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大結局(下) (1)
冰刺帶着呼嘯的冷風, 朝着上官飄絮的後頸上刺去, 許是他沉浸在悲傷中整個人已經麻木,他一動不動的望着高曦的屍體。
阮仙仙懵懂的垂下頭,望了一眼上官飄絮和她緊握的手掌,她腦海中依舊是一片無盡的黑暗。
有一滴溫熱的液體, 落在了她白皙的手背上,她呆滞的看着手上透明的淚水,微微的顫抖着手指, 感受到順着下颌滑落下來的淚珠。
原來, 這滴淚水是她的。
那看不到盡頭的黑暗, 被這滴淚水融化, 猶如被滔滔江水化開的一滴墨, 阮仙仙的神色漸漸清明了起來。
她擡起頭瞥見天帝刺下來的冰刺,身子驀地向後仰去, 用被緊緊捆住的雙腳, 朝着天帝的膝蓋骨上踹去。
天帝明顯沒有預料到阮仙仙會突然轉醒,他右臂緊攥着的冰刺已經刺了下去, 左腿膝蓋上卻猛地痛了起來,左膝不受控制的一軟。
他左膝‘哐當’一下跪了下去,冰刺也跟着刺了一個空, 順着慣性從他手中飛離,掉在了阮仙仙的面前。
阮仙仙用繡花鞋夾住冰刺後,先拿頭輕輕的頂了一下上官飄絮的胳膊,同時對着他大喊一聲:“接住!”
上官飄絮被她一頂, 似乎也回過了神,他眸光狠戾的盯着天帝,手中接過了阮仙仙用腳抛過來的冰刺。
捆仙繩是天帝下的,這冰刺也是天帝的兵器,上官飄絮拿着冰刺向下一劃,那牢牢捆在阮仙仙身上的捆仙繩便被瞬間割裂開。
沒有了捆仙繩的束縛,阮仙仙緩緩的從地上站了起來,她輕輕的歪了歪腦袋,将手腕掰出了‘咯嘣’的清脆聲響。
天帝少了一條胳膊,站起來時便只能用一只手支撐,再加上他吸了不少黑霧,渾身乏力的很,動作間看起來有些吃力。
阮仙仙從手中變幻成一雙碧透泛藍色的冰錐,動作靈活的朝着天帝的五髒六腑處刺去,天帝略顯狼狽的躲避着她的攻擊。
由于少了一條胳膊,他反擊的動作就變得有些遲鈍,往往他還沒有傷到阮仙仙,便被她手中的冰錐刺傷了身體。
可即便天帝吸了黑霧,行動遲緩,仙力也減退了三四分,他打鬥時進攻或躲閃的意識,也會比阮仙仙要強百倍。
因此她的冰錐只能劃傷他的皮膚表層,在他身上添些無傷大雅的小傷,卻怎麽也殺不了他。
只要他拖延時間,待到藥王下的毒霧藥力褪去,阮仙仙便依舊不是他的對手。
阮仙仙一邊要努力克制身體裏來回流竄的魔氣和仙力,逼着自己保持理智,另一邊又要想法子與天帝打鬥,保護上官飄絮。
很快她就有些體力不支了,而天帝還保存着體力,兩人之間的差距越發的顯著起來。
上官飄絮看出了天帝的意圖,可他沒有魔氣,若是冒然上前,只會給阮仙仙增加負擔,令她分心受傷。
他吸了口氣,低吼一聲:“仙仙,攻他右肋!”
