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老師,你确定我師兄沒摔着其他地方嗎?”許秋來追着醫生問。

“沒有沒有,自行車上摔下來能有什麽事。”

她又去抱校醫的手,“但我總感覺他很難受,應該摔得挺嚴重的,整個人都暈乎乎的,和平時不一樣了。”

“沒事,說了沒事。”

校醫老師把許秋來揮開,将治療的白簾子扯朝一邊,對後面的陸離道:“快管管你女朋友,帶她走吧,纏我半天了都。就磕破點皮能有什麽事,幸虧你們這是來得早,還能消消毒處理一下,要是再晚一點,傷口它自己就愈合了……”

醫生話說到一半愣住了:“诶,你怎麽還躺在床上。”

陸離磕破掌心,手卻包得裏三層外三層搭在床頭,活像骨折了一般,許秋來肋骨裂開發炎的時候,都沒有那麽誇張。

醫生眼神指責小護士浪費紗布,小護士一臉無辜,指着床上的人道:“是他讓我給這麽包的。”

陸離嬌弱地把被子拉到胸口,挺直的鼻梁兩側,那睫毛眨了眨後又無力地閉上,問醫生:“我覺得頭好暈、天旋地轉的,醫生,我要不要拍個片子确認一下?不然給我打個針也行,我現在氣也喘不過來,是不是要死了……”

許秋來內心不知怎地,忽然冒出了一個詞——“碰瓷”。

校醫虛弱地扶着腦袋,覺得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回頭給了許秋來一個“你趕快把他帶走”的眼神。

許秋來只能硬着頭皮上:“陸神,醫生說沒事的,傷口已經包紮好了,我們走吧,大家還在等着做能力評定呢。”

陸離抱緊枕頭,無聲拒絕。

“快點的,後面還有人等着進來處理傷口,你抱着的那個枕頭可是昨天就沒洗了啊。”醫生提醒。

陸離身體一僵,許秋來趕緊趁機上前扶他。

就着她的手,這個人總算不情不願地坐起來,然後認真跟許秋來說:“我們換家醫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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摔。

許秋來差點沒徒手把人拎起來扔出去。

她剛剛還腦補了一出,陸離可能是本來就生了什麽病,身體嬌弱才會連體測都過不了,這麽一跤可能讓他舊病複發了,急得不得了,可醫生說他根本沒事,弄得她先前那麽緊張跟傻子似的。

偏偏還不能跟他生氣,只能好聲好氣商量:“我們先去基地觀察一下,如果還是不舒服,我們就直接去Q大附屬醫院,好嗎?”

這是什麽什麽絕症,還需要去Q大附屬醫院?

校醫就是Q大附院調過來常駐的,她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那邊全國各地來的病人排隊都排不過來,簡直浪費醫療資源。

好在這次陸離似乎是覺得有道理,終于屈尊降貴地點了點頭。

總算哄好了,許秋來內心長嘆一口氣。

這下出門也不好再騎車,她敢騎,陸離也未必敢坐。兩個人并肩走人行道,在去往13號樓的路上,剛才用力太猛,她精疲力竭好像跑了一場馬拉松,現在還得推着這麽重的自行車走路,只覺得連心都累了。

好在陸離從醫務室出來,平靜下來之後,畫風也恢複了不少,餘光瞟到她T恤上被扯掉的絲帶,難得有點不好意思,“抱歉,我平時……”

陸離想說自己平時不這樣,可又一想,下次再受傷還得這樣,于是,他找了個比較折衷的說法:“我只是比較暈血。”

“看出來了,”許秋來尬笑,“難怪學不會自行車,陸神你得保護好身體,不能受傷啊。”

她想說以後你可別這樣了,容易崩人設。

因為陸離手心磕破皮之後的減血Buff,磨磨蹭蹭走到13號樓之後,衆人已經等了快一個小時了。

除了中午考試前來挑釁的不高興師兄,其他人全員到齊。

“不高興怎麽還沒來呀,群裏不是通知了嗎,電話也不接,”黃毛師兄抱怨,“這個人怎麽都沒點團隊意識。”

許秋來有點心虛:“我們今天中午在圖書館遇上了。”

徐師兄:“然後呢?”

