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chapter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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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笛第一反應就是把眼睛給閉起來,閉得緊緊的。
黑暗裏,她聽得風予安輕笑:“建議你睜開眼睛驗貨,現在距離領證還有幾天,萬一不喜歡,現在退貨還來得及。”
玉笛害羞地搖了搖頭,并不睜開眼睛。他覆蓋了下來,身上若隐若現的沉靜草木香氣萦繞在玉笛的鼻尖,帶着致命,沉溺般的危險。
“玉笛,我有點害怕。”
玉笛下意識地睜開眼睛,疑惑地看着他,問道:“怕什麽?”
“怕不能令你高興。” 風予安溫暖的大手覆到她的臉上,原本清澈的聲音裏帶了點低沉的沙啞。
她看着風予安的臉。他一向自信又溫柔的臉上帶了點羞澀和不安,眸色深沉,安靜地注視着玉笛,似在等她的鼓勵。
“總是要試試看的,別太擔心。” 玉笛是做老師的,教學生涯雖不算長,但鼓勵過很多迷茫的孩子。
兩人不是第一次吻對方,然而這次卻與以往不同。玉笛明顯感覺他也等今天等了很久,所以探索的很急切,很貪婪也很放肆。玉笛想到了被阿晴“啓蒙”的那天,臉上一紅,手臂環住他的脖頸,湊在他耳邊說:“其實我很早以前就對你有想法了,我晚上做夢還夢見過你。你會覺得我很惡心嗎?”
風予安的呼吸輕輕噴灑在玉笛的頸間,帶了點點喘,輕聲說:“怎麽會?我很高興你夢見我。不過你今後不必夢了,因為我會永遠睡在你旁邊。” 他将兩人的距離忽然拉開,擡頭看她嬌怯又柔軟的眼神,笑說:“現在知道要睜開眼睛了?”
“嗯,我全程都會睜開的,我想看着你。”
她這輕描淡寫的一句話把風予安的防線給擊潰了。他一向是個自制的男人,喜怒不形于色,永遠溫柔和氣,極少有生氣的時候,即便是有,也是眉眼變得稍微淩厲一些。叔公和伯父器重他勝過風予羲就因為這一點。風予羲雖比他大了幾歲,性子卻不沉穩。風予羲太鬧,太浮躁,太兇悍,所以得不到叔公和伯父的青睐。這兩個老人政商兩界縱橫捭阖,一生心狠手辣,到了暮年雖依舊狠辣,但也難以免俗的跟其他老人一樣,害怕子女對自己不好。所以,溫柔穩重的風予安比起狂傲不桀的風予羲更讓他們有安心感。
當風予安在兩個老人家面前表态要娶玉笛,他們都以為是開玩笑,因為世間能完全抵禦金錢和權力誘惑之人如鳳毛麟角。他們想風予安過幾天就會後悔,然後乖乖回來接受家族安排的聯姻。
風予安自認自己比哥哥強的那一點,是他一旦決定就絕不動搖。
財富,權力,美色,名氣......人這輩子至少要沉迷于一樣東西,做那樣東西的奴.隸,後半生若有機緣醒悟過來,那就得道了。若醒悟不過來,一輩子都是奴/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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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情願做玉笛的裙下臣。只要她看自己一眼,他心髒裏的血液就翻騰起來,像一鍋滾燙的熱水。
原本在琴洲銀行工作個五六年,他就可以回到家族企業上班。假以時日,話事人的位置一定是他的。現在他等于把一切都拱手讓給了風予羲。三哥為什麽開開心心的祝福他與玉笛的婚事,不是因為兄弟之情,只是高興老弟戀愛腦,把權力和財富拱手讓了出來。
風予安眼裏的清明因為玉笛變得渾濁起來,他一向是個自制的男人,現在卻心慌氣短,擔心有什麽地方做的不對,讨好不了懷中沒有成熟的青果。他附身下來,舌尖蔓延的領域變大了。他已徹底成了玉笛的俘虜,她的溫柔緊緊包裹着他,以至于呼吸逐漸變得破碎起來。玉笛的誘惑宛若一片開滿罂.粟的沼澤,危機四伏,他卻義無反顧地走了進.去,從此無法折返,生死無門。
頭一次他是有點生疏,甚至在逼近時過快的繳械投降。玉笛同樣毫無經驗,茫然不知所措,不過他很快咬牙重整旗鼓再來,這之後就如魚得水了。也不知道過了幾次,玉笛沒去數,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卷土重來,恨不得一個晚上就将腦子裏那點相關知識全部解鎖一遍。玉笛期間好像短暫地睡了過去,夢中又感覺兩人密不可分,整個人起起落落,一顆心也起伏不定,半夢半醒的。
風予安鎖緊她的腰,咬她耳垂,蠻橫的将她從夢中喚醒,問道:“還可以嗎?”
