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chapter 25

===========================

得知懷孕的第二天,風予安便請假陪着玉笛到醫院裏抽血。抽血确定了懷孕一事,玉笛又做了檢查,出來的結果不是很樂觀,醫生說她的孕酮比較低,但暫時還不需要開藥。

玉笛有些憂心忡忡的,風予安安慰了好長時間,她的心緒才平複下來。

日子不緊不慢的過着。在十一月的某天,秋天突然降臨琴洲,一場蕭瑟的秋雨讓氣溫驟降。風予安早看了天氣預報,已換上了厚實暖和的被子。

玉笛穿了件針織衫出門,風予安擔心晝夜溫差大,又強行給她裹了一條羊毛圍巾。玉笛嘟嘟囔囔的,半推半就的讓他給自己圍上了圍巾,下半張臉被也被順道裹在圍巾裏,她瞪着兩只寶光燦爛的眼睛,氣呼呼地瞪着他。

風予安極喜歡她這種沒被污染過的,純天然的漂亮。她只随随便便穿一件皺巴巴的針織衫,粗格燈籠褲,面孔不着一點顏色,卻比過度修飾的人還要好看許多倍。

風予安吻了下她的額角:“我今晚去接你。”

“不用!對了,我昨晚跟你商量的事情你會做吧?”

風予安臉色一沉,眼裏猶如一團黑霧籠罩,他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今天會抽空處理的。”

“好!下班之後,你我分頭行動。”

結婚的時候,風予安承諾過要幫玉笛解決一切問題,但唯獨棒打鴛鴦這事他很不情願。李玉竹與周淮亭不是一路人。癡情的男人是最難對付的,因為他們除了感情什麽也不要,你不能給他們提供任何非感情以外的東西,這些會讓他們産生排斥心理,認為自己的心靈被玷污了。

風予安一向不是個心軟的人,該下狠手的時候會下狠手,他占有玉笛不就使了不光彩的手段麽。可他現在要做父親了,一心一意想為孩子積德。

玉笛提出了個傳統的棒打鴛鴦辦法。她去找馮真真談,風予安去勸李玉竹。女人對女人,男人對男人。

然而,這段時間恰是李玉竹的職業學校放假,所以他與馮真真一塊出去旅游。玉笛已經有段時間找不到他了。

好在玉笛的事情也很多,沒時間專注沖弟弟發火。除了上班她還定期去醫院檢查。不過各項指标并不樂觀,醫生的神色凝重,直言她的情況有些危險,HCG數值低,要少勞累,另外又給開了些保胎藥。

玉笛的好友心蕊出國讀研究生去了。李晴嫣和伯父伯母常來玉笛的家看她。玉笛的肚子還沒鼓起來,伯母總想摸一下,老被玉笛笑話。至于李玉竹那邊,上次一番争吵後就陷入了冷戰。玉笛把這事情跟伯父伯母說了。兩個老人本就對馮真真不滿,與玉笛一拍即合,決定下個月聯合将李玉竹擊潰。

Advertisement

風予安原本就很寵妻子,現在她有了孩子,更是事事遷就。玉笛脾氣大,懷孕之後更大了。風予安不怕她朝自己發火,就怕她傷了身體。有時哪怕她無理取鬧,風予安也總将錯往自己身上攬。

昨天晚上他出去應酬,喝得七暈八素的,回到家裏玉笛已睡着了。

風予安喝多了,理智頭一次被酒精燒盡,掀開被子就躺到玉笛身邊,動作娴熟,想碰裙下妻子滑膩溫暖的肌膚。

玉笛卻被他身上的酒氣熏到,胃裏泛酸,嗚咽一聲醒了過來。風予安的腦子瞬間清醒了不少,趕緊把手拿開。

玉笛沖到馬桶邊吐。吐完之後,她皺着一張臉坐到床上,發了一陣呆。

風予安也不顧飲酒後不能洗澡的原則,沖去浴室裏把自己洗幹淨,确定沒有煙酒氣了,才小心翼翼地坐到妻子身邊。

“人生真沒什麽意思。”

她冷不丁的這句話把風予安給吓到了。他趕緊道歉,伸手摟過妻子。

“怎麽了?有什麽事不開心?”

