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一?堆人在?旁邊說話, 便是睡得再香,也要被吵醒。

窩裏呆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 就從?夢中醒來。

剛要同羊生小鶴問好?,眼角忽然瞥見窗外的女妖, 吓得“嗖”的一?聲?, 縮到了床腳。

狐貍戰戰兢兢, 把爪子蒙住眼,屁股朝外撅着, 驚恐大喊:“鬼來了, 鬼來了!”

聽得這話,嬌娘笑意頓失。

她柳眉倒豎,怒目圓睜,心頭蹿起八丈高的怒焰,張嘴就要罵人。

小鶴“吭吭”假咳兩聲?。

到嘴的叫罵又被嬌娘憋了回去。

她記起先前的那些提點。

罵不得, 她這個小丈夫膽兒小,罵幾句就要哭, 兇一?聲?就想跑。

心中忍着氣, 嬌娘滿臉堆笑,作出個溫柔款款的模樣, 輕言細語哄道:“乖乖,你不要怕,我性子好?比棉花, 既綿又軟,任你怎麽也不發怒, 你莫怕我,我待你好?哩。”

一?旁的小鶴與羊生, 齊齊看着這個“棉花性子”的女妖,臉上是如出一?轍的迷茫。

她真好?意思說啊。

這種?一?聽就假的話怎麽說得出口?

嬌娘也不管人家怎麽看她,她曉得這時不能要臉,要臉就讨不到丈夫。

因此厚着臉皮,繼續哄道:“乖乖兒,你過來,我發誓不動你半根狐毛,還?要把你精心供養,好?生照料,過來,過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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耐着性子哄了半天,窩裏呆不愧其名,腦子呆,心眼少,耳根又軟,真被她給哄到。

他小心擡起遮眼的爪子,瞄了嬌娘一?眼,又飛快把眼睛蒙住,好?似看不見就沒這個人。

過一?會兒,他又擡起爪子,又瞄嬌娘一?眼,又把眼睛蒙住。

再一?會兒,他還?擡起爪子,還?瞄嬌娘一?眼,還?把眼睛蒙住。

如是三番,膽小的狐貍終于不那麽怕,敢把自己的頭露出來,往嬌娘這邊看。

嬌娘說了無?數好?話,許了無?數承諾,窩裏呆漸漸心動。

他心中還?有一?絲防備,不由擡起眼皮,求助般看向?小鶴,想從?她那裏認個實在?。

小鶴給他吃了一?記定心丸:“不必擔憂,有天老爺在?上頭看着,不怕她不信守承諾。”

又叫羊生:“你去擺個香案出來,叫嬌娘正正經經立個誓。”

羊生就去拿了一?條香案,端端正正擺在?院子裏,又在?案上擺了花果貢品,及一?只雙耳三足蓮花香爐,親點了三炷清香,雙手遞與嬌娘。

嬌娘接過香,紮紮實實跪在?案前,起誓道:“皇天在?上,厚土為?證,我嬌娘今日?立誓,待狐精窩裏呆跟了我,定然對他百般愛護,疼惜不盡,他若老實規矩,不出去勾三搭四,一?心一?意跟我過日?子,就絕不罵他,打?他,連一?根狐毛也不動他。”

誓言一?出,天上響起數道悶雷,轟隆隆的,壓得人心中發慌。

嬌娘不由頭皮發麻,越發端正了态度。

她恭恭敬敬拜了三拜,把手中的清香插.入香爐。

羊生、小鶴,與狐貍都在?一?邊看了。

這回見證了嬌娘的誠心誠意,窩裏呆就有幾分信她,待嬌娘再來調弄,他就羞答答地遞上爪子。

摸到了心甘情願的狐貍爪子,嬌娘那叫一?個心花怒放,先前存在?心裏的火,頃刻間煙消雲散。

她喜滋滋地說:“噫,我有家室了耶。”

“噫,我不是個孤寡身了耶。”

打?了多年?光棍,一?朝脫離單身,牡丹妖這個老光棍喜得眉開眼笑,手舞足蹈。

羊生看了嬌娘這番發癫般的舉止,很是困惑:“有丈夫就這樣喜悅?我們一?家都沒有,怎麽不像她這般猴急?”