玉笛輕笑,這語氣像商場裏的售貨員,賣完貨物後懇求客人在系統上給一個五.星好.評。
“不清楚。等我以後有了別的男人再做一下比較。”
不過是開個玩笑,風予安卻不像從前那般接梗,她感覺腰上的手臂緊了一些,他用危險的語氣說道:“想都別想。” 又補了一句:“不喜歡的話有售後服務,終身免費售後服務。”
玉笛在他懷裏轉過身來,男人的眼神帶着餍足之後的溫存,被子下的兩具身體緊緊靠在一起。玉笛凝視他的雙眼,将今晚小漁跟她說的話都說了。
風予安笑說:“你是擔心我被除名之後沒有家産可繼承?不用害怕,我哥雖不算好人,但也不至于很壞,他總會給我留點三瓜兩棗。”
“如果我只是喜歡錢,早就去傍大款了,還用等到你呀。” 玉笛笑了笑,她像只小貓在他懷裏蹭了蹭:“在車上時,我做了下換位思考。我想,我不會為了一個男人抛棄一份那麽大的家業。就算我沒有家業,我也不會因為你跟我伯父伯母生氣。我這麽說你會不會覺得我很自私?”
“你這麽做是對的,世上最重要的就是家人。他們将你撫養長大,你當然該把他們置于我之上。你可能覺得我很偉大,但我能放棄那些,是因為我本來就擁有的比你多。在認識你之前,我從來沒想過談戀愛。一是因為沒遇見心怡的女性,二是我害怕愛情。”
“為什麽?”
“因為我當時覺得沒有愛情的人,才可以終身幸福。”
玉笛本想争辯到底,可今晚的折騰她實在太累。打了個哈欠,她偎在他懷裏,含含糊糊地問了句:“為什麽?” 耳朵裏卻聽不進任何的聲音了。風予安在絮絮叨叨一些事,玉笛渾身酸痛,很快就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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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的關系因為那一晚飛速升溫。兩人都是初次嘗試男女之間的情.愛,打開新世界大門後就上瘾了一段時間。風予安平時很溫柔,唯獨在情.事上難得的兇猛,他總是試圖證明什麽,總是帶着一股狠勁,似要擊碎和吞噬玉笛。
玉笛沒了矜持和羞澀之後,倒是很沉迷風予安的小粗暴。疼痛不過是為她帶來了更多的幸福和喜悅。尤其是每天早晨醒起來,當陽光灑在他眉宇間,玉笛覺得他比晨光還要美好。
但她對情.事的熱情很快就褪去了。倒不是風予安表現的并不好,而是玉笛骨子裏對這事興趣就不大。所有事情到了李玉笛這邊,慢慢都會從樂趣變成生活裏的公事,最後枯燥無味,從一開始的刺激,迅速變成她穩定小日子的一個部分。
距離訂婚宴倒計時一星期。
三天前,風予安叫搬家公司把東西都搬進了新家裏,算是宣告人生翻開了新的篇章。
青山中學在琴臺區和繞梁區的交界,現在玉笛騎自行車回家只需要半個小時,不用再去擠地鐵。下午,玉笛下班之後黃昏已過,風予安今天加班不能來接,她便打算自己走回去,也算是運動了。
主幹道太遠,玉笛抄了條近路。走到一個巷子口,玉笛忽然聽到一個痛苦的求饒聲:“別打了,求求你!求——”
你字應是卡在了喉嚨了。玉笛感覺心懸了起來,好奇心驅使她朝聲音傳出來的地方去。
“現在知道錯了是吧?你在學校的時候不是挺嘴硬的嗎?”
“我們老大看中的人你也敢碰?他.媽.的不想活了吧?”
從聲音聽來年紀不大。玉笛順着聲音的方向去,那是個死巷,盡頭是誇張的街頭藝術塗鴉,擺着幾個巨大的垃圾桶。
幾個男生圍着一個戴眼鏡的瘦弱男生,為首的一個揪着眼鏡男的衣領,将他從地上拽起來,左一拳右一拳,來回地揮舞。男生的眼鏡已歪倒在一邊,啪的掉在地上,面孔已變得鮮紅。打人男孩驟然松開衣領,瘦弱的眼鏡男跌在地上,摸着自己的眼鏡,顫顫巍巍的,試圖重新戴上。
玉笛只覺得鮮血往腦上湧。這些男生全都穿着青山中學的制服。
“喂!你們在做什麽?”
她大踏步地走過去,一臉的氣勢洶洶。打人的男孩子轉過頭來,他長得倒是很清秀,眉眼淩厲,下颌線弧度流暢利落,想再長大幾歲肯定是個招女生喜歡的男孩子。他身量很高,估摸有一米八。相較之下,那戴眼鏡的初中生如果不是穿着高中部的制服,跟他們幾個一比就跟初中生似的。
玉笛的視線轉到另外兩個男生,只見他們的食指與中指之間都夾着一只煙。煙尚未熄滅,灰白的煙霧還在徐徐上升。
玉笛感覺太陽穴突突地跳。這,打架,抽煙!瞧這熟練的程度應該不是第一次了,按照校規,抽煙警告,三次警告就要在檔案裏記一過。而打架更惡劣,一次打架被發現就記過。
“你誰啊?” 打人的家夥沒認出玉笛是學校老師,擺出一副盛氣淩人的樣子。
“唐哥,這,這好像是我們學校的老師。” 其中一個孩子認出了玉笛,聲音帶了點驚恐。老師的身份還是有一些威嚴感的。
叫“唐哥”的男孩卻只是雲淡風輕的“哦”了一聲,當着玉笛的面叼了一根煙,拿出打火機就要點燃。
玉笛上前迅速奪過了他的打火機,怒道:“你們叫什麽名字,是哪個班的?班主任是誰?”