天帝失去了左臂,身子便會下意識的向右側傾去,天帝的重心也全部會放在右側。
因此阮仙仙用冰錐往天帝的心髒上捅的時候,天帝可以利用身體的重心,輕松的向右側躲去。
而當阮仙仙拿冰錐刺天帝胸口右側時,天帝的重心還在右邊,若是天帝向右躲,那冰錐便會插在天帝的左胸上。
就算天帝向左躲避,也會因為左臂的缺失,導致身體不夠平衡,進而躲閃不及被冰錐刺中。
阮仙仙對上官飄絮的話毫不質疑,她将冰錐往空中一抛,反手用力一拍,那冰錐便像是長了眼睛似的,飛快的朝着天帝的右胸上刺去。
果不其然,天帝根本思慮不及,不管他往左還是往右躲避,都必定會被冰錐刺中。
便是因為天帝猶豫了那麽一瞬,再做決定向左躲避時,那冰錐已經刺入了他的右肋。
好在阮仙仙這一冰錐沒有用盡全部的力氣,所以冰錐刺的并不深,天帝先點了自己的穴道止血,而後将冰錐的尖銳的棱角從肋骨中拔了出來。
阮仙仙沒有給他停歇的機會,她繼續扔出了第二只冰錐,這次她使了九成的魔氣,冰錐像是子彈一樣,速度驚人的朝着天帝飛去。
天帝沒有再猶豫,他随手從一旁抓住一個拿着芭蕉扇正在扇黑霧的天兵,用天兵的血肉之軀,擋在了他的身前。
只聽到天兵一聲悶哼,便無力的垂下了腦袋,甚至沒有來得及發出一聲哀嚎,那只冰錐刺穿了天兵的心髒,不斷有鮮血從傷口處滲出。
天帝像是想起了什麽,他艱難的用右臂配合着雙腿将天兵的屍體固定住,而後伸手将天兵胸口上的被血染紅的冰錐拔了出來。
許是因為天兵被冰錐刺穿了大動脈,那冰錐拿出來後,天兵胸口上的大窟窿,像是血色的噴泉一樣,将粘稠的血液噴灑的到處都是。
鮮血嘩啦啦的流了一地,阮仙仙還沒看清發生了什麽,便感覺到臉側一熱,是那天兵身體中噴出的血液,迸濺到了她的臉上。
望着天兵心髒處源源不斷流出的鮮血,她的身子僵硬的像是石頭,甚至連手臂都擡不起來了。
那個人,是被她殺死的。
天帝看到阮仙仙呆滞的樣子,便知道她的确是暈血的。
那日白小花和他一同用膳時,看到桌子上的參雞湯,白小花便提起了阮仙仙,還說阮仙仙暈血。
他當時還不以為意,以為白小花又開始胡言亂語了,畢竟他和阮仙仙相處了不短的時間,可從來沒聽說過阮仙仙暈血的事情。
或許是因為白薇懷白小花時,被仙官在膳食中下過藥的緣故,雖然白薇保住了胎,可白小花生下來就是傻乎乎的。
在白小花小時候,他便發現她的思維和正常人不太一樣,旁人都在牙牙學語,她卻拿着個小本子,安靜的用炭筆在小冊子上,寫一些他看不懂的字符。
別人的孩子都黏人又淘氣,可白小花從來不哭不鬧,只要讓她吃飽,她就能乖乖的在屋子裏呆上一整天。
長大了的白小花也依舊是這樣,平日裏偶爾說些傻話,每日除了吃喝便什麽也不操心。
哪怕她無意間看到了他殺人的場面,也絲毫不會驚慌,便如同沒看見似的,依舊該吃吃該喝喝,連問都不問一句。
正是因為如此,他也越發的疼惜這個女兒,只覺得她現在變成這樣,都是因為他當初沒有保護好懷孕的白薇。
現在看來,白小花并沒有胡言亂語,阮仙仙這表現分明就是暈血無疑了。
天帝收回了思緒,他忍住右肋和空蕩蕩的左臂上隐隐傳來的疼痛,從手掌中變幻出黑色的冰刺,刺向一動不動的阮仙仙。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時,何香香拿着匕首沖了上來,拿匕首擋住天帝的冰刺,硬生生的替阮仙仙承受住了冰刺強大的沖擊力。
“阮仙仙,你醒醒!”何香香面色慘白,聲音都打着輕顫。
