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chapter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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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予安不想将自己的猜測告訴玉笛，妻子本就有輕度的焦慮症，加之又是高考的關鍵時刻，她身為老師已經夠忙夠累了，所以風予安決心自己默默将此事解決。
他首要做的就是去淩奈和許昌敘那裏分別求證。雖是玉笛的丈夫，但他并不能通過老師親屬的關系找到孩子。所幸風予安最不缺的就是朋友，通過朋友們的幫忙，他分別接觸到了淩奈和許昌敘的家長。
淩奈的父親投資失敗後，家裏的房産都拿去抵債了，她父母也因此離異，現在她跟着母親在外婆家居住。
淩奈的外婆年事已高，鎮不住膝下幾個子女，所以淩奈母女一直備受姨媽的欺淩。姨媽原先見妹妹嫁給有錢人，心裏早就積攢了滿滿的妒意，現在妹妹落魄了又擠在娘家占地盤，姨媽每天回家罵人都不帶重樣的，淩奈不得已才花錢住校求個清淨。
風予安這次來，是以淩奈父親朋友的名義來做客，所以淩先生也跟着來了。淩奈的姨媽本是不歡迎的，但開門見風予安俊雅溫和，氣度不凡，姨媽老臉一紅，竟然将罵人的話給憋了回去，殷勤地請他進來喝茶。
所以當風予安踏入淩奈家裏時，看到的就是她縮在陽臺的一張席夢思床墊上看書。
當風予安表明來意後，小姑娘有些驚慌。姨媽開始罵罵咧咧起來，說淩奈不懂事，在學校沒搞好人際關系，被人欺負了也是活該，誰叫她犯賤。風予安撩起眼皮，用有禮卻冰冷的言語讓姨媽閉了嘴，這才轉過頭對淩奈溫和地說：“那視頻是有人逼你和許昌敘拍的嗎？”
淩奈一開始是否認的，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漲紅着臉，在家長面前承認了她早戀的“罪行”，說到最後哭了起來。
風予安不得不叫她的家人走開，只留下淩奈媽媽，自己和淩奈三人，他想盡可能地減輕小姑娘的心理負擔。
在一番安撫之後，淩奈終于抽抽搭搭的将事情的經過說了。
在玉笛與雲琦談話後，這場霸淩反而越來越嚴重。雲琦雖是轉學來的，但她出手大方，人又漂亮，要集結小團體比沉默寡言的淩奈容易得多。
雲琦的霸淩并不是常見的肢體沖突，她更擅長玩攻心戰。這個年齡段的孩子心思敏感，又面臨高考的壓力，一點點心理沖擊都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年年攀升的青少年抑郁症數據就是絕佳的證明。
在學校裏對淩奈采取孤立已是入門級的手段，淩奈無論去到哪，參加任何活動都沒有肯與她結伴同行的人。這對一個十六歲的女孩子是非常大的心理打擊。除此之外，在體育課上，淩奈因為“意外”，“倒黴”被各種球類砸傷，跑步時被不小心絆倒，甚至被鉛球砸中腿腳的事情發生的越來越頻繁。
淩奈寄人籬下多年，本就膽小怕事，習慣了被姨媽一家欺負，現在面對比姨媽還要可怕的雲琦，連大氣也不敢出。之前求救玉笛，已是她勇氣的極限。
如果霸淩僅僅局限于校園，那雲琦出了校門還可以喘一口氣，可偏偏她在泡泡網上的賬號被雲琦知曉。現在淩奈利用業餘時間刊登的連載漫畫遭到了清一色的惡評，網站見狀怕引起争議，便不再給她推廣的機會，她也因此收入大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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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雲琦沒有造謠淩奈是校園霸淩者之前，作品下的評論都很正常。自從雲琦出現後，評論就開始亂了起來，連帶着自帶的論壇裏都有辱罵淩奈的聲音。
比如淩奈是霸淩者，以自己為原型進行了創作，還妄想洗白；比如角色的人設與某某大熱作品一模一樣，存在抄襲的嫌疑；比如淩奈将男性角色塑造的如舔狗一般，那是因為她長相醜陋，一心希望有人來包.養自己......
