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秋甜從小很有禮貌,車門一開,她先跟後排哥哥和開車的叔叔打了招呼,然後像模像樣道:“麻煩大家了。”

看到陸離颔首,這才蹬着小短腿爬上車,坐在後排正中間。

她歪着頭方便姐姐紮另外一邊的辮子,大眼睛卻在悄悄往旁邊偷看,誰知正對上陸離的視線,她像只被抓的小老鼠,噌地把目光縮回來,抱緊姐姐的腰。

她覺得這個哥哥長着一張不耐煩的臉,很不好說話的樣子。就像她最近在看的動畫片裏那個最帥的大反派,動不動就想毀滅世界,操碎她一顆小孩的心。

但既然肯捎姐姐和她去上學,或許是個面兇心善的好人呢?

秋甜想到此處,又埋在姐姐懷裏偷瞥,誰知陸離還在看着她,而且手很欠地扯了兩下姐姐剛剛幫她辮好的棕栗色小辮子。

讨厭!

秋甜最不喜歡別人碰她的小辮,她撥回自己的頭發,好聲好氣解釋:“會亂哦。”

她是敢怒不敢言,畢竟姐姐說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只能自以為隐蔽地瞪了人一眼。

陸離卻越發饒有興趣起來,整個一縮小版的許秋來。

他問:“這就是你妹妹?多大了?”

“嗯,她叫許秋甜。”秋來察覺秋甜有點別扭。

這孩子平時挺大方的,今天不知道怎麽了,她把妹妹抱在腰上的手扒拉下來,叫人坐端正:“告訴哥哥你幾歲了。”

“八歲,我上二年級了。”

小孩子的聲音帶着一種天然甜,很自豪的樣子,還奶裏奶氣的,就是有點咬不準字音,因為透風。

陸離大清早被□□,心情一路都很煩躁,聽到這時,才噗嗤一下笑出聲來,“你妹妹真有意思。”

Advertisement

秋甜上周剛掉了兩顆側切牙,最近都不好意思說話,陸離的嘲笑正戳到她的痛處,她內心給這個大反派的打分此時已經狂跌到個位數,在零分的邊緣瘋狂徘徊。

蹭車的好感度已經沒了,幹脆連話也懶得說,小辮子一晃,別過頭看向窗外。

直到附小門口,秋來送她下車,系好紅領巾後,秋甜親了姐姐光潔的臉頰一口,悄悄在她掌心塞了一顆巧克力,貼耳叮囑:“姐姐路上吃。”

“哪來的?”

“昨晚上王奶奶給的。”

巧克力在小孩的口袋裏被體溫暖一夜,已經化了。秋來摸摸她腦袋,“下次留着你自己吃吧,姐姐不喜歡巧克力,好好上課,知道嗎?”

“知道,我記住了。”

車已經動了,秋來還在目送小家夥跑進學校的背影。

陸離:“你們姐妹感情很好啊。”

“嗯。”

秋來點頭,“我媽媽生秋甜的時候已經是高齡産婦了,她冒着大出血的危險把妹妹生下來,我當年不理解,現在其實很感激她做的這個決定。”

正因為這個決定,在他們離世之後,才給她留下一個世上最親的人。

她是看着秋甜長大的,從第一聲啼哭,到回走、會爬,日漸長開,變成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天使。