小鶴老氣橫秋道:“你還?不到年?紀,所以不懂得。”

羊生思索片刻,複問:“那師父也沒到年?紀麽?”

小鶴:“……”

這個問題她很難回答。

說到師父,小鶴往一?天道人卧房望去,見那裏房門緊閉,不由惱道:“師父也真是,打?雷也打?不醒他,這都什麽時辰了,還?在?屋裏困大覺。”

就噔噔蹬跑去捶門,喊道:“天光了,起床了,出來做媒公了。

喊半天,喊不醒,羊生說:“你弄不醒他,還?是我來。”

他把一?天道人卧房的窗子推開,從?窗口爬進去,看見一?天道人翹腿橫卧,鼾聲?如雷,不客氣地一?頓推搡,“師父,起了,起了。”

一?天道人還?在?做夢,就被他推醒,心中惱火,嘀嘀咕咕道:“真是冤孽啊,好?容易困個懶覺,就被逆徒推醒,也不看看我一?把年?紀,這老胳膊老腿,怎麽經得住推搡?”

小鶴扒着窗口,踮起腳尖朝裏喊:“師父,出來做媒了。”

一?天道人無?奈應道:“就來,就來。”

胡亂披上道袍,趿着爛布鞋走出房門。

嬌娘頭回面見眠春山的山神,本有些拘謹,然而一?看到一?天道人的真面目,她就……

這邋裏邋遢的老道是眠春山山神?

如今天庭招神仙都不挑揀了麽?

一?天道人問了雙方的生辰八字,替嬌娘和窩裏呆寫下婚書,又叫他們各按了手印。

為?表正式,他自己也取出一?方小印,乃是眠春山山神的公印,蓋在?婚書上頭。

婚書一?式兩份,一?家留存一?份,嬌娘把婚書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把上頭那些“締結良緣,訂成佳偶,赤繩早系,白首永偕”的字眼反複看了好?幾遍,心中漸漸生出一?股責任感?來。

先前她逮着狐精,其實沒想太多,只欲解自家饑渴,如今立了誓,寫了婚書,才有了成家立業的覺悟。

把婚書貼身收好?,嬌娘沖一?天道人拜了幾拜,用盡了一?生的雅氣,文?绉绉相邀:“謝山神老爺做媒,小妖不日?成婚,厚顏請山神老爺攜高徒赴宴,老爺靈光所照,蓬門生輝,我夫婦沐浴恩澤,榮幸之至,不勝感?激。”

牡丹妖歡天喜地帶狐貍丈夫走後,一?天道人愣了半晌,才說:“她請我們師徒赴宴,要随多少份子錢?”

小鶴忍無?可忍:“你就只在?意這個?”

一?天道人反問:“吃喜酒不在?意份子錢,還?在?意什麽?”

小鶴對這個滿眼是錢的師父已經死心:“你就不想想到時眠春山有多少妖精去參加喜宴,趁着這個好?時機,亮亮相,認認臉,正經把眠春山這一?攤子事管起來,你也是個山神,好?歹負點責。”

一?天道人與羊生師徒兩眼呆呆。

不就是随份子,吃喜酒,怎麽還?有這些事?

小鶴無?比心累,覺得這一?大一?小簡直無?可救藥。

她惆悵萬分,搖頭嘆息,頭一?回感?受到自己肩上壓着的擔子是如此沉重。

誰能想到,這一?家子人裏,最靠譜的居然是年?紀最小的小鶴?

師父師兄不中用,三歲的小鶴也只得多加操心。

到吃酒那天,她早早起身,又把隔壁兩口人一?并轟起,督促他們梳洗打?扮。

一?天道人捏着簇新的衣裳,瞅了半天,也沒想起這衣裳是何時買的。

小鶴說:“這個是鳳仙娘娘送的。”

曉得一?天道人不頂用,鳳仙怕下頭兩個小的過得不好?,時不時貼補兩分,家裏就有天香山送來的兩大箱子衣裳。

只是師徒三人居住山間,一?年?到頭就穿那幾身破破爛爛的粗衣,鳳仙送的新衣放了好?幾年?,也沒怎麽被穿過。

一?天道人皺着眉頭,把衣裳套上,又摸摸衣襟,扯扯袖口,渾身都不自在?,嘴裏咕哝道:“去吃個酒還?要穿什麽新衣,難不成我不穿這身新衣,主人家就要把我轟走?”

