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原來陸神是故意捎她出來的,雖然也有很大可能是他不耐煩應酬上峰的原因,但也足夠許秋來受寵若驚了。

看他還沒吃飯,行到路邊超市時,秋來刷卡給他買了個三明治和巧克力奶做報酬。

陸離從不挑剔這些,咬着吸管陪她走到校門口。

正待分別時,後面忽然竄出一輛銀色小跑,出了校門才沿路邊緩下速度,車窗一降,原來是季時安。

秋來在人行道上走,他在馬路上慢慢跟着開,“秋來你要回去嗎?我今天正好沒事,可以送你到家诶。”

“我有事兒,煩着呢,你閑得慌邊兒玩去。”秋來不耐擺手。

“嘿,哥們,又見面了。”季時安看清旁邊的陸離,脫墨鏡朝他打了個招呼,也不在乎人家有沒有回他,轉頭又對秋來撒嬌:“那你去哪兒,我都給你做出租司機,不要錢。你每天這麽忙,我都好久沒見你了。”

“有那時間在高架上堵車,我坐地鐵早到了,你開快點走啦,別跟這兒阻塞交通了,沒看那邊交警盯着你呢。”

季時安往路口一看,果然有交警指着他就要過來,身後是此起彼伏的喇叭,他只得一腳油門越過路口。

“他這個人就是大大咧咧自來熟,陸神你別往心裏去。”秋來解釋。

陸離嗯了一聲沒說話。

瞧這反應,秋來心裏又暗罵起季時安,這人喊誰哥們呢,神的兄弟是能随便做的嗎。

雖然許秋來對季時安态度不怎樣,但陸離能感覺到,她跟他的相處模式,是平日跟任何人相處都沒有的随意與熟稔,這恰恰證明季時安是特別的。他腦海中驀然浮現上次在景園食堂看見那一幕。

許秋來也喜歡他嗎?

意識到這種可能,他頓時整個人都不舒服起來,連拿在手上的巧克力奶也無法下咽了。

“你要參加什麽活動?”他把奶盒扔進路邊垃圾桶,主動問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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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慈善畫展。”脫口而出的瞬間,許秋來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好像她在陸離面前一向下意識選擇說真話,是她警惕性變低了,還是她本身潛意識裏就是這麽信任他不會往外說?

許秋來可不像是有閑心看畫的人,陸離多看了她一眼:“什麽慈善?”

在撒謊和繼續說實話之間,她猶豫片刻,選擇了後者,“贊助失學兒童,程峰老婆主持的……”

這是陸離又一次在她這聽到程峰這個名字,“畫展對外開放嗎?”

“需要邀請函。”

秋來遠遠見他的黑色小車已經從路口拐進來,“陸神你現在要回家了?”

“本來是,現在改變主意了,”陸離打開後排車門,“走吧,帶你到地鐵站。”

他怕季時安下個路口調頭回來,死皮賴臉要送她過去。不管怎麽樣,首先把兩個人相處的機會都掐滅在搖籃裏再說。

一回生二回熟,許秋來現在習慣了蹭陸離的車,也就不客氣熟門熟路爬上後座。

果然就在她上車後不久,季時安的銀灰色小跑出現在對面折返的車流中。挂車簾動作太大,怕許秋來看見,光明坦蕩的陸神特地挺直腰板正襟危坐把窗外的景象擋個嚴實。

前往地鐵站的路上,陸離打開社交軟件,手指在鍵盤上飛動,在各個親友群姐姐嬸嬸間詢問了幾句晚上馮畫家慈善畫展邀請函的信息。

上流圈子就這麽大,不管這些貴太太們是否真看得起那個上位史并不光明的程太太,肯帶她一起玩兒,但面子情大多還是有一個的。

太太們不懂陸離為什麽忽然對那挂羊頭賣狗肉、名不見經傳的油畫作品展流露出興趣,但這小少爺幾百年不冒回泡,當下一出聲,立刻就有人聞弦歌知雅意,提出給他送幾張邀請函來。

事情搞定了,車也剛好到站。

華哥在車場把車擺好,小跑跟過來,與他們一起乘扶梯下地鐵站。

許秋來有點兒摸不着頭腦,“陸神你不坐車了?”

“你剛說的,乘地鐵比堵車快。”陸離認真研究着購票機器上的乘車路線,問她,“這個要怎麽買?”

許秋來感到不可思議,“你沒坐過地鐵嗎?”

“人多。”

“……好吧,是我多問了。”

果然是典型的陸神式回答,他就不喜歡這類擁擠、黏糊糊、且危險因素不可控的場合,何況出行有專車接送的人坐什麽地鐵。

許秋來有點兒仇富,又有點兒惆悵,無奈探過頭幫他點擊屏幕,“你要去哪個地方?”