除開泡泡網以外，各大平臺也出現了對淩奈作品內容的造謠，宣稱淩奈獲獎有黑幕，她是比封.建還要封.建的存在，是霸淩者的代言人。更有甚至表示，只要淩奈敢出版任何作品，就舉報到下架為止。
網站管理員發現之後都會進行删除，但野火燒不盡，而這些造謠式的惡評已給淩奈留下了無法磨滅的痛苦，讓她在午夜夢回一次次的驚醒，成績也因此一落千丈。
風予安聽到這裏，不知是現在的孩子早慧的多，還是雲琦比較特殊。總之，其惡毒已遠超他想象裏未成年可以達到的高度。
雲琦殘忍又聰明。首先她尋找的欺淩對象是弱小的淩奈。她了解淩奈，清楚她的個性，知道她沒有資本和能量進行反抗。如此一來，她就能确保這場霸淩向着她不能控制的方向前進。
其次，比起簡單粗暴的肢體沖突，弱智低級的語言霸淩，這些容易被人抓住證據的招數，雲琦所選擇的是更具隐匿性的欺淩。相比于“打人”，她更熱衷于誅心，從心靈層面将一個人給摧毀。
在學校裏，所有這些行為如果單獨來看，确實都可以解釋為“不小心”，再加上同學們笑一笑，裝模作樣道個歉，很少有老師會上綱上線。更何況，風予安疑心陳銘本來就偏向雲琦這個漂亮的姑娘。
創作者一般心思敏感，感情細膩，利用網絡的隐匿性，引導一些心理變态不懷好意的網友對淩奈發起攻擊，就以零成本獲取她想要的結果。雖說網絡不是法外之地，然而現實就是網暴者往往受不到懲罰，全身而退，其犯罪成本幾乎為零。
至于拍攝激情視頻，不是雲琦的本意，是她身邊另一個女學生出的主意。雲琦對這主意很滿意，因為可以讓淩奈和許昌敘同時卷入輿論漩渦中，成為青山中學的反面教材，讓這兩人同時身敗名裂。
“那你為什麽同意拍攝呢？” 風予安問。
淩奈沉默了好一會，才說：“因為她們有人手上有我的裸.照，是體育課我換衣服的時候拍的，如果我不聽，她們就會放到網上去。本來我的馬甲就已被扒了，我不想，我害怕……”
淩奈媽媽哇的一聲，掩面哭了出來。
風予安看了她一眼，心想：難怪女兒如此懦弱，敢情是被媽媽軟弱的性子所影響。
小姑娘自然是害怕的，用她裸.露的身體進行恐吓，一直以來這都是要挾一個女性最有效的辦法之一。
“我覺得她嫉妒我。”
哭腫了眼睛的淩奈忽然冷不丁地說了句。
“嫉妒你？從何說起？” 風予安柔聲問。
“我不知道，但我感覺她在嫉妒我。我們在學校見到之後，她找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淩奈你有出息了，賺了幾萬塊很爽吧？”
“幾萬塊？”
“嗯，我在泡泡網的新秀競賽中得了第二名，官方不僅獎勵了我三萬塊，一份簽約機會，以及未來三個月的全平臺曝光，還有明星前輩的鼎力推薦機會。” 淩奈一個個數給風予安聽。
風予安不覺得雲琦需要嫉妒淩奈什麽。誠然，淩奈可能在畫畫上有些天賦，但也不是畢加索梵高這樣舉世聞名的畫家。而且，風予安從未聽姐姐說過雲琦對畫畫有興趣。退一萬步，就算雲琦真有興趣，雲涓有的是錢能給她請一流的老師，上頂級的藝術院校，買最好的設備。可以說，小侄女一出生就将淩奈甩到了後面，她實在沒有理由去嫉妒淩奈。
“她說這話的時候語氣特別特別酸。” 淩奈可能也知風予安不信自己，便強調：“我真的不是自我感覺良好，我覺得她就是在嫉妒我。還說什麽，會畫畫就是好啊，還可以被人關注，被前輩提攜之類的。”
風予安已收集到了他想要的信息，起身謝過了淩奈的配合。淩奈忽然想到了什麽，霍然站起，顫聲道：“我好像記得你是誰了，你是，你是李玉笛老師的家人！”
她臉上充滿了懊悔之色，哭道：“聽說李老師是雲琦的舅媽！我，我——”
“淩奈，你別怕，我不是來針對你的，我是來幫你的。” 風予安用低沉緩慢的聲音說：“我向你保證，雲琦對你欺淩從此時此刻起全部結束，你從今往後可以正常過你的日子。還有，我知道你們一家原先住在環佩區桔梗路四十八號，是嗎？我了解那裏是空置的，新屋主不住，所以我會跟他商量，看能不能買下來送給你。如果順利的話，你們一家下個月開始就能搬進去住了。”
風予安臨走前聽到姨媽沖出來喊道：“天啊，就這麽把房子換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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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別淩奈，風予安又在朋友的帶領下去見了許昌敘一家。男孩子這邊的情況比較簡單，他是受不住唐一成等人的毆打才答應拍這個視頻。拍完之後，他的日子确實回歸了正常。而雲琦，似乎也願意多看他幾眼了。
風予安懷着沉重的心情要司機趕往雲涓家。在路上，他咨詢了做教育的朋友，想出了一個解決此事的好辦法。至于玉笛那邊，他打算等一切塵埃落地後再與她說。
大姐一家住在琴洲幽蘭區，十分幽靜，是三層的小洋房，沒有刻意的裝修和布置，整體設計簡約有致。這裏曾是某個京劇名伶的宅邸，三十年前被父親風文瀾買下，後來贈予他的長女。風家人對嶄新的房子沒有興趣，他們喜歡購買名人居住過的房子。