小鶴加重語氣:“這是排面!世人大多是先敬羅衫後敬人,你穿得破爛,山裏的妖怪都說你這個山神窮酸,就看不起你,不服你管。”

羊生提着褲頭,別?別?扭扭道:“小鶴,我褲子老往下掉。”

小鶴一?看:“拿錯了,這條褲子是師父的。”

一?家子好?不容易換好?新衣,小鶴又按着師父師兄梳了頭,抹了面脂,打?扮得精精神神,才提了賀禮,一?齊往牡丹妖家裏走。

為?了自家的婚事,嬌娘修剪雜草,鏟平地面,找竹精碧虛郎要了些好?材料,費心費力起了幾間竹屋。

又去凡間集市上采買了喜燭、喜服、紅紙、紅布等一?應成親物什,請了全山精怪,熱熱鬧鬧辦起了喜宴。

小鶴一?行人到時,遠遠瞧見那裏幾間整潔雅致的竹屋,處處張紅挂彩,屋檐下吊了紅燈籠,門楣上挂了紅花紅布,窗棂上貼了紅囍字。

門外有三四個凡人廚子,正忍着害怕,在?臨時起的土竈前燒火做菜,中央搭了個戲臺子,一?幫伶人硬着頭皮,在?臺子上咿咿呀呀唱戲。

正門邊上有個熟人,正是小鶴見過的碧虛郎,他能寫會算,被嬌娘請來當了個賬房先生,負責收禮造冊。

小鶴拉一?把東張西?望的羊生,說:“不要亂看,先去把禮送了。”

羊生一?臉新奇:“這喜宴辦得好?熱鬧呀。”

他長大這麽大,還?是頭一?回出來吃喜酒,看什麽都覺得新鮮。

走到碧虛郎面前,小鶴敲敲桌子,對碧虛郎道:“勞駕,替我們記個名兒。”

碧虛郎擡眼一?看,這不是前些日?子見過的小孩?

想起被訛詐不成反被訛的經歷,碧虛郎就覺得牙疼,“你們怎麽來吃酒了?”

羊生聽他的意思,似乎不愛看到他和小鶴來,就有些不樂:“怪了,這酒我們吃不得?”

碧虛郎喊冤道:“我又沒說什麽,只是問一?句罷了。”

連忙提起狼毫,飽添濃墨,在?禮簿上記下:山神高徒,羊生小鶴,送百年?靈芝一?對。

小鶴見他少寫了一?天道人的名字,特意提醒:“我師父也來了。”

碧虛郎吓了一?跳:“山神老爺也來了?”

竹精心中發虛,支着脖子四處張望,想看山神老爺在?哪裏。

小鶴這才驚覺,自己師父不知何時已不在?身邊。

找了一?圈,發現他在?同一?個藤妖閑扯。

藤妖看着一?天道人,半天沒看出他的原形,不由羨慕道:“老兄,你是什麽精怪,怎麽化得這樣好?,半點也看不出是個異類。”

一?天道人還?沒說話,那藤妖又說:“只是化得醜了些,臉也不白,皮也不滑,不大好?看。”

一?天道人怒了:“再醜也比你強些。”

藤妖不大高興:“怎能睜着眼睛說瞎話!”

一?天道人道:“你才瞎!”

兩個人說着話,眼看就要吵起來。

這時忽然聽得收禮的賬房先生唱道:“山神老爺攜高徒送百年?靈芝一?對。”

藤妖就忘了争吵,吃驚道:“什麽山神老爺,哪個是山神老爺?”

