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林

一路上跟在那形跡可疑的林青萍的身後,晉衡和廖飛雲二人就這麽順着月光下的老鼠洞悄悄混進黑漆漆的鬼市之中。

不過因為晉衡腿腳不方便的原因,所以兩個人走得肯定不算特別快,但是這個前後距離卻恰好不會讓前面的林青萍輕易發現他們的存在。

幾年前就曾經因為私事來過這兒的晉衡看上去明顯熟門熟路,進來後就首先示意廖飛雲低下頭學着前面那些邪祟怪異的走姿,自己則擡手将臉上的無常鬼面具壓下去點後才埋頭接着往前面走。

說起來,他們倆今天的這身奇怪的打扮還是晉衡照着萬家姓中曾經提到的無常鬼來的。

這種邪祟從名字上聽上去與陰司的鬼差很相似,但其實指的就是舊時讀書人書房中總會不小心丢失在某個角落,自此就再也找不到的黑白圍棋子的化身。

因為主人将之輕易地遺忘,再用掃帚從書桌底下掃出來渾身都已經結滿黯淡蛛網,一部分沾了窮酸書生自怨自艾之氣的黑白棋子自此就成了心含怨意的邪祟。

白棋子将自己稱作白無常,黑棋子就将自己稱作黑無常,這才有了這黑白無常鬼,又稱棋子鬼一說。

這則志怪故事最早是由唐代的一位不知名的姓師在萬家姓中記錄下來的,今晚晉衡也是為了能多一個到時候能幫的上忙的幫手,才特意選了這麽一個不那麽容易讓這些邪祟識破的僞裝又把身為普通人的廖飛雲叫過來一起調查。

可真把廖飛雲人給帶來了,一向都比較怕麻煩的晉衡卻開始懷疑自己這麽做的初衷了,而這實在是因為,廖警官居委會老大媽似的性格有時候實在是太吵太煩人了。

“哦,所以照你這麽一說啊,那有很大一部分的祟其實都是有自己的出處由來的?他們都是一個人家裏曾經存在的但後來被丢了的什麽東西?只要确定了他們到底是什麽東西,就可以找到相應的懲治他們的方法?”

“恩。”

“诶,那殺了人的羹婆又會是什麽東西變的呢?”

“不知道。”

“喂,這位同志,你可別随随便便敷衍我啊,這是你本行啊你還能不知道嗎?你是不是不想說啊?不想說你可以——”

“……你要是再這樣,我們就馬上回去。”

“诶诶诶,不是吧他大舅,我又不是你哭着鬧着要去游樂園玩還死活不肯走的外甥,你能不能換個招對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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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

一聽這冷酷無情的回答立馬就意識到晉衡要開始不耐煩了,還得求自家半個小舅子幫忙的廖飛雲一時間也老實了,只能一臉我錯了我錯了的表情地好說歹說地哄了他一路,之後才和被吓壞了的小媳婦似的跟着冷着一張臉走在前頭的晉衡繼續往前走并跟緊那個林青萍。

期間,無論什麽牛鬼蛇神從他們旁邊走過去都似乎在小心地躲着他們。

甚至有好幾次當那些奇形怪狀的小祟們試圖經過晉衡身邊時,他們臉上那種不由自主就會變得有些緊張的表情,看着都和平時晉長鳴小同學被他大舅訓了的樣子一模一樣。

不過說來也怪,這晉大少明明從小就腿腳不好,常年累月地因為身體不好宅家裏也缺乏基本的鍛煉,動手和人打架這種有辱斯文的事更是下下輩子都不可能去學會,卻依然光靠自己身上這股凍死人不償命的氣勢都能吓唬住一般膽子本身就不太大的小鬼們。

而兀自思考着這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大舅氣場,就在始終提心吊膽的廖飛雲跟着晉衡才敢繼續往前走時,一個身着青色衣袍,臉上蒙着軟紗羅的男人卻從他們倆的身後忽然就快步走上來,并在直接越過他們二人的肩頭後,從他們中間側過身飛快地穿了過去。

誠然,這件事本身并沒有給人任何不對勁的感覺。

但或許是因為鬼市的氣氛本就不同尋常,大家手上又都沒有油燈照明的緣故,所以一直習慣性保持着警惕的晉衡還是下意識地擡起頭想确定來人是不是安全。

加上這人的動作實在太快了,所以晉衡甚至沒來得及和這舉止奇怪的男人匆忙地對視上一眼,身形雖模糊不太真切,腰肢擺動時起來卻有種說不出的美感的男人就抱着自己懷裏那盆花不像花,樹不像樹的東西從他面前走了過去。

而伴随着這個雙方被迫靠的很近的錯身,因為這人身上殘留在空氣中的那股若有若無的血腥味而皺起眉的晉衡仿佛就有了種很奇怪的感覺。

他覺得,眼前這個和他擦肩而過的男人自己可能在哪裏見過。

這種感覺來的實在突兀,但很快眼神一沉并很快意識到什麽正在朝他和廖飛雲過來的晉衡驟然便清醒過來,又在将沉沉的視線轉向廖飛雲那個的方向猛地做出了一個完全下意識舉動——

“曹氏!”