許秋來:“他說要和我比一場。”

黃毛:“你答應了?”

許秋來:“他說不答應會一直纏着我。”

韓延看着她的神情,說了一個陳述句:“你贏了。”

許秋來點頭。

“他輸得很慘嗎?”黃毛問道。

許秋來沒出聲,她不好意思地撓頭。

“完蛋了。”三個人面面相觑。

蔡仁的本事是有的,智商技術也是在線的,但缺點就是他太傲了,遇到挫折就會一蹶不振。這也是徐景盛一直沒讓他做正選的原因,蔡仁本來就一直看不上名不見經傳的許秋來,結果偏偏被他看不上眼的小角色給打敗了,而且還輸得很慘,那打擊有多大,可想而知。

人聯系不上也沒辦法,大家只能先把他抛開一邊,開始做正事。

能力測評,其實就是白天蔡仁提到的那個陸離新搭建的靶場,給他們提供內網安全監測仿真演練的機會。

大家都是頭一次進,需要獨立在靶場中進行探索,搜集信息,繞開所有死胡同,在大腦裏把區域地形完善,嘗試攻擊找出漏洞,才能走出靶場,獲得勝利。

陸離搭建的靶場其實已經非常還原真正的互聯網企業了,因為那些地方大部分許秋來十幾歲就去溜達過。

他甚至在環境中引入了某些小的真實業務網站測試,只為了讓攻擊更真實。

許秋來忽然意識到,一個人的腦力技術得強悍到什麽地步,才能随手就搭建一個這麽大規模的靶場來給他們玩。

這種搭建可不止需要極快的寫代碼速度、厲害的算法,無論如何,這些都只能算是精兵應有的能力。

系統架構,這才是能決定程序員能不能走到金字塔頂尖層級,成為将才至關重要的一點。

它不僅需要邏輯思維、圖形化能力,更需要智慧,具備這些所有,才能做一個真正的統籌者,一個人抵許多人搭建這樣靶場。

這些能力,陸離他都有,且很有可能只是他實際中的冰山一角。

許秋來敢肯定,她去過的那些地方,他肯定也都去過,就是不知道以哪種身份了。

她在電腦面前悄悄擡眼,望了窗邊那人一眼,忽然覺得心頭發癢,有股蠢蠢欲動的勝負欲在胸口燃燒,越燃越烈。

陸離并沒有意識到有人在關注他,他還在為自己的擦破皮的手掌神傷,這幾天不能用手不能洗澡,簡直煩透了。可轉念一想,他意識到明天的3000米和引體向上可以以受傷為由延後考試,忽然覺得這點傷受得又值了,總算有個值得欣慰的地方。

反正處刑到來之前,能拖一天是一天。

賀教授實在為自己這個唯一的外孫操碎了心,他自己就常鼓勵實驗室的學生們去運動,甚至主動和大家一起參加馬拉松,偏偏這個孫子是個嬌氣的。

自從小時候那件事之後,這孩子随便被紙呀、刀呀擦破點口子,都覺得自己将要不久于人世,賀教授當然明白,讓孫子難受的不止是身上的傷,更是心裏的創口。但就因為怕受傷,什麽運動都不願做,但凡有點危險躲得比誰都遠的做法,也實在太堕他賀教授的威名了吧。

這不,一起常約打網球的那位,負責陸離體能測評的老師剛剛給他打了電話,說陸離的游泳體測不及格,而且還向他申請延後第二天的3000米長跑和引體向上測試,問他怎麽辦。

聽見孫子受傷,老人第一反應當然是先給陸離打電話,問他傷哪裏了,嚴不嚴重。

但不管經歷多少次,聽見一米八幾正值青春年少年壯力強的大孫子用那虛弱的聲音告訴自己,手擦破了很深一個口子,需要家裏熬紅棗蓮藕和桂圓豬心湯補血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有種被愚弄得懷疑人生的感覺。