“那就多了!簡直三天三夜都說不完。” 她嘴一撇,眼底蒙上一層苦澀之意,然後就絮絮叨叨地說了起來。在學校裏誰誰給她報錯了競賽項目,誰誰在開會裏陰陽怪氣她,伯父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買的保健品不肯吃......最後扯到了弟弟李玉竹身上,咬牙道:“今年必須把他這事給解決了。”

風予安将妻子抱起來,坐到落地窗邊跟欣賞夜景。

正宗的夜貓子元仲跳到女主人的身上,伸出小爪子想去觸碰玉笛的肚子。風予安輕輕打掉了它的爪子。元仲不滿,發出了一聲細細的喵,扭動胖胖的身體一躍,跳到了沙發上,居高臨下地打量兩人。

“明年這時就會有個小朋友跟我們一起過節了,你高興嗎?”

風予安将懷中的她收緊一些,“當然高興了。玉笛,我覺得我的人生有奔頭了。”

“你之前沒有?” 玉笛好奇地扭過頭,摸了摸他的臉頰。

風予安:“我之前想的是,到了年紀就接叔公的班,做該做的事情,如果有必要,我會與一個女子結為夫妻。那時我還沒想到會遇見你。” 他怕妻子生氣,趕忙補了最後一句。

玉笛露出懶洋洋,暖乎乎的笑容,在他身上蹭了蹭:“其實我跟你也是一個想法。阿晴總說我沒經歷過轟轟烈烈的愛情會是人生遺憾。可我覺得太波瀾壯闊的人生不适合我。”

風予安将下巴輕輕抵在她的頭頂上,說道:“我沒想到會遇見你。”

“我也是,跟你在一起真的很開心。這種開心并不是你給了我多好的物質條件,當然,物質也是很重要的因素。但我真正感激的是你讓我感覺安定下來了,每天下班我都想有個人在家裏等我。”

“你總是有漂泊感嗎?” 風予安問。

“漂泊感?你說的大概是危機感?我從小就很有危機感。雖然伯父伯母對我很好,但我能感覺到這份好帶着疏遠和客氣。竹子才是他們獨一無二的寶貝,伯父雖然對他嚴厲,但瞧他的眼神跟瞧我是完全不一樣的。我小時就羨慕,我想我爸媽要是還活着,我就是他們的唯一寶貝。

到得大一些,我的危機感就更重了。我不是他們的親生的,伯父伯母不會把財産留給我。我父母去的早,他們留下的土房子在琴洲連買個廁所都難。這世上說到底,我只有我自己,所以我努力讀書,努力工作,一刻都不敢停歇。”

“你是不是覺得我成天擔心這個那個?你以為我樂意擔心這些事了?還不是老天爺為難我。我跟你舉個例子你就懂了。我考翻譯證,成績下來就開心了半天不到,我們宿舍漏水,把我那些珍貴的複習資料全毀了,這些賣出去能換不少錢呢。老天就是不讓你舒服順心,你剛為什麽事高興,他就拿另一件破事來打攪你。總是這樣,沒完沒了。”

“玉笛,你不如這麽想,世上本就是快樂與不快樂組成的。你只是将那些不快的事放大了。”

“不過,好在我遇見了你。” 玉笛回過頭,微微仰着腦袋,打量着風予安的面容:“老天什麽都不好,把我爹媽的命都奪走了,可他總算做了一件人事,把你派到我身邊來。”

風予安的心柔軟了下來,摟着妻子的手又緊了一些。

“不過呢,有時候我也害怕,害怕老天又不開心,把我們給拆散了。”

風予安笑說:“別怕,你跟我這輩子都鎖死了。”

**

李玉竹從超市買了東西出來,就看到風予安在不遠處朝他微笑。姐夫的眼神跟探照燈似的掃在他身上。大概知道逃不過,李玉竹只好上前去打招呼。

那雙與玉笛幾乎一樣的眼睛瞪着風予安,他一坐下就問:“姐夫,你又想跟我談真真的事情?”

“是,我們找個地方坐下吧。”

他帶着李玉竹來到一家咖啡廳。

“竹子,我開門見山吧。婚姻與戀愛不同,對你的事業,你的人生,你的下一代有至關重要的影響,所以在擇偶方面一定要慎之又慎。我很榮幸能娶到你姐姐,她是個正直善良顧家的好女人。但馮真真不是。竹子,我不是要求你非找一個賢內助,但對象一定得是人品端正的人。”

“姐夫,你愛我姐姐嗎?” 李玉竹打斷他。

風予安笑說:“當然,我很愛她。”

“她遇到什麽困難,你都會陪伴在她身邊嗎?”

“那是自然。” 風予安點頭,又說:“不過,我會盡我所能讓她不要遇到困難。”

“那現在真真遇到了難關,我怎麽能棄她而去?”