阮仙仙聽到了何香香的呼喚聲,可她的身子就像是僵化了似的,她甚至連擡腳逃離這裏都做不到。
上官飄絮也掙紮着,拿着地上的長劍,和何香香一同擋在了阮仙仙的身前。
可何香香和上官飄絮,一個因為懷孕仙力削減,一個渾身沒有一點魔氣猶如凡人,怎麽可能支撐得住天帝的攻擊。
時間一點點過去,天帝身上的藥力緩緩散去,手中的冰刺中又灌輸進三分的仙力。
上官飄絮被那仙力一逼,從口中吐出了一口鮮血。
而何香香則為了替他分擔一點沖擊力,被眼疾手快的天帝一腳踹中了膝蓋,膝蓋骨應聲而碎,她痛苦的倒在了地上。
上官飄絮的呼吸都變得虛弱起來,他強撐着一口氣,将阮仙仙護在身後:“仙仙……快走……”
阮仙仙感覺到太陽穴處傳來一陣眩暈,眼前的上官飄絮和父親拼命救她的樣子漸漸重合,父親冰冷的屍體和刺目的鮮血在她腦海中不斷閃過。
上官飄絮再也支撐不住了,他肩胛骨和胸腔處的傷口開始向外滲血,後腰上一片濕潤,粘稠的血液透過白衣映了出來。
他手中的長劍被天帝的冰刺劈裂了,那冰刺朝着他的脖頸上捅去,帶着一陣撲面而來淩厲的寒氣。
父親滿臉的鮮血,仿佛再次清晰的浮現在她眼前,阮仙仙面色痛苦的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尖叫聲。
那聲音似是要震破人的耳膜,久久飄蕩在殿內不曾散去,令淩霄寶殿上的衆人忍無可忍的全部捂住了耳朵。
天帝手中的冰刺,被阮仙仙的徹響雲宵的嘶吼聲,震得四分五裂,碎了一地。
阮仙仙因為這一聲穿雲裂石的吼叫,用光了全身了力氣,她的身子軟軟的向後倒去,再也沒有一分一毫的力氣站起來了。
上官飄絮抱住阮仙仙的身子,聲音哽咽道:“仙仙……”
天帝方才沒來得及捂住耳朵,他被她的尖叫聲震得的耳朵都嗡嗡的,頭疼欲裂像是腦袋要炸開似的。
在場的仙官們和仙子們能跑得都跑了,跑不掉的也都瑟縮在了角落裏,只有妖王和鬼王面色不改的坐在位置上,舉着酒杯仿佛在欣賞一場好戲。
就在天帝緩和下來,想再對上官飄絮動手之時,上官晔像是破鑼一般的嗓音響了起來:“都別動!再動我就殺了她!”
天帝的瞳孔猛地縮緊,白薇,他将白薇給忘了!
他轉過身子,只見上官晔的一條手臂軟塌塌的垂在一側,另一只手臂中則拿着一把匕首,抵在了白薇的喉間。
白薇眸中泛着淚花,白皙的脖頸已經被那鋒利的匕首劃破,映出了一道淡淡的紅印。
天帝眸子通紅,他低聲的怒吼道:“別碰她!”
上官晔被天帝的聲音吓了一跳,下意識的松了松手中的匕首,可下一瞬他便反應過來了,将匕首的鋒利的刀刃用力的按在了白薇的脖子上。
那嬌嫩的肌膚瞬時間被劃開了一個口子,一絲淡淡的血紅色,從她的脖子上流淌下去。
這次不光是天帝,上官飄絮也急了,他對着天帝怒斥道:“你快把她身上的封印解開!”
天帝面色微臣,眸光陰戾:“我點了她的穴道,半個時辰內她動彈不了。”
聞言,上官飄絮差點沒忍住罵到天帝臉上,早在白薇出來時,他便猜想到天帝給白薇身上下了什麽禁锢的封印。
只是他沒想到,天帝還點了白薇的穴道,這樣一來,就算天帝解開白薇身上的封印,白薇依舊是不能動彈,任人宰割。
他原以為天帝能保護得了白薇,才看着他們兩個人成親沒有阻止,哪裏想到天帝和幾十萬年前一樣,只會傷害白薇……
上官飄絮懷中摟着癱倒在地的阮仙仙,對着上官晔吼道:“你想要什麽?只要你不傷她,你盡管提。”
天帝神色複雜的望向白薇,而後垂下了眸子:“上官晔,你是想與天界為敵麽?”