雲琦此時正在綠油油的草坪上享受日光浴，她穿了一件性感的法式裹身裙，圖案是一大片大片的雛菊，裙身剛過大腿根，露出兩條纖細修長的雙腿。她趴在躺椅上，雙腳靈活的一晃一晃，指甲油塗的很是鮮豔。
見風予安從車上下來，雲琦翻了身子，在陽光下展露她光滑細膩的肌膚，和輕盈飽滿的身材，盡管刻意的搔首弄姿，失了幾分少女的天真，卻依然美得像拉斐爾畫作裏的女主角。不遠處，一個正值壯年的園丁正如饑似渴地盯着她曼妙的身子，可他害怕被人發現，只能盯一會又移開視線，活是個神魂颠倒的可憐蟲。
安笙在草坪上跟兩只柯基玩，見風予安來了，立即跑過來，恭恭敬敬地喊了聲舅舅。他有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像個幹幹淨淨的洋娃娃。
“你媽媽呢？”
“聽說你來了，正在廚房裏做蘋果派呢。”
“嗯，好久不吃姐姐做的蘋果派了。”
風予安的母親徐妙雲在她生命後期抽煙酗酒一個不落下，根本不是一個稱職的家長，大姐雲涓就擔起了照顧他的任務。在家裏，風予安除了小五，就是與雲涓關系最好。
這份深厚的姐弟關系讓整個事情變得棘手複雜起來。雲涓對他的上門訓斥肯定會心生不悅。風予安察覺到，所有事情雲涓都可以保持中立，唯獨在對待她的子女問題上，她無法公正。大概是覺得虧欠了孩子，雲涓的偏心得順理成章。
他們一起享用了美味的蘋果派，吃完之後雲琦想出去遛狗，她換了件又緊又短的上衣，露出肚臍眼，穿着迷你超短裙，青春洋溢，完全是個迷人的性感尤物。她到底嫉妒淩奈什麽呢，風予安百思不得其解。
“先別出去吧，我這次來是想跟你們兩個孩子談一談。”
雲涓擡起頭，問道：“談什麽？”
風予安深吸一口氣，将在學校裏發生的事，他了解到的，受害人的陳述全部說了出來。
他講話期間屋子裏靜的可怕。午後的陽光照了進來，将客廳裏每一個角落都照的亮堂堂的。雲琦想叫人拉窗簾，她說自己怕被曬，風予安卻不允許。
“你剛才還出去曬太陽呢，現在就害怕被曬黑了嗎？” 風予安的語氣有點嚴肅。
雲琦聳了聳肩，故作輕松的模樣，但風予安已從她的眼神裏看出了驚懼不安。
“Angela，你舅舅說的都是真的嗎？如果是的話，那你就太惡劣了！媽媽想不到你居然，你居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雲涓惱火地說。
“如果媽媽你已相信了，那我過多争辯也沒有用不是嗎？好好好，我霸淩了，我欺負人了，這總可以了吧？” 雲琦氣急敗壞：“我是天下第一惡人，是不良少女，是人渣是敗類！可以了嗎？滿意了嗎？舅舅你要的就是這些話對不對？反正屎盆子已經扣在我頭上了，我懶得跟你們說！”
“這并不是我想要的效果。” 風予安冷冷地說：“我要的是你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洗心革面，而不是在這裏破罐破摔！我猜到你不會承認自己做的一切。Angela，有句話叫凡走過必留下痕跡，你以為我找不出證據嗎？如果你不是我的侄女，我早就搜集證據甩到你臉上了！”
雲琦終于慌了，大大的眼睛裏擠滿了屈辱的淚水，鮮豔的嘴唇微微顫抖。雲涓站起身來，将女兒的身子扳過來，揚起一只手，幹脆利落地給了她一下，然後厲聲道：“知錯了嗎？”
雲琦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她扭動着身子，從母親手裏掙脫開來，哭道：“你打死我算了！反正你從來不在乎我們！我們小時你在乎的是事業，我們到了A國你也不來看，就任由後媽欺負我們！現在人家潑我髒水造謠我，你也毫不猶豫就信了！我到底上輩子做錯了什麽事才會投胎成你的女兒啊！”
“你！都到這時候了，你還跟我們鬧！你明天先到學校去跟同學道歉，然後周三我帶着你去登門道歉！聽到了嗎？”
“我為什麽要去啊？對，我是不喜歡淩奈，可是舅舅說的那些事情我一件都沒做過啊。你們說是霸淩就霸淩了嗎？同學們之間小打小鬧而已，你們非要上綱上線的話，直接抓我到警察局，讓警察來調查我好了！最好是在我檔案上再留點記錄，然後我這輩子都被人看不起，這就是你們大人想要的嗎？
還有什麽發動網暴，我只是發表了一點我的個人看法啊。難道我們琴洲不是言論自由的地方嗎？我看廣告可是給到了她錢啊！換句話說我是她的金主之一，我連一點意見都不可以說嗎？憑什麽啊！她抗壓力那麽低，那還活着幹什麽啊，直接去死！然後争取下輩子投個好胎不是更好？還有，你們說我找小混混揍她，說我威脅他們拍激情視頻，證據拿出來啊！甩到我臉上啊！”
雲琦嘶啞着聲音，幾乎是一邊尖叫一邊說完了這些話語，她哭得渾身發冷，顫抖，兩條腿不斷地踢着沙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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