其餘精怪,以及被請來做飯的廚子,和唱戲的伶人,聽得“山神”二字,都情不禁望了過來。

一?天道人裝模作樣撣撣衣襟上不存在?的灰,大搖大擺往裏走。

嬌娘作為?主人家,聽到山神前來,親自出來迎接。

只見她穿了件金繡鴛鴦的紅衣,頭上插滿金釵,耳上戴了金耳铛,手上套了叮叮當當的金手镯,腰間系一?條紅腰帶,紮得緊緊實實,裝扮得喜慶又利落,俗氣又美豔。

見一?天道人當真來吃喜酒,女妖大覺臉上有光,喜氣洋洋道:“小妖失禮,險些怠慢了貴客,山神老爺快快請進。”

今時不比往日?,往日?大家是背地裏咒生咒死的仇人,今日?是牽姻緣的媒公,是上主桌的貴客,嬌娘嘴臉轉變得快,親熱得如同見到了親爹。

其餘精怪見狀,都鬧嚷嚷叫道:“啊呀,這個是山神呀。”

“早聽說眠春山來了山神,不想幾年?都不曾見面。”

又有的說:“我上次看到他在?路邊摳腳,又勾着脖子去聞腳丫子,那時還?不知他就是山神。”

“……”

藤妖兩眼發直,喃喃道:“我方才說山神老爺長得醜。”

“我把山神老爺狠狠得罪。”

“我要被穿小鞋了呀。”

不知哪個機靈的精怪,率先拜道:“見過山神老爺,老爺天地同壽,大道萬裏。”

聽了這聲?祝詞,其餘的小妖小怪也學着這般模樣,亂糟糟的念着吉祥話兒拜見。

眠春山不是什麽大地方,山裏的妖精沒什麽大本事,見到天庭派來的正神,既是敬畏,又想巴結,總之是萬萬不敢得罪的。

藤妖混在?一?衆精怪之中,嘴裏也跟着胡念一?氣,巴望山神老爺胸懷寬廣,不要把與他的口角放在?心上。

一?天道人被衆妖恭維,心中禁不住生出一?點虛榮的舒爽。

他擺擺手,說:“不要講禮,今日?是嬌娘的喜宴,只把我當作尋常賓客,大家一?塊吃酒,莫論身份。”

嬌娘臉都快笑爛了。

看着周圍精怪驚嘆的目光,她昂着頭,胸脯子挺得老高。

不是嬌娘吹噓,在?座的精怪有幾個比她光彩?

不單娶了個貌美的狐精做丈夫,還?有神仙給她做媒,甚至于神仙還?賞臉親來吃酒!

光彩呀,大大的光彩,很可以做眠春山日?後十來年?的談資。

正當嬌娘紅光滿面時,斜地裏沖出幾個人,是她請來燒菜的廚子和唱戲的伶人。

這些人跪在?一?天道人面前,争先恐後哭道:“山神爺爺,救命!救命!”

一?天道人被驚了一?跳,穩住山神的做派,問道:“你們這些凡人,遇到了什麽為?難事,為?何要我救命?”

這一?問,頓時哭聲?一?片:“爺爺,我們是老實本分的良民,一?世裏不曾為?惡,卻不想被哄到妖精窩裏,提心吊膽,朝不保夕,或許活不過今日?,就要進了妖精肚腹,化作五谷輪回之物了。”

嬌娘聽了這些話,氣得直跳腳。

她撸起袖子,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驚惶哭泣的凡夫,破口大罵:“奸詐之徒!狡猾之輩!滿口虛言,句句誣賴!我是不是給了銀錢,請你們來燒菜唱戲?既收了我的錢,如何說我哄了你!又如何說我要吃人!”

羊生幽幽道:“頭次見到她時,她還?說要把我和小鶴連皮帶骨吃了哩。”

凡夫們聞言,更是哭得厲害:“果然妖精都要吃人,早知請我們的是妖精,給金子也不來。”

小鶴去捂羊生的嘴,“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羊生怏怏不樂:“我說的是實話,難道你不記得了?”

小鶴:“……再說我不理你了。”

羊生立馬閉了嘴。

人間的凡夫不知妖精也有善惡好?壞之分,編出無?數故事來刻畫妖精的猙獰可怖,因此來到眠春山,發現做事的主人家是妖精,個個都怕得要命。

本以為?注定是死,沒想到聽說來了個什麽山神,雖認不得這個山神,也不曉得來妖精窩裏吃酒的山神到底願不願搭救凡人,但到底是個希望,這些人就都來求神拜佛。

一?天道人同他們解釋:“不要怕,眠春山的妖精不吃人。”

凡人哭道:“天底下沒有妖精不吃人。”

一?天道人又說:“我是這座山的山神,可以做個擔保。”

凡人疑心這山神與妖精勾結,都流淚不言。

一?個廚子顫顫巍巍求道:“神仙爺爺,我情願把工錢歸還?,可否放我自己歸家?”