上官晔嗤笑一聲,他本想着用這個女人威脅上官飄絮,沒想到天帝看起來,似乎比上官飄絮的情緒還要激動。
這樣算來,說不準他能從天帝手中,得到更多他想要的。
“話可不要亂說,天帝莫非是想看着這女人死在你面前?”上官晔眯起眸子,神色間滿是得意之色。
天帝沉默了一會兒,低聲的開口問道:“你想要什麽,直說便是。”
上官晔搖頭晃腦,似乎是在思考從天帝手中換取些什麽利益比較好。
雖然與天帝相處的時日不多,可他也明白天帝不是什麽正人君子,如今他用這女人來威脅天帝,難免保不準天帝要秋後算賬。
所以說,他必須要先保證自己的生命是安全的,再談其他別的條件。
上官晔微微一笑:“天帝是個爽快人,既然如此,那天帝便表一番誠意,将一身修為廢掉吧。”
他說的輕描淡寫,仿佛在談論今日的天氣好與不好,而不是讓天帝廢掉自己視為性命的修為。
在場的衆人一片嘩然,可沒人敢上前說一句不是,他們都将目光轉移到天帝身上。
雖然天界與魔界不同,和既然作為天界的帝尊,除了擁有天界上一任帝尊的血脈之外,還要有強大的仙力和修為,才将将算是一名合格的君王。
若是天帝廢了自己的修為,那他甚至連一個天界最下等的婢子都不如,這天界帝尊之位,自然也是要禪位給旁的人了。
白薇的眼眶紅了,她寧願自己死,也不想讓天帝廢掉自己的修為。
她知道,修為比他的命還要重要,沒有修為仙力,他和死了無異。
白薇試着強行沖破天帝給她下的禁锢,她感覺到渾身都像是着火似的燃燒着,丹田處的仙力朝着她的筋脈四周竄去。
她的額頭上不斷冒出冷汗,太陽穴處隐隐鼓起了跳動的青筋,她咬緊了牙關,逼着自己将散落全身的仙力集中在一起。
或許只是眨眼間的功夫,白薇卻感覺像是過了一萬年似的,她拼盡全力,終于将天帝給她下的禁锢沖破開。
還差一點點,只要她再将穴道沖開,她就可以反殺上官晔,她的齒間發出了痛苦的低吟,撕心裂肺的疼痛不斷的襲擊着她的神經。
光是沖破天帝下的禁锢,便要了白薇的半條命,她感覺到心髒的跳動都變得羸弱起來,胸口像是堵了什麽東西,哽塞的她喘不過氣。
上官晔并沒有發現白薇的異常,他對着天帝揚了揚下巴,手中的匕首抵在白薇的肌膚上用了用力,散發着寒光的匕首上沾滿了殷紅的血。
“看來天帝并沒有誠意,若是如此,便也沒什麽好說的了。”
說着,上官晔便假意要用匕首刺穿白薇的喉嚨,裝模作樣的揮舞起匕首。
天帝眸光一緊,他緩緩的将手掌放在自己頭頂上,聲音冷如寒霜:“別碰她,我廢掉修為便是。”
上官晔停住了手中的動作,嘴角勾起了一抹得逞的笑意,天帝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便仿佛所有人在天帝眼中,都只是一只卑微的蝼蟻。
這兩日他在天界,雖然天帝表面上好吃好喝的招待着他,可天帝看着他的眼神中,每每都帶着一抹不屑。
今日他總算能為自己出口氣了,他要讓在場的所有人看一看,自出生便站在雲端上受人敬拜的天帝,此刻是怎樣為了一個女人低入塵埃的。
天帝望着白薇,自嘲的低笑一聲。
