘇好喉嚨底哽了哽,嘴上依然若無其事:“真沒有,拿到預錄取我還不高興上天了!拿不到的啦,他們油畫系要求超高的。”

“那如果拿到了呢,去嗎?”

蘇好繼續搖頭,笑着說:“我不都跟你說了我家裏的情況嘛,我爸媽不放心我,就算拿到了我肯定也不會去。”

徐冽緩緩沉出一口氣,撇開頭望向窗外。

窗外依舊雷聲隆隆。

蘇好忽然沒來由地心慌。

死寂般的靜默将時間一分一秒拉長。

許久後,徐冽收回視線,重新看向蘇好:“我見過你爸媽了。”

青紫的閃電晃亮天空,轟一聲巨響,像直直打在人頭頂。

蘇好渾身的血液仿佛在這一刻凝固,垂在身側的手使勁一攥,卻好像什麽也沒攥住。

“蘇好,別這樣,”徐冽伸出雙手,輕輕捧住了她的臉,額頭貼上她的額頭,再出口時聲音裏多了一絲顫抖,“求你不要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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