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篇、
符博勻來到劉某的朋友家,敲了敲門,等了很久都沒有人應門。他心想那些人可能已經離開了,但是也許還有可能回來,于是蹲坐在門口,默默等着。
一直等到快兩點的時候,終于有個老頭從樓下上來,老頭看了符博勻一眼,喚道:“小夥子,在這兒坐着幹什麽?”
符博勻擡頭,拍拍屁股站起來,對老人說:“我、我找這家的人,但是他們好像不在家。”
老頭眯了眯眼睛,看向那家的大門,對符博勻說:“這幾個年輕人每次聚會都吵吵鬧鬧的,昨天還喝了一晚上的酒,這會兒估計,宿醉不醒呢吧。”
符博勻一聽,老頭的意思是那些人可能還在房子裏,心裏一高興,也有了等下去的動力。符博勻客氣地向老人道了謝,又坐在門口等。
直到下午三點多,那扇門才吱呀一聲開了。
開門的人還睡眼朦胧的,穿着一件連帽衫,雙手插在兜裏,低着頭走出屋子,他很明顯心不在焉,冷不丁被高興于終于見到人而猛地站起來的符博勻驚了一下。
“啊!什麽東西……”那人一聲驚呼,轉頭怒氣沖沖地看過去,在看清是什麽東西吓到他之後,整個人呆愣在原地。
“你……”符博勻見終于有人出來,笑着向他打招呼,結果一開口,那人就驚慌失措地連退幾步,轉頭想要逃下樓,卻一腳踩空,整個人朝後倒栽着摔下去,滾了好幾圈,撞到牆上才停下來。
符博勻急忙下樓查看,見那人只是暈過去,才松口氣。他想叫救護車,卻因為眼前這個人也是參與謀殺的人之一,心裏有些難受,不禁猶豫了。他知道要以德報怨,但是……何以報德?這些人根本不懂什麽叫做“善”。
符博勻想到這,索性抛下那人不管,一步步走回那扇門前,敲響了門。
“誰啊?”裏邊的人問,聲音裏還摻着些許不耐煩。
“從你們家裏出來的人,在樓道裏摔暈過去了。”符博勻壓低了聲音說話,故意不讓這些人聽出他的聲音。
門裏發出一陣響動,伴随着咒罵,走出來一個穿着大衣但是下半身卻只有一條褲衩的男人,看來是剛睡醒,随便拉了件衣服就穿上了。
男人走出來,也不看符博勻,探頭看了看樓道下邊躺着的人,叫了那人幾聲,見人沒反應,才罵罵咧咧着走下樓去。
符博勻見男人沒關門,趁機走進門裏,一進門就愣住了。這個小小的兩室一廳房子裏橫七豎八躺了四五個大男人,整個房間裏酒氣熏天,地上丢着些五顏六色的藥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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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博勻在這群人中找到了自己的前男友,他擦了擦眼角,一步步走過去,伸出手,正想推醒那人,卻猛地被身邊的人拉住手腕!
“嗯……小翠兒……讓爺摸摸……嘿嘿……”旁邊的人顯然還沒清醒,抓着符博勻的手一通啃,一邊親還一邊說:“哎呀,怎麽有毛呢……”
符博勻只感覺一陣惡心,狠狠甩開抓着他的男人,把那男人驚到了,發出殺豬似的驚叫,震醒了屋子裏的人。
“劉祿!”符博勻看着那個他本想親自叫醒的人滿臉迷茫地睜開眼,怒意止不住上湧入眼。
被叫做劉祿的男人本來還迷迷糊糊,一睜眼看到符博勻的瞬間,不僅清醒了,頭上還滲出細密的汗珠,一邊往後縮,一邊磕磕巴巴地問:“你、你是……”
“把我打暈,綁上石頭推到海裏!劉祿!你心怎麽就那麽狠!”符博勻攥緊了拳頭,他長得人高馬大,膚色如蜜,還有着西北人的彪悍外貌,衆人一看這人似乎不好惹,一時間也有些膽怯。
“怕什麽!我們這麽多人!”不知誰這麽吼了一句,劉祿也是酒壯人膽,站起來滿臉堆笑地說:“那個,博勻啊,我也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符博勻氣得渾身顫抖,他彎腰撿起一片藥丸:“欺負我不知道,居然喂我吃毒品!你真不是人!”說完,狠狠将藥摔到劉祿臉上。
此時已經有人借着酒勁,從廚房拿了一把刀,站在符博勻身後,狠狠砍向符博勻!