他以為自己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中,他從小便善于玩弄人心,他的父親教他人生如棋,攻人先攻心。
打他出生以來,還從未在旁人手中栽過跟頭,便是他的父親,也被他當做棋子一般來利用。
每個人都那樣容易被攻破心防,所有人都有自己的軟肋,但他沒有。
所以他成功的從衆多兄弟中脫穎而出,成了父親的繼承人,坐上了那至高無上的位置。
在加封天帝之前,歷任都要下凡歷劫,嘗遍人情苦暖,受盡七情六欲之苦,方能圓滿。
他失去了天帝的記憶,投胎成了一個凡人,然後他遇到了偷偷跑下山的白薇。
也就是那時起,他有了軟肋,從高高在上無情無欲的天帝,跌落進了紅塵世間,從此心間多了一個愛哭鼻子的小女孩。
這份感情,像是裹了蜜的山楂,又甜又酸,他小心翼翼的放在心上,想要用盡全部将她捧在心尖上寵愛。
是他太過自負,要不然他也不會失去白薇。
失而複得使他更加珍惜這份感情,他只是想折磨殺死上官飄絮,讓白薇與過去徹底劃清界限。
卻不曾想将白薇牽扯進來,連累她被上官晔傷害。
果然是應了那句老話,再強大的人只要有了軟肋,就會變得不堪一擊。
天帝的手掌心中冒出冰藍色的寒氣,他的面色漸漸猙獰扭曲,廢盡一身仙力,猶如将他的骨髓生生抽離,疼痛的感覺無異于活活扒掉他的一層皮。
他的頭頂上飄散出白色的煙霧,手臂上的青筋崩出,嘴角留下一縷殷紅的血液。
天帝的身子一軟,癱倒在了地上,他慘白的面龐上布滿了黏膩的汗水,将長發浸濕成一绺一绺的,看起來狼狽極了。
白薇面色一白,眼淚從眼眶中奪眶而出,他竟然真的為了她,廢除了一身修為……
便是在那一瞬間,白薇胸口中哽塞住的那一口氣,猛地竄了上去。
白薇的穴道被她強沖了開,也就是眨眼間的功夫,她從上官晔的手中奪過了匕首,反手将匕首插在了上官晔的心口上。
上官晔甚至都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他的身子已經向後猛地栽了過去。
白薇身形一動,朝着天帝的方向跑去,她的腳步有些跌跌撞撞的,雙腿都在止不住的打顫。
明明只是幾米的距離,她卻感覺用盡了一生的時間,才跑的他的身邊。
白薇緊緊的将天帝抱了起來,她的手臂顫的像是篩子一樣,眼眶中的淚水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天帝是天之驕子,他自出生起便被人捧在掌心中,沒有人比她更了解天帝的驕傲了。
可他現在卻栽倒在地上,像是落入泥土中卑微的蟲子,滿身是血,狼狽不堪。
天帝漫不經心的低聲笑了起來,許是血痰卡在了他的喉間,他不住的咳嗽起來。
“你是在擔心我麽?”他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容。
白薇哭紅了眼眶,他真是個混蛋,明明她已經下定決定要遠離他了,可事情怎麽還是變成了如今這般模樣。
他怎麽可以為了她自廢修為?!