她漂亮的發旋湊到眼下,帶着洗發水的香氣,從陸離的角度剛好能瞧清那嫣紅的唇瓣一啓一合在說話,嗓子一時啞了。

“和你一樣。”

“嗯?”沒聽清,許秋來發出鼻音擡頭輕詢。然後才猛地意識到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和他靠得這麽近了,呼吸之間就差了三寸不到。

被那眼睛近距離一看,她的心跳差點不受控狂蹦出胸膛來。

“我說,我也想看畫展。”

陸離清了清嗓子,許秋來強作淡定直起身子,飛快點擊屏幕,低頭掏零錢幫他買票。兩個各懷鬼胎的人忙着掩飾自己的心思,都沒空注意到對方異樣。

工作日的下班高峰剛開始,地鐵站裏上下的人頭攢動。

含着金湯匙出聲的小公舉·栗栗哪裏見過這種陣勢,如果站臺上的人口密度還算勉強能叫人忍受的話,等到地鐵進站時,被前後的人流攜裹着進車廂的感受就完全稱得上絕望了。

在快節奏大都市生活的今天,擠地鐵已經成為了白領們不可或缺的生存手段,這些已經百煉成鋼的上班族可不管對面是什麽天王老子,就算是在華哥這樣的彪形大漢極力隔離和保護下,陸離的球鞋還是被人左踩一腳右踩一腳,沒等找到罪魁禍首,背後又被人推了一把,好險擡手抓穩手環才沒跌倒。

人群肩并着肩,背貼着背,車廂像密不透風的沙丁魚罐頭擠到沒有一寸多餘的空間才罷休,地鐵門響鈴緩緩合上,等陸離回過神忽然發現,連許秋來都快和他擠散了。

眼看人越離越遠,陸離顧不得多想,一邊拉緊手環,右手抓她手腕把人拉回來。

許秋來瘦得厲害,腕子也特別細,一伸手就圈住了,被他的力道帶得退了幾步,直接撞到人胸膛裏。

這動作實在有些過分親昵了,她揉着後腦勺擡眼偷瞟,發現陸離面癱臉上沒什麽表情,這才也假裝若無其事開口,“多謝陸神搭救。”

人群站穩了,華哥的作用也凸顯出來,他像是一道牆,在兩人外圍隔離出一寸空間,待在裏面,連空氣都仿佛便清新了幾分。見識過華哥的身手,許秋來對陸離開他多少工資感到十分好奇,這麽能打并且體貼心細的随身保镖,又會開車話又不多,還照顧得了陸離的全能保姆型人物,可真是打着燈籠也難找。

陸神牽着她的手還沒松開,可能是忘了,因為許秋來又斜眼偷瞄,發現他正盯着自己腳上的鞋印子看,眉頭緊皺一臉嫌棄。于是她主動開口緩和氣氛,“貧民日常初體驗感覺怎麽樣?”

陸離沒答,反而盯着她珍珠白的小皮鞋問道:“你的鞋為什麽還這麽幹淨?”

“這都是生活累積的經驗,你多乘兩次也就适應了。”

看那平日寡淡疏離的表情從驚愕失色、難以置信再到心有餘悸,許秋來被他逗得樂不可支,“你等等。”

許秋來趁他不備,豎起手機咔嚓拍了一張,然後順理成章抽回自己的手,“我發群裏分享給徐師兄他們看看,陸神與8號線首戰。”

他還沒來得及回味自己重新空蕩的掌心,趕緊蒙住屏幕,“不準發!許秋來你現在膽子怎麽這麽肥!”

“那好吧,不發就不發。”

許秋來假裝失落,勉為其難收起手機,其實她的古董直板機并不支持社交賬號上傳送照片,她的初心也只是想正大光明偷拍一張留着偶爾暗搓搓舔屏而已。陸離的顏真是沒得挑,厭世感稍散,生活氣息一濃,就是個風朗玉清的大帥哥,而且身處人群中,那種出類拔萃感便越發明顯起來。

接下來每到一站,陸離都沉浸在難以言說的心理活動中。

天,這種情況居然還能上人!肋骨要被擠斷了!

他們到底是怎麽像插筷子一樣神奇地插進這節車廂裏的!

噢……究竟還有多少站,喘不過氣……

诶?許秋來的頭發好香,背脊也好柔軟……這麽看擠點也不是不能接受。

地鐵這麽快!這?就到站了??

同上車時候一般,他們被人流裹着走出地鐵站,對面就是寶蒙美術館。

馮安妮的展覽将在今天晚上在這裏舉行慈善拍賣,秋來買不起什麽畫兒,但馮安妮給她發邀請函時候也就沒指望過她買。這就是成年人的社交方式,給她一次見識上層的途徑,繼而叫她感恩自己的提攜。

結合馮安妮在圈子裏的處境,也就不難理解她拉攏許秋來的目的了。她是學藝術出身,交際手腕、生意頭腦都不行,貿然進入那個圈子裏,其實很受排擠,也很缺得用的下屬,許秋來出身名校計算機系,專業對口,美貌無往不利,用得好,會是一件十分趁手的武器。

最重要的是,兩人結識的契機有點命中注定的感覺,她對許秋來印象非常好,女人有時候就願意盲目相信自己的直覺。

陸離要的邀請函也送到了,車停在地鐵口,他堂嫂親自送過來的。

許秋來只見那黑色的尊貴商務車車門一開,下來個打扮精致幹練的女強人,給了陸離一大把邀請函。

“要不了這麽多,”陸離只抽了兩張,就把剩下的塞了回去。他家兩口子都在數字業務事業部,這部門平日多有和啓辰交涉的地方,能拿到馮安妮那麽多邀請函也不奇怪,有點地位的人肯來,她都恨不得用撒的。

“謝了堂嫂,麻煩你跑一趟,”陸離禮貌寒暄兩句,“銳哥最近忙嗎?”