這群人也是真狠,這一刀,直接砍在符博勻脖子上!但因為那人腳步還有些虛浮,根本使不上多大力氣,刀刃沒有沒入符博勻脖頸太深的地方。但也足夠留下致命傷了。
但符博勻似乎根本不在乎那些人做什麽,衆人就這麽愣愣看着被砍傷後一聲疼都不吭的符博勻。
“你交了什麽樣的朋友?劉祿……我以為你會改邪歸正的,我給你多少機會?但你呢?吞我的錢,還要殺我……還把房東家的東西都搬走了……你們就不知道怕嗎?!就不知道會遭天譴嗎!”符博勻怒吼着,伸手推開那個砍傷他的男人,就這麽任刀插在脖子上,瞪着眼,步步緊逼劉祿。
但符博勻還沒來得及碰到劉祿,就被劉祿用不知道誰遞給他的水果刀刺傷了腹部。
“呵呵……”符博勻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低頭看自己腹部的傷口。他在這一刻徹底對前男友絕望了,面對前男友,他再也不會心疼了。這一刀仿佛切斷了他的神經,令他麻木到忽略被傷害的痛楚。
“愣着幹嘛!讓他出去我們幾個都活不了!”不知誰提醒衆人殺人滅口。
衆人趕緊抄起武器,圍攻手無寸鐵的符博勻。
不一會兒,符博勻就被割了喉,身中數刀,刀刀致命……
衆人一看符博勻終于不動了,但那雙眼卻直勾勾盯着自己,不由得有些發怵。
“怎、怎麽辦……”有人問他們之中的老大。
“還能怎麽辦!分了他!”老大大手一揮,衆人便急着去找鋸子斧頭這些東西過來。
正當他們要動手,一陣鳴笛适時響起。
“是救護車?誰叫的?!”老大一陣慌亂,舉着鋸子朝自己的小弟們怒吼。
他們顯然是忘了,外邊還有一個暈過去的同夥和出去查看的同伴。
衆人只得趕緊收手,将符博勻從地上拖起來,塞進衣櫃裏。
符博勻很清醒,他在衣櫃裏流下淚水,原本停止跳動的心髒在他拔出刀之後又開始跳了起來。
是的,他這回終于可以确認了,自己真的死不了。
不久後,卧室外傳來一陣吵鬧,還有人大吼什麽抱頭蹲下,符博勻這才從衣櫃裏出來,頂着一身血污和那把插在他腹部的兇器,搖晃着走到大廳,低頭掃了一眼地上蹲着的兇手們,眼裏沒有一絲感情,平靜得宛若木偶。他接着擡頭,只見幾個穿着黑衣的警-察舉着槍站在那,一臉嚴肅,眼裏卻滿是疑惑。
年存真從門後鑽出來,在看到符博勻的時候愣住了,三秒後回過神,猛地拉住警-察的衣袖說:“對!對!就是他!”
“他……他……怎麽可能!”那幾個親自動手的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瞪着符博勻看了好一會兒才說:“胸口五刀……脖子上兩刀……肚子三刀……怎麽可能……明明都沒呼吸了!心跳也停了!這不可能!不可能!”最後甚至不顧還有警-察在場,站起來歇斯底裏地吼道。
警-察覺得這些人瘋了,但是他們傷人是事實,還是先帶回去錄口供吧。
原來是年存真報的警,他趕到的時候聽到樓道裏傳來聲音,那時候救護車還沒來,但那個摔暈的人已經半醒半昏迷,念叨着說那個被丢在海裏的人回來了,是鬼,是鬼……年存真一聽,這不是做賊心虛怕鬼敲門麽?馬上就報了警。
但警-察還是來晚了,符博勻要不是不死人,這會兒早就涼透了。
符博勻被警-察帶了回去,經過醫生檢查,他身上的傷口只剩下皮外傷了,傷及內髒的都已經愈合了。最奇怪的是,符博勻身體裏居然出現一條奇怪東西,醫生說不清楚那是什麽,只是在觸診的時候摸到符博勻從後頸到尾椎的位置有一段跳動的東西。但摸了一會兒,跟符博勻一說他身上有這個東西,立馬就再也摸不到那條奇怪的跳動脈絡了。
之後符博勻被警-察放回了家,那些十惡不赦的人也被關了起來,等待他們的是數罪并罰的法律制裁。
符博勻和年存真一起回去,年存真為了讓他開心,帶他一起去吃那“直擊靈魂般的美味”刀削面。雖然這個時間面館可能已經沒有刀削面了。