她寧願自己死在上官晔的手中,也不想他用這種辦法來救她。
本以為他們已經恩怨兩清,她也放下了心中的怨怼,只要她離開他,離開天界,從此天涯兩別就是了。
可如今她又欠他了,這恩情一輩子也還不幹淨。
天帝嘆息一聲,緩緩的伸出骨節分明的手指,用指腹擦拭掉她眼角的淚水:“這麽多年了,還是這麽愛哭,一點長進都沒有。”
他的聲音淡淡的,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猶如冬日紅梅枝頭上的落雪,映着天邊的一縷殘霞。
其實他早就想通了,權利和仙力在他心中都沒有失而複得的白薇重要。
他本想殺了上官飄絮,待到在成親後,他便帶白薇和白小花離開天界,去人界游山玩水,隐居山林。
看起來這個願望,是實現不了了。
上官飄絮還活着一日,白薇就會心中牽挂着上官飄絮一日,又怎麽會願意甘心陪他一同隐居人界。
只有折斷了她的雙翼,斬斷她所有的退路,她才能心無旁骛的陪在他的身邊。
他現在失去了左臂,又沒有了仙力,猶如一個廢人似的,再也不能與上官飄絮一搏了。
白薇喊來天兵幫忙扶起天帝,她走向上官飄絮,面上煞白無色,似乎是有什麽話想要告訴他。
就在衆人都以為事情結束的時候,被白薇用匕首在胸口上捅了一刀的上官晔,竟神不知鬼不覺的掙紮着,爬到了鬼王的身側。
上官晔拼盡最後一絲魔氣,将鬼王放在左手邊的斷魂弓拿了起來,他對準上官飄絮的身體,搭弓射箭一氣呵成。
那只滅魂箭,直穿雲霄,劃破了寂靜的空氣,直直的朝着上官飄絮的腦袋射去。
白薇正往上官飄絮身旁走着,她感覺到身後帶着淩厲陰寒之氣的箭氣,頓感不妙。
她連忙轉眸一望,果不其然,那氣息是滅魂箭散發出來特有的戾氣。
斷魂弓和滅魂箭乃是鬼王捕捉厲鬼用的寶器,只要被滅魂箭射到,不管是妖魔鬼怪,人馬牛蛇都會在剎那間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白薇想都沒想,便用自己的身子擋了上去。
開弓沒有回頭箭,滅魂箭一發,必要有人殒命。
若她不替上官飄絮擋箭,那這一箭必定要射中在他的身上。
上官飄絮的瞳孔緊縮,他松開懷裏的阮仙仙,用盡全力的朝着白薇的方向撲去。
不可以——
她不能死……
只聽見一聲悶哼,白薇被一個沉重的力量猛地一沖,狼狽不堪的栽倒在了地上。
她等待着自己化作一抹灰燼,可她在心中默數了三個數,她卻依舊活着,甚至連疼痛都沒有感受到一絲一毫。
白薇納悶的睜開眼睛,只見天帝奄奄一息的倒在離她不遠的地方,他的身後插着細長的滅魂箭,箭身刺穿了他的身體,在他的面龐上徒添了一抹蒼白。
“章岳——”她嘶聲吼着,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天帝用右臂撐着地,望着白薇的面上,緩緩的升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她可是他失去過一次,想要捧在心尖上,寵愛一輩子的女人。
他已經弄丢了她一次,怎麽敢再承受一次那種失去她的痛苦?
若是非要有一個人來結束這一切,那便由他來吧。
白薇的眼眶中蓄滿了淚水,鼻涕混合着眼淚一同落了下來,她不顧儀态的朝着天帝跑去。
可天帝已經撐不到她過來了,一陣微風卷起了他垂落下來的三千墨發,他的身子緩緩的化作白色的煙霧,從雙腳蔓延至胸口。
白薇捂着臉悲恸的嘶嚎出聲,她跪在地上,撕心裂肺的低吼着:“章岳,絮兒是你的骨肉啊!”