“可忙了,忙着吃喝玩兒樂。”女人笑一聲,目光落到他身後不遠處等待的女孩子身上,壓低聲音,“栗栗,那姑娘是你女朋友?”

她內心是有點吃驚的,陸離向來不近女色的。

風流的公子哥在他們這個圈子裏并不鮮見,陸離這樣對漂亮異性不屑一顧的才是異類。陸家這位獨苗苗金孫包含萬千寵愛出生,從落地那天起就是衆星拱月、千尊萬貴,如果沒有出那場意外,他大概早就被作為正式繼承人培養,在圈子裏嶄露頭角,成為媒體追逐風頭無兩的豪門貴公子了。

老爺子疼他,當年的事故一出,從此禁止任何媒體報紙再刊登報道孫子有關的事情和照片,藏得極好,十幾個保镖晝夜不停跟在他身邊保護他人身安全,連上課都在教室外面跟着聽課,直到近些年才不再那麽誇張。

而且心疼他受的罪,連陸離中二期惹下那樣的大禍也僅只罰跪兩個小時就原諒了他。老爺子直到去世前夕,還左一遍又一遍叮囑兒子,要順着陸離的心意做他想做的事,可見這份寵愛有多深厚。

生來享受了一切,卻不用承擔任何壓力與責任,有的是人替他工作賣命,這就是陸離投到好胎幸福一生的真實寫照。

若非要說有什麽不足,那就是大家都懷疑陸離是個GAY,正常男人到了這個年紀,哪裏還有不開竅的呢?

陸銳他們那群人,十幾歲玩過的姑娘就不能掰着手指頭算了,只有陸離除了電腦就是工作室,從不跟女孩玩兒。

嬌弱的覺得人家哭哭啼啼煩人,大方的覺得人沒眼色讨嫌,心眼多的嫌人不識趣生厭。不管是看上他的地位,還是看上他人的姑娘,一個個使出十八般武藝,卻像是撞在銅牆鐵壁上,刀槍不入油鹽不進。

他們這大家子人閑得無聊,有時也在背地笑話哪家姑娘又在栗栗這碰壁了,議論着陸離什麽時候會領個男媳婦兒回家。

此時聽陸離答出一聲“不是”,她頗有點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感覺。

诶……果然就算是這種美貌到她看了都心動的女孩,也不能扣開陸離的心扉。

“我在暗戀她。”陸離一本正經說着,低頭翻開邀請函查看。

恍若驚雷落地,堂嫂剛剛喝下去的一口水差點沒噴出來,什麽?她沒聽錯?

陸離需要暗戀誰嗎?

他只需要把帽子摘下來,漏出那張俊臉,帶人回家見見金碧輝煌的大宅子,出海坐坐他那超貴的豪華游艇,再看看他尊貴黑卡上的餘額,還有什麽女孩子是拿不下的呢?

天哪,這個傻弟弟居然意外純情地驚人!

堂嫂仿佛勘破什麽秘密,用手捂住嘴。

陸離想了想,皺眉叮囑,“堂嫂你回去別跟人講,其他人嘴巴兜不住的。”

“那肯定!我幫你保守秘密,誰也不說。”堂嫂上一秒剛想好的宣布戀情标題劃掉,好像從沒有過那想法一般,斬釘截鐵保證。

兩個人說話的時間有點舊了,秋來換了個站立姿勢看表,陸離立馬收聲和她道別,拿着插兜邀請函往回走。

堂嫂回到車上半晌沒動,看着一對璧人結伴進入美術館的背影暗嘆。

這肯定是上輩子拯救了銀河系的女孩子,居然能得到陸離的那麽珍貴的喜歡,以後結不結得成婚另說,至少她下半輩子不用再為生計發愁,稍微有點手段,簡直就能過上躺贏的人生。

別人的想法,許秋來自然是聽不到的。

在她看來,陸離雖然看得出家庭很不錯,但應該到不了跨越階級的地步,這座城市天上掉下塊板磚可以砸死七八個有錢人,但世界上又哪兒有那麽多豪門呢。

從前接觸的那群公子哥也固定了她的印象,陸離這種沉迷游戲的技術宅直接就被她從這一行列裏劃出了。

畢竟陸離摳得連巧克力奶都要蹭她買的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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