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趙

“啊?所以你最後就這麽直接走了啊秦哥?”

面前碗裏的牛肉面散發着撲鼻的香味,剛剛聽秦艽把今晚的事大概描述了一下的崔丁東也露出了點無言以對的表情,他對面正在彎腰擦自己唯一一雙皮鞋的秦艽聞言也沒什麽太大的反應,只盯着擦鞋布上那些怪異的暗紅色多看了眼以又擡起頭反問了一句。

“不然呢,總不能繼續賴在那兒吧,他都擺明了不想和我繼續大眼瞪小眼了。”

這般說着,明明被嫌棄了一把的秦艽居然還笑了,十一點之後的老式單元樓內,隔壁那位痰盂阿婆又在用最大的電視音量看狗血淋頭的深夜檔連續劇。

一聽到這讓人心煩意亂的聲音,秦艽站起來就把屋子兩邊的破窗戶都給關上了,而猜測他是因為欠了那家人的人情所以才選擇忍氣吞聲的崔丁東一邊往嘴裏使勁塞面條還一邊氣哼哼地嘀咕道,

“這幫有錢人可真不是東西,憑什麽好端端的就給你臉色看,你之前又沒得罪他,這麽難伺候活該一輩子找不到老婆……”

從某種程度上也算是真相了,呆在自己家的晉衡要是感覺到有人在背後這麽随随便便議論自己,估計得在家一連打好幾個噴嚏。

而聽着崔丁東一個勁兒幫自己數落晉衡的秦艽也沒發表什麽自己的意見,只是耐心地按照步驟把剛剛擦好的皮鞋先小心放回鞋盒裏,随後又将今天特意為了去見晉衡才會穿的那身衣服按照顏色深淺分開來裝在盆裏,準備清洗之後再留作下次使用。

等終于完成了這一系列和重度強迫症一般的行為後,他這才往崔丁東冒着熱氣的面碗裏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

“今天的面好吃嗎?”

“恩?挺好吃的啊……就是這牛肉好像有點騷……面的味道倒是還不錯……”

說着就拿方便筷子戳了一下那面碗裏多得冒尖的紅燒牛肉塊,崔丁東這小子打小就心眼不夠,所以也沒察覺到秦艽忽然這麽問自己是不是哪裏不對。

聽他這麽一說也沒表現出任何意義上的心虛,秦艽這坑死人不償命的神經病過了會兒才點點頭又對這單純的傻小子特別蠱惑性地開口道,

“那多吃點吧,這肉對年輕男人身體好,尤其是你這種還沒結婚的年輕男人。”

“嘿嘿好!”

壓根沒想到到自己這麽三兩口就把一只在初唐年間能價值幾萬金的壯陽聖物給吃了下去,崔丁東要是知道自家秦哥這頓愛心宵夜的真實來路估計得惡心的把腸子都給吐出來,不過秦艽顯然也不會讓他知道這種事就是了,三兩句話就把接下來的話題給轉到了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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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說到之前要幫秦艽找工作的事,剛剛差點都給忘了的崔丁東也在潦草抹了抹沾滿油水的嘴後趕忙回答道,

“哦哦,對對對,我今天特意找人幫你問了,我一哥們的朋友那兒确實還要幾個人,就是活有點重,錢也不算多,但是每天能包一頓飯,而且不需要太高的學歷……”

“恩,可以,能有份正常人幹的工作就可以了,工錢另說,我不挑剔。”

“那好,那我明天早上就去和我那哥們兒說一聲,到時候多塞兩包好煙的事,秦哥你要是覺得哪裏幹的不順心就直接和我說,我還可以給你另外再找……”

“謝了,丁冬。”

“沒事沒事,你可是我哥,我還能不幫自己大哥嘛!”

心地善良,對人真誠的小青年一笑起來眼睛裏都仿佛帶着能燙傷人的光,眼睛泛着灰的男人見狀扯了扯嘴角也沒再多說什麽,兩人随後又繼續聊了幾句別的。

飯後,秦艽照例是主動站起來又幫他把吃幹淨的面碗給拿去洗了。

對此崔丁東自然又是一番感激涕零的鬼哭狼嚎,就差沒贊美自家賢惠的秦哥是觀音轉世了。

而所幸直接無視了這小子吵得要死的聲音,把剩下的家務都給弄完之後才回小閣樓上的秦艽先是點了根煙夾在細瘦的手指上漫不經心地抽了幾口,又在聽到外頭傳來幾聲流浪狗驚慌的叫聲之後忽然察覺到了地板底下來的異物蠕動的聲音。

“滾。”

秦艽的忽然出聲吓得地板下面的怪物瞬間就驚慌失措地爬遠了,與此同時,伴随着這無名怪物的離開,樓下崔丁東那沒心沒肺的呼嚕聲也重新開始恢複正常的頻率。

雖然這對神經極端敏感,幾乎忍受不了外界一點雜聲的秦艽來說又是一種另一種的困擾,但他還是在面無表情地盯着天花板看了幾分鐘後,翻身起來從床底下把之前出獄時随身帶着的那只黑包給拿了出來。

黑包裏東西其實不多,夾層拉鏈都壞了的小口袋裏只裝着他的身份證件和一張半舊的銀行卡,除此之外,裏面只有一把不知道是開什麽東西的鑰匙,幾個沾着灰塵的五角硬幣和一張泛着黃的照片。

照片裏依稀是一家人親親熱熱地站在一起,但比較怪異的是,除了站在邊上的一個看不清面目少年的臉,其他幾個人的面孔都被人用剪刀都惡狠狠給戳穿了。

“我求求你了……你……能不能別再回來了……你就放過我們一家吧……這裏不是你的家……求你趕緊走吧……”

一直到現在,耳邊還仿佛徘徊着那充斥着驚慌與畏懼情緒的哭喊聲,隔着那一層遙遠到似乎已經失去真實感的記憶,從剛剛起就捏着照片一角出神的秦艽也順手抖了抖手指上夾着的香煙。

輕飄飄的煙灰落在地上,随便亮了兩下就滅了。

微弱的火光隐約照亮了床底,同樣也照亮了先前被活生生撥皮拆骨,只剩下一個血糊糊頭顱的母串屍體。

這個夜晚依舊很漫長,隔壁三俗狗血的深夜檔還在繼續的放。

而就在他一語不發地坐在黑暗中繼續抽着煙,同時聽着崔丁東這仿佛要打到下個世紀的呼嚕聲時,旁邊整理的很幹淨,幾乎看不到一點灰塵的床頭櫃上卻傳來了他那只二手翻新機的輕微震動聲。

再等秦艽拿起來一看,他就看見一個陌生的號碼和兩條未讀短信顯示在了手機屏幕上。

【你這周末有空嗎。】

【我是晉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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