天帝的面上出現一瞬間的怔愣,他眸中滿是愕然,似乎沒有聽懂白薇的話。
“兩萬一百年前,我被上官雲接到魔宮裏,我沒忍住偷偷跑去天界想看你一眼。那天你在寝殿中喝的酩酊大醉,我想上去扶你,卻被你……”她的聲音越來越小,說道最後,她已經泣不成聲了。
天帝感覺到喉間一澀,是了,他那日宴請鬼王,本想試圖壓制鬼王,讓其臣服與天界,但卻被鬼王灌酒灌醉了。
後來鬼王走了,他便自己搖搖晃晃的回了寝殿,到了寝殿他覺得沒喝盡興,又喚下人送了兩壇美酒。
他越喝越多,喝道最後,他已經分不清現實和夢境。
他記得那一夜他夢見了白薇,還久違的與白薇一夜**,等他醒來時,便看到了身上有不少莫名的紅印。
當時他以為是哪個膽大包天的侍女幹的,便将寝殿裏的侍女都殺了,換了一批新的。
沒想到,那竟然不是夢。
天帝深深的望了一眼上官飄絮,他眸中充滿了無奈與悲涼。
他痛恨一生,恨不得将之挫骨揚灰的男人,竟然是他的親生兒子。
這是多麽諷刺又可笑的一件事?
就在方才擋箭的那一瞬間,他本來以為此生不會再有他和白薇的孩子了,祖輩的香火就要斷在他的手裏。
其實他早就知道白小花不是白薇和他的孩子,但這并不重要,只要是白薇生出來的,他都喜歡。
他痛恨上官飄絮,并非是因為上官飄絮是白薇和上官雲生出來的孩子。
他只是因為白薇為了上官飄絮,才隐忍上官雲幾千年的欺辱虐打而怨怼,若不是上官飄絮的存在,上官雲怎麽能打得過身為上古神獸的白薇?
沒想到他怨恨了上官飄絮這麽長時間,這一切卻都是他的責任,上官雲欺負白薇,白薇卻不願意反抗,只怕是為了留住他的骨肉。
所有的事情都怪他,是他太過剛愎自用,是他不顧白薇勸阻偷練禁術,也是他害得白薇受苦這麽多年,還差點害死了白薇和他的孩子。
造化弄人,幾十萬年前,白薇想為他生下一個孩子,卻費盡心思也不能得嘗如願。
可兩萬多年前那一夜,他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存在,她便悄無聲息的有了他的孩子。
天帝仰天大笑,他機關算盡活了幾十萬年,到頭來卻只是個笑話。
他的笑聲消失了,被風卷着白色的煙霧,一同吹散。
白薇怔怔的癱坐着,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緩過勁來。
她爬到了上官飄絮的身旁,顫抖着手臂,輕輕的撫了撫他的長發。
“你穿白衣的樣子,跟你爹一樣好看。”白薇眸中含淚,面上是一抹苦澀的笑容。
上官飄絮目光呆滞,他到現在也沒有緩過神來,怎麽他爹就成了天帝了?
白薇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和鼻涕,她擡起頭認真的看了一眼上官飄絮,仿佛是想将他的模樣刻在心中。
就在上官飄絮回神,想要質問白薇時,白薇身子一軟,倒在了地上。
他急忙将白薇扶了起來:“你怎麽了?”
白薇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她顫巍着手臂,張開手掌心,将自己的元神取了出來。
她把散發着淡淡金光的元神放在了他的手中,她的小手緊緊的握着他的手,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絮兒,娘對不住你……”白薇從嘴中吐出大口的鮮血,眸光漸漸暗淡下來:“這是娘的元神,你拿去救你的朋友……”
上官飄絮慌了,他用手指不斷的擦拭着白薇的唇,可白薇卻止不住的向外吐着鮮血。
白薇仰着頭,眸光突然亮了起來,她望着淩霄寶殿外,有一陣微風拂過了她的長發,溫柔的撫着她的面龐。
她癡癡的看着空無一人的前方,低聲的喃喃道:“章岳,我來陪你了……”
上官飄絮拼命的搖着頭,他不能再失去白薇了,高曦已經死在了他的面前,若是白薇也死了,他便又成了孑然一身沒有爹娘的孩子。
可不管他怎樣呼喚着白薇的名字,她都像是沒有聽見似的,只是輕輕的笑着。
那笑容最終定格在她的嘴角,她倚靠在他身上的腦袋,從他的肩膀上緩緩滑落。
不過是一息之間,白薇便已經失去了呼吸,面色變成了死灰色。
上官飄絮仰頭長嘯,發出了痛苦的悲鳴,那凄涼的聲音蕩漾在淩霄寶殿內,久久不能散去。
望着悲恸的上官飄絮,鬼王懶懶的垂下眸子,這斷魂弓是他故意放在手邊上的,上官晔也是得到了他的暗示,才會朝着他這裏爬過來。
只是他沒想到上官晔會去射上官飄絮,他本來以為上官晔會更痛恨天帝或是白薇一點。
不過所幸結局都是一樣的,天帝總算是死幹淨了。
天帝自诩善于玩弄人心,竟試圖用他的夫人威逼利誘他投靠天界,這仇他記了幾萬年,今日可算是痛快了。
鬼王眯了眯眸子,将視線轉移到了上官晔的身上,他驀地伸出手臂,一把掐住了上官晔的脖子。
“謀殺天帝,罪該萬死!”