理智告訴自己應該鐵面教育孩子一番,男子漢盡管流血流汗,輕傷不下火線,但感情上,他年近七十只有這麽一個外孫,實在下不了決心強迫他任何事,掙紮兩分鐘,也就放棄了。

“那等你傷口養好,一定要馬上補測,不然我也不能昧着良心給你綜合評定全優了。”

陸離哪有不答應,反正等他傷口結痂痊愈,不知道又是什麽時候的事了。

等許秋來從靶場走出來,時間已經又過去了四個多小時,窗外的天已經暗下來了。她将發現的漏洞按照指定的報告格式上傳提交審核,然後以最高分斬獲了隊內首戰第一。

剛剛實在太全神貫注,到這個點她才猛地想起妹妹,趕緊給家裏打了個電話。

好在秋甜的作業已經寫完了,《小美人魚》也看完了,正打算睡覺,把作業本都留在茶幾上給她簽字,這總算讓她這個不稱職的姐姐安心了一些。

電話打完回來,韓延也已經以很微弱的分差拿了第二名,就在她出門之後不久。

黃毛師兄第三,徐師兄第四,替補的那位胖子師兄延遲了五六分鐘,拿了第五。

這讓許秋來挺意外的,她習慣以壓倒性優勢戰勝別人,忽然油然升起一種危機感。

雖說她比賽經驗很少,但有些東西,不是光靠經驗就能填補,其他人能這麽快,底子也肯定差不到哪裏去。而且賽場上瞬息萬變,但凡下次她被什麽細節絆住時間,第一名就很有可能易主。

這個靶場除了測試,陸離還附帶寫了一個綜合評分系統,就是根據他們表現的水平,在過程中每個步驟給出能力評分,自動篩選信息,分析每個人的優勢和短板,而且現在包括未來每次訓練都會根據成長軌跡生出雷達圖像,為他這個指導老師的針對性訓練大大提高效率,縮短時間。

說實話,為了省事寫出這麽一個高級智能的程序,他也是有夠懶的,但就是這種不經意間的炫技,才叫他的這些崇拜者們心悅誠服,只想跪地喊爸爸。

比如:許秋來斜眼看過去,就只瞧見幾個小弟争先恐後給他倒水拿點心,慰問大神受傷的手。

韓延:“包這麽厚,應該挺嚴重的。”

徐景盛:“陸神這幾天千萬要注意休息,電腦就先別碰了,論文也先擱擱。”

黃毛扭頭責備:“秋來也太不小心了,騎車要小心點嘛,怎麽能摔到我們陸神呢?”

陸離想想,覺得還是用不着女生背這樣的黑鍋,于是道:“我自己掉下去的。”

許秋來沒出聲。

如果可以的話,她真想把紗布拆開,拎着他們的腦袋一個個排隊湊近去好好看看,那道現在很可能已經結痂的傷口半點事都沒有。

胖子師兄那廂正在學校BBS裏溜達,鼠标一滑,就看到了他們計算機系常駐版塊新飄紅的熱貼,然後念出标題——“系花自行車後座學長摔跤太尴尬,摔出花樣摔出風格……诶,這說的是不就是陸神你倆呀。”

許秋來:“……”

果然不出她所料,不幸中的萬幸,還好她極力伸手幫人把臉擋住了。

盡管沒有露臉,但讓此貼飄紅在首頁供人嘲笑,他們陸神的神格何在,韓延和徐景盛兩個小弟當即表示,要為陸神鞍前馬後盡快删除此帖。

許秋來心想這事應她而起,都是她的錯,沒道理讓別人做自己的事,主動請纓,“還是我來吧,論壇的滲透流程我很熟的,馬上就能處理好。”

希望把帖子删了之後大神能徹底對她消除芥蒂。

誰知幾人疑惑地交換了一個眼神,徐景盛出聲道:“師妹你在說什麽啊……我和延兒是論壇管理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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