“唐哥”的打火機被奪走,臉上閃過一絲怒意,冷哼一聲,“老師,現在是放學時間,這是我們學生之間的事情。”
“這麽嚣張?放學就管不了你們了?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們交給警察?”
兩個膽小的一聽涉及到警察,臉色一變,最矮的那個馬上服軟:“老師,我錯了,我錯了,您大人有大量。其實我們只是鬧着玩而已。”
“都把外宿證拿出來,我倒是要看看你們是哪個班的。” 她伸出手去,三個男孩拗不過她,也知道學校就這麽大,老師要找學生不算太難的事情,便紛紛從包裏拿出了外宿證。玉笛一看,這三人都是高一的學生。玉笛今年教高三,無怪對他們沒印象。
“你們班主任是誰?”
“陳銘,陳銘老師。” 矮個男孩看來在背地裏習慣直呼班主任姓名,見玉笛臉色馬上又補了個老師。
當晚,她将受傷的男孩子送到就近的社區醫院檢查。幸好她發現的及時,男孩沒受到太大的傷害,只是回家的時候神情蔫蔫的。
青山中學的老師們在入職之後都會收到一本手冊,裏面詳細介紹遇到一些突發的情況怎麽處理,從安全問題,考試作弊再到校園暴力都有指示。一般遇到校園霸淩行為,教師需及時制止,然後聯系該學生家長及班主任。在了解情況後,視嚴重程度來決定下一步。
被打的孩子叫許昌敘,玉笛讓他把醫院檢查的報告拿好,等班主任家長開會時出示。
青山中學是重點學校,雖也有些龌龊的事情,但總體的風氣還是很好的。玉笛做老師四年也只遇到過一次打架事件。抽煙也有,張老師曾在衛生間裏抓住幾個偷偷抽煙的男生。除此之外,大部分學生還是專注于學業的。
然而,這次玉笛所期待的處理并沒有如約而至,反倒看到了更加可怕的暴力行為。
第二天早上她跟陳銘老師反應了這件事,陳老師表示一定會嚴肅處理。下午五點多,玉笛去學校圖書館借點材料,看到李晴嫣要她回電的信息。她轉去後門打電話,就聽到一陣奚落的笑聲。
“老子昨天打你,今天還是要打你!”
玉笛怒火沖天,這個聲音不是別人,正是唐一成。
這次唐一成的幫手不再是那兩個高一學生,又換成了玉笛不認識的人。看來這家夥就是傳說中的校霸,有一衆簇擁者。
唐一成餘光瞥見玉笛的到來,低聲罵了句:“媽的,晦氣,怎麽又是她?” 他罵歸罵,腳下還踩着許昌敘。他剛才被唐一成和幾個男生當成皮球一樣被踢來踢去,眼鏡早被打到了一邊。
“你們幾個都跟我去辦公室!”
玉笛恨不得多長幾只手,将這群男孩全部揪到辦公室去,又到校長辦公室知會了校長。青山中學校風不能被這些不良學生給玷污,今天恃強淩弱欺負同學,明天就可能危害社會。不過這事她還是得交給陳銘老師,如果越過陳銘自行處理會讓同事臉上無光。
玉笛剛從高二老師的辦公室出來,陸潔就把她拉到一邊去,問道:“怎麽回事?”
玉笛将事情講了。陸潔蹙眉,說道:“那個唐一成挺有背景,新校區兩棟實驗樓都是他爸爸捐的,妥妥的大少爺一枚。他不是在出國班嗎?明年就會出國讀大學了。”
“所以呢?” 玉笛不解。
“所以你就別管這事了。你也別怪陳銘沒管好學生,他也得看領導的臉色做事嘛。唐一成的老爸跟校董是好朋友,在教育局裏也有親戚。許昌敘父母就是普通工薪階層,得罪不起的。你就當小孩子打架,鬧鬧就過了。”
“小孩子的惡更不能縱容。” 玉笛嚴厲地說:“如果老師不加以引導,任由惡意蔓延,萬一以後危害社會怎麽辦?”
“哇塞,你要不要那麽入戲?動不動就危害社會?不至于吧,你就是太嚴肅了,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要走标準化的流程,得到一個完美的結果的。” 陸潔笑笑,推了推玉笛。他們雖是老師,但一樣是社會人,這個職業并沒有将每個老師都變成聖人,他們之間也有勾心鬥角,拉幫結派的事情。
玉笛揉了揉眉心,頭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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