“我知道她有抑郁症。”

李玉竹驚訝:“姐夫,你怎麽知道的?”

風予安淡淡一笑:“第一次見到她就知道了。抑郁症患者的眼神跟普通人不一樣。我媽媽也患了抑郁症。我其實更不希望你因此與她在一起。別誤會,我沒有歧視她的意思,不同意你娶她,還是出于綜合考量。竹子,你可以幫她,但未必要與她結婚。”

“如果只是抑郁症就好了。她最近還遇到了一件事。” 李玉竹聲音嗡嗡的。

“她遇到了什麽?”

李玉竹深吸一口氣:“真真重新連載《溯月》了,她從小就想成為漫畫家,她說無論如何,《溯月》都一定要畫到最後一章。部分讀者對她的回歸是很欣慰的。但現在有一些不和諧的聲音。” 頓了頓,他說:“他們現在把真真的漫畫與政治挂鈎了。”

“什麽?” 風予安也聽玉笛說過,《溯月》就是一本架空大陸玄幻類型的作品,受衆主要是青少年,怎麽會與這麽宏大的主題扯上關系。

“我就不跟你說具體的情節了。事情是這樣的,起初,有一個叫【我不是雞腿子】的網友在網上發了一個帖子,詳細地分析了漫畫的內容。這種帖子以往真真也見得不少,但這次,她越看越毛骨悚然。那人把《溯月》裏的部落,妖獸,陣營之類與歷史裏一些重大事件做對應,最終得出結論,說真真是個新時代的漢.奸,她的目的就是要洗腦大衆的三觀,尤其是青少年。”

風予安一驚,想不到一本漫畫居然被扣上了那麽大的罪名。若只是馮真真個人私生活的不檢點,大衆最多只是從道德層面上批判她。可如果她被扣上了這頂大帽子,那圍繞她的争議就不再是私德那麽簡單,所有人都可以站在絕對正确的至高點對她進行羞.辱。

風予安了解人性,極端的言論是最有市場的。它帶來的确定性和自信,可以讓人迅速抱團,從而獲得極高的安全感。其傳播力恐怕不遜色于病毒。

李玉竹又絮絮叨叨地說了許多。總而言之,馮真真現在的精神狀态并不穩定,整個人像被架在火上煎烤。她就算有千般不對,萬般錯誤,卻絕不是【我不吃雞腿】這個網友說的那般,是民族的叛徒。

風予安沒看過《溯月》,也沒時間去鑽研一部漫畫,問:“馮真真出來澄清了嗎?”

“我們給論壇發了信息,版主已将帖子給撤了下來。但這種謠言傳播的太快,而且在網上只要披上馬甲,就可以暢所欲言,大不了換一層皮就是了,哪會有什麽代價。漫畫不過是純架空。當然,作者不可能不将現實裏的東西帶進去的,但絕對不是那人說的映射。”

“那篇文章你們還有麽?能給我看看嗎?”

“可以。反正網上已到處飛了。”

李玉竹将手機遞了過來,風予安簡單地浏覽了一下。

風予安暗自冷笑。這個網友肯定是馮真真的讀者,而且說不定是鐵杆讀者。從文中的許多描述來看,這人一定反複地研究過《溯月》,對馮真真,對歷史都有一定了解,所以他才能把每一個“隐喻”說得頭頭是道,所以信衆應該少不了。

然而,風予安卻不得不對這網友生出一絲佩服之心。那人行文簡潔,語句所傳達出來的感情十分清晰,頗具號召力。這人毫無疑問深谙歷史。在如今百花齊放的年代,人的思想變得越來越開放,什麽古裏古怪的事都有,單純抨擊私生活混亂不足以擊垮一個人,他知道如何做才能一擊致命。

“我沒處理過這方面的事,我不是很有經驗。” 風予安說:“不過我建議,第一,你讓泡泡網的管理員進行一下澄清,聯合馮真真一起發個聲明。第二,找到這個網友,跟他談一談,讓他以原來的身份在網上發帖為馮真真澄清。”

“姐夫,你還不明白嗎?因為作者是真真,因為是她!所以怎麽聯想都是對的!那人不過是提供了一個更好的可以攻擊她的思路!泡泡網是不會管那麽多的,現在誰不知道只有流量才能賺到錢,為了流量,只要不出人命,罵戰越激烈越好。”

風予安正要說什麽,忽然手機響了。

是玉笛打來的。

接起電話,那邊卻是馮真真的聲音。

“風先生,玉笛姐,她出事了!”

--------------------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