秋來小學不懂事時候,也帶過她去偷過零食吃,把打碎的擺件和花瓶黑鍋扔給懵懂剛學會爬的妹妹。

她會給她講故事,教她堆積木,說道理,玩累了就頭并頭靠在一起睡覺。

那種血緣的羁絆,是根深蒂固無論如何無法斬斷的。

就像她不管怎麽罰怎麽罵,秋甜還是會毫無芥蒂抱着她的手道歉,而她不管有多累,也從未想過要扔下妹妹。

秋來永遠忘不了,十七歲人生劇變的當口,她在殡儀館守靈跪了一整天,整個人渾渾噩噩如墜深海、只想追随父母而去的時候,是秋甜一聲哭喚醒了她。

那一瞬間,她想到的是,如果她也死了,秋甜該怎麽辦,她還這麽小,要怎麽活下去。

在別人看來,秋來為妹妹撐起了一個小家,但事實上,從某種意義來講,秋甜也是她的心靈支柱。

陸離是獨生子,那種生命相依的感覺他體會不到,但想想如果他爹現在抱回來一個野孩子給他做弟弟,他肯定讨厭到腦仁疼。

兩人在校門口分別,秋來獨自抵達禮堂。

八點,現場開始打掃和布置。

時間到九點鐘,有校友陸續抵達。

時間越臨近,其實秋來心裏越緊張,在她把那顆巧克力剝開吃下肚後,才感覺冰冷的手心有了一絲溫度。

長長的走廊裏大概有幾十間休息室,這一樓由許秋來和另外一位新聞學院的女生負責。

她倆起到一個引路、聽候來賓差遣的作用,除了最開始在引人進入包廂時端茶倒水,其餘時間,若非特別事由,她們是不能無故進入來賓休息室的。

就算程峰不在房間裏,走廊那麽多休息室,進出難免人多眼雜被人撞見,只有全部人在會場觀看演出和頒獎的時候,才最保險。

那一環節雖然長達兩個小時,但中間有十五分鐘休息時間。

下半場大部分內容是領導講話和頒發榮譽證書,許多來賓可能提前離場,也就是說,為确保萬無一失,她的機會其實只有上半場表演最精彩的半個小時。

最最重要的是,程峰認識她。雖然許多年未見,許秋來眉眼長開許多,但依舊不能确保他會不會看出自己和父母眉眼間的相似之處,出聲詢問。

所以,為避免麻煩,她不能和程峰打照面。

九點四十五分,當秋來遠遠在走廊看見電梯裏走出穿套裙的馮安妮時,當機立斷轉身,尋了個借口,把迎賓工作讓給自己的搭檔,自己接過茶壺,拐進包間倒茶。

時間又過去三四分鐘,她回到走廊,切換耳機頻道,一陣微弱的雜音過後,只聽裏面傳來了馮安妮的聲音。

“……我不是那個意思,爸的壽辰肯定是我最重視的,我一定辦得風風光光讓爸開心,但畫展也得辦,到時候就辦成慈善藝術作品展,把我這次準備展出的24副畫拿出來進行慈善拍賣,用”關懷失學兒童“為主題籌善款。”

馮安妮正極力正試圖勸服的人,顯然正是程峰。

果然,那聲音之後就弱下來,撒了一聲嬌:“老公,咱們就趁畫展這次機會,聯系幾家媒體宣傳宣傳,對改善風評也有好處,擴大你的影響力,事情百利而無一害。”

“行了行了,以後你自己看着辦,只是別再讓媽把狀告到我這裏來,說你整天忙得不見人影就好。”

雖是輕描淡寫,但許秋來确實聽出了幾分其中暗含的敲打,看來,冒大不韪結婚不到兩年的程峰夫婦,感情也不是如外界所想的情比金堅啊。

馮安妮顯然也聽出了內裏威懾,當下又是一番保證和小意溫存,總算把人哄順了幾分。

豪門媳婦兒不好當,尤其是程峰這種富一代起家的。他愚孝的老母親大字不識幾個,整日只知道對養尊處優的兒媳指手畫腳。這種人,若不是程峰的母親,在路上遇到,馮安妮連眼角都不會施舍人一個。

在之後,兩人的聲音便小了,許秋來支起耳朵使勁聽,半拼半湊,才勉強聽清楚,大概是環亞一個女副總今天也要出席校友會,程峰叫馮安妮去和人套近乎,約莫是啓辰最近一個項目與環亞旗下的亞璟電子有往來,提前打探消息。

那個女總裁和環亞董事長關系不一般,據說早年兩人曾有過情人關系。

……

聽了半個小時的商場辛密後,程峰大概開始處理工作上的事情,按照秋來之前查到的行程,程峰今早應該是在郊外開完會議後順路直接過來Q大的。

休息室裏安靜下來,許秋來能聽到一些敲鍵盤的聲響。

這很好,說明他帶來了有用的電子設備。

噩耗是:程峰還随身攜帶了兩個保镖。

兩人正站在走廊盡頭的吸煙區吸煙,他們的狀态比正常的工作狀态松弛。可以确定的是,兩人不是為校慶準備的,可能是因為怕早上的會議出差錯,結束後,順帶把保镖也帶了過來。

無論什麽原因,結果是殊途同歸的,因為很明顯,程峰在觀看表演的時候并不會把保镖一起帶到前面去。

許秋來心中一跳,胸腔随即被不甘填滿。

要放棄嗎?

不!

不可能,再也沒有比這更好的機會了!

十點整,招待會的表演正式開始。

許秋來在聽見耳機裏的關門聲後,又等了十分鐘,才從洗手間出來。

路過吸煙區,她給兩位黑衣保镖分別倒了水。

對方點頭示意,但并沒有喝。

許秋來微微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有什麽需要可以随時叫我。”

她的笑容殺傷力很少有人能頂得住,再加上身後的名校光環,兩人雖然不會真的麻煩她什麽,但還是心生好感,認真道了謝。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