說着,鬼王手指微動,便掐斷了上官晔的脖子。
以防上官晔再活過來,鬼王順手将上官晔的脖子扭斷了下來,像是投籃一般,将上官晔的腦袋扔了出去。
這場戰争的硝煙,還未開始,便已經結束。
天帝死了,天後也殉情了,魔尊重傷,魔尊夫人昏迷,整個天界亂作一團,仙官們手忙腳亂的喚來了大夫,擡走了受傷的人們。
淩霄寶殿上一片狼藉,人們的身影匆匆忙忙,鬼王熱心的幫着指揮收拾天界,妖王則面容悲痛的安慰着天界的仙官們。
沒有人知道他們心裏到底在想什麽,每個人都沉浸在自己的小九九中。
他們都知道,時隔幾十萬年,天界終于要變天了。
淩霄寶殿外的不遠處,響起了清脆的‘咯嘣’聲,白小花拿着蘿蔔咬了一口,手裏拿着炭筆,不斷的在小冊子上勾畫着什麽。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寫完了最後一筆。
白小花将小冊子合上,把手裏的最後一口蘿蔔吃完,她低聲的喃喃道:“還是這個世界好,到處都有食物,不像是上個世界,滿地都是喪屍,找個吃的都沒地方去找……”
說罷,她又低頭瞥了一眼手中的小冊子,冊子的封皮上用炭筆歪歪扭扭的寫了一串英文——Quick Diaries。
若是翻譯成中文,便是快穿日記的意思。
白小花抖了抖冊子上不小心沾上的蘿蔔皮,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天界。
許是她沒有夾緊,冊子中滑落下一張白紙,上面寫着密密麻麻的英文。
“仁德三十萬年,天氣晴。
這次的任務是消除小說中炮灰女配的怨恨,幫助女配獲得新的人生,任務目标為阮仙仙。
任務內容包括令小說男女主痛不欲生,包括幫助女配找到歸宿,包括殺死女配怨恨對象章岳。
任務權限:快穿任務者001號有權改變此世界的劇情,有權在不傷害任務目标的前提下,使用一定的特異功能。”
這張輕飄飄的紙被風卷起,越吹越遠。
随着風兒逝去的,是男男女女們的愛恨情仇,留下來的,唯有湛藍色天空上的一輪彎月。
它見證了太多的生死離別,可它卻依舊向人世間灑下溫柔缱绻的白芒,照亮每一個在內心迷失了方向的人兒。
作者有話要說: 仁德三十一萬年。
白小花歪着腦袋看着他:“爹,你為什麽總是穿白衣裳?”
天帝放下手中的書冊,嘴角勾起一抹溫柔的笑容:“因為你娘喜歡。”
在人界與她初見時,他便穿了一身白衣。
那是他窮酸書生爹的衣裳,他穿上破舊的白衣,旁人都笑話他像是發喪。
只有白薇一臉認真的看着他,說他穿白衣最好看了。
白小花垂下頭,在小冊子上添了兩筆。
“章岳喜歡白薇。
快穿任務者001號改變原劇情,白薇不會按照原劇情死亡。
白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