其餘人也跟着砰砰磕頭,說:“爺爺,我們情願歸還?工錢,只求放歸回家。”

嬌娘氣急敗壞,從?袖子裏抽出一?條帶刺的長鞭,刷地把地面抽出一?道兩指寬的裂痕,惡狠狠道:“哪個敢走!我今日?成婚,喜宴已擺了,親朋已到了,這時候說什麽歸家不歸家,我怕你們歸家之前,就先魂歸了地府。”

凡夫們被吓得哭聲?一?片。

小鶴也心驚肉跳,趕忙勸道:“不要殺人,大喜的日?子見了血,多不吉利?”

羊生緊跟着說:“你要殺了人,我們師徒也不好?坐視不理,只得把你收了。”

嬌娘怄得頭昏腦漲,又被兩人勸得不能發作,一?口氣憋在?心裏,胸脯子起起伏伏,十分氣急。

勸住了這邊,小鶴又去摸師父的衣袖,她從?一?天道人袖子裏摸出一?方金印,把金印高高舉起,肅容說:“看仔細了,我師父是天庭冊封的正神,不是自封為?神的妖鬼之流,絕無?偏幫妖精的道理,你們安心辦完這場喜宴,之後自然可以回家,不要在?那裏胡亂猜疑。”

在?場的妖精見了金印,個個慌忙下拜。

凡人見了那方金光四射的小印,雖說看不懂,心裏也有了八分相信,再者那個說話的小孩看着只有三四歲,說的話卻有條有理,不像是謊言,就都依了。

羊生得了小鶴眼色,把今天的新郎官請出來。

窩裏呆描眉畫眼,打?扮得夠俊,他也穿了件紅豔豔的喜服,唇上搽了胭脂,狐耳上別?了紅花,愈發突顯出十二分的顏色。

見到自家乖巧可愛的小丈夫,牡丹妖火氣漸熄,念在?喜宴的份上,她重露歡顏,再展笑容,把一?幫凡人的事按下不提。

一?天道人師徒坐了主桌,看嬌娘帶着丈夫挨桌敬酒,一?一?介紹。

敬完了一?圈酒,眠春山的妖精都認得了這個外來的狐精,日?後相見時,也就曉得這是自家人。

自然,山中的精怪更認得坐在?主桌埋頭吃席的師徒三人,畢竟人家是這座山頭的主人,管得到他們頭上。

一?天道人吃席吃得認真,尤其是酒水,喝了足足三缸。

宴罷離席時,他已醉眼朦胧,步伐踉跄。

小鶴疑心師父裝醉,畢竟聞口氣就醉倒的仙酒他都喝得,這普通酒水怎麽三缸就醉了?

然而當她去喚師父,卻死活喚不應,只是一?颠一?颠往前走。

小鶴:“師父,你褲子掉了。”

一?天道人頓了頓,仍是大步往前走。

小鶴看不出究竟,只好?當他醉了。

兩個徒弟一?家一?邊,攙着一?天道人,齊心協力把他帶回家裏。

一?天道人躺在?榻上,滿身酒氣,嘴裏說些颠三倒四的胡話,什麽“妖精吃人”,什麽“把她打?殺”,一?時喊“師父”,一?時喊“師兄”。

小鶴暗自想道:師父從?前也有喝得這樣醉醺醺的時候,那時我只當他是真醉,如今卻不知到底是真是假了。

她問羊生:“你曉得咱們師祖師伯是誰麽?師父醉了還?在?喊哩。”

羊生搖頭道:“不曉得。”

兩個小的面面相觑,又不約而同止住話頭。

小鶴起身,說:“羊生,你看好?師父,我去瞧瞧那幫凡人下山沒有。”

若沒有,她就去送上一?程,說好?了要讓人家安生到家,她也不能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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