燃燒起來的姓紙随着姓師的呼喚聲像是一陣烈火中燃燒起來的巨鳥照亮了半個鬼集市,從萬家姓中飛出的的英氣少年擡手一劍就擋在了廖飛雲的身前,随後才一個轉身化作一道金光無聲地回到了晉衡手上夾着的那張紙中。

一瞬間,誰也沒想到,變故竟來的如此突然。

幾乎也就是一個眨眼的功夫,黑暗的鬼集市上就随着這場忽然爆發的騷動而亂作一團,臉色慘白跪在一邊地上的廖飛雲剛剛被晉衡和曹氏一起僥幸護着才躲過那險些致命的一擊,可胸腔裏那顆小心髒卻直到現在都有些蹦的吓人。

而見狀緩緩轉過身來,又眼神玩味地眯起了自己灰色的眼睛,方才故意從一旁試圖擊殺廖飛雲,在最後一秒卻自己主動收回手的秦艽隔着臉上的軟煙羅就沖着晉衡的方向顯得很不友好地笑了笑。

“看起來,咱們這兒似乎來了一位姓師?”

他說這話時,祟化後的喉嚨帶着和平時明顯不太一樣的怪異嘶啞感,面具後的晉衡仔細确定了一下這聲音并不屬于任何一個自己熟悉的人,當下也沒再去理睬這個只敢躲在暗處随意傷人的惡祟,只連忙去伸手攙扶起了一旁渾身狼狽,就差沒吐出一口血來的廖飛雲,又照顧着兩人的身份不能洩露問題壓低自己本來的聲音暗自詢問了一句。

“你沒事吧?”

“沒……沒有……媽的這妖裏妖氣的貨太賤了……老子待會兒一定要親手弄死……咳咳……”

被虐的有點慘的廖飛雲狠話還沒放完就一臉半死不活地又咳嗽了起來,抱着自己那盆醜的要死盆栽的秦艽聽到他這麽評價自己,也只是歪着頭玩味地轉了轉灰色眼珠子卻沒說話。

可他這種拽到簡直要被吊起來打的态度明擺着就是對自己并不放在眼裏的人才會有的戲弄,第一受害人廖警官看的一時間火氣更大了,就差沒撲過來和這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神經病堂堂正正的打一架了。

而真實的心态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确實也和廖飛雲想的差不多,雖然說起來其實一直不是很搭理祟主的那些無聊的命令,但其實做人做膩歪了的秦艽有時候也會想搞些類似于這樣的事來消遣消遣。

加上順者昌逆者亡強者才能生存下去這種道理放在祟界簡直再尋常不過,他就算是剛剛真的想直接殺了廖飛雲,按照他們這裏的那套規矩也不是指的大驚小怪的事。

秦艽這樣的想法顯然很符合他自己一貫的做祟态度,反正從很久之前開始,他就是這種想怎麽着就這麽找全憑自己心情來的瘋子,和他酷愛在人前裝模作樣出來的随和善意慷慨無私完完全全是兩碼事。

然而有時候這世上的事也正是如此不湊巧,因為此刻的秦艽并不知道幾步開外那無常鬼面具下的兩個人,其中一個正是他前幾天晚上因為一個生日蛋糕就輾轉反側,想到後來睡不着只能坐起來擦地板的他家晉衡,而另一個還恰好就是他家晉衡的半個姐夫,和他也算名義上的半個親戚。

而現在或許還能保持這樣理直氣壯的态度想殺就殺,日後卻被這事給坑的挺慘的青蛟君從某方面來說居然還挺敏感的,見自己主動打了招呼的晉衡一聲不吭的也不理睬自己,反而只顧着主動去扶起廖飛雲甚至還打算繼續不搭理自己,他一瞬間居然覺得這種不被人買賬的感覺好像哪裏……有點熟悉了。

可惜這種莫名的熟悉感很快就被他自己給沒當回事地壓了下去,因為很明顯,他今天也不是真的無聊到沒事找事才來随便找面前這兩個人麻煩的。

所以見因他們這場打鬥而狼藉一片的鬼市盡頭隐約有吃人羅鍋惱怒恐怖的叫罵聲傳來,他先是轉過頭望向那個從頭到尾比啞巴還沉默的白無常姓師,又在騰出一致手抱好自己的三珠樹後才做了個邀請的手勢挑了挑眉道,

“二位,我想我們可能真的需要重新找一個地方說話了,不然等吃人羅鍋來了,看到這裏變成這樣,他真的會砍了我們的腦袋的。”

“誰他媽要和你這個妖怪說話,你以為你是劉亦菲嗎……”

嘴裏還在不怕死地嘀嘀咕咕的廖警官一點沒意識到一種叫做命運的東西已經在自己身上不知不覺的開始重演了。

對面秦艽聽到他這麽說不知道為什麽搖搖頭笑了起來,接着他也沒接着這句話和廖飛雲繼續打嘴仗,就只是望向同樣也在打量着他的晉衡又帶着些許挑逗意味地勾起嘴角道,

“是嗎?那這位姓師閣下想不想知道林青萍和羹婆之間到底做了什麽交易?還有那羹婆到底是什麽東西成祟的呢?”

作者有話要說:

廖警官:變态!!!你以為你是劉亦菲嗎!!!

孫莊:師傅……他是彭于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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