果然,兩人排了很久的隊,結果排到一半,就被告知沒有面團了。這家面館很奇怪,刀削面面團限量供應,拉面則是做到營業結束為止。也正是這種有錢也不一定買得到的任性,才吸引那麽多食客。不過确實,這家面館的刀削面真是一絕。
但這天,做刀削面的師傅卻沒急着走,他站在邊上,雙手環胸,悠閑地看着一旁的廚師做拉面。
兩人有些遺憾,但既然來了,也不能空腹而歸,他們決定只吃拉面,卻在排到的時候被刀削面師傅親自接待了。
“幾碗?”阮懷因微笑着看他們。
“我可以多要一碗嗎?一碗打包回去……”符博勻在年存真回答了“兩碗”之後,摸了摸口袋裏的錢,笑着問。
“行。”阮懷因說着,從桌子下拿出一小團面團,只拿了一把刀就開始削。
其實很多人來這裏吃面,不僅是因為面好吃,還因為刀削面師傅阮懷因的刀功簡直絕了。但是今天,他們發現阮懷因沒有秀刀功,但削面的速度比用幾把刀還要快。
很快,兩人就吃上了熱騰騰的刀削面,還有一碗,阮懷因說一會兒吃完了再給他們煮。
後面的人也要吃刀削面,卻被告知不做了,前面沒吃到刀削面的人抗議着,卻被阮懷因笑着說你們要吃我也不削,就這樣被直接噎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們不可能因為阮懷因的态度就不來吃面了,這實在是平價又好吃的面,師傅平時也不會說得罪人的話,就今天是個例外而已。
兩人吃得很滿足,他們帶着打包的面就要回去,卻被阮懷因攔住了。不過阮懷因也沒有多一句廢話,他只給了兩人一個忠告:“不要把那件事情說出去。”
符博勻知道阮懷因說的是他的不死體質,的确,他清醒之後認識到自己有多可怕,現在他只想安靜地當一個普通人。
年存真也知道符博勻的情況,死而複生,乍一聽是很不可思議,但在兆示伊旅身邊待着,他什麽怪事沒見過?有些事情還是別亂說會比較好。他決定把這個報道先藏起來,不發表了。
符博勻帶着面回到喬思文的家裏。喬思文還在忙自己的職稱考試,甚至連晚飯都來不及吃。直到符博勻回去才驚覺已經晚上八點多了。
“跑了大半個城市買的刀削面,聽說是直擊靈魂的美味,試試吧。”符博勻把面放在桌子上,微笑着招呼喬思文吃。
喬思文受寵若驚,趕緊洗了手,坐下來,才吃一口,立馬贊嘆不絕,說下一次一定要讓符博勻帶着去嘗一嘗他們家剛做出來的面。
喬思文吃完了才問符博勻怎麽樣,符博勻說他找到了男友,把錢要回來一部分,可以先付房租和一些生活用品的費用。喬思文倒是不急,他告訴符博勻,這些事情以後再說,讓符博勻先找到一份穩定的工作再想着還錢。喬思文的善良寬厚讓符博勻深受感動,他發誓,只要喬思文不趕他走,他就會一直陪在喬思文身邊,做牛做馬也甘願。
飯後符博勻下樓給自己買了件廉價的新衣服,然後回去洗澡,洗到一半,突然感覺身上有點奇怪。他摸了摸自己的後背,的确摸到什麽東西在跳動,好像跟心跳是同步的。
坐在外邊等符博勻洗完澡的喬思文打開電視看新聞,中央臺整天一副歌舞升平的樣子,舉國歡慶日子太平,他才不想看這種虛假的東西,摁了幾下遙控器,轉到地方臺,剛轉過去就看到兩個鄰居街坊罵罵咧咧吵什麽,一看都是些無聊瑣事,什麽對面家的車子為了方便亂停亂放擋了路,隔壁的人家出了個馊主意,就把小巷子兩頭砌牆封堵,留下一個小門給自行車和人過,氣得對面鄰居大罵人家不守公德……雖然是瑣事,但卻讓喬思文覺得很有趣。
正看得津津有味呢,喬思文突然感覺心裏一陣發慌,下意識走到浴室門口,就看到符博勻果然是出了事。
只見符博勻雙手扼住自己的脖子,蹲在地上,仰頭喘氣,脖子伸得老長,舌頭都吐出來了,那模樣像極了窒息的人。
“博勻!博勻!”喬思文趕緊跑過去,把水關上,拽下一條浴巾披在符博勻身上,把他從冰冷的地板上拖抱着帶到卧室裏去,放倒在床上。
符博勻渾身抽搐不止,喬思文怕他是癫痫發作,急忙想往他嘴裏塞枕巾,但看他那樣又不像,也沒什麽辦法,只能在他身上溫柔撫摸。
符博勻剛才又沒吃什麽東西啊,這被卡住喉嚨的樣子是怎麽回事?
喬思文一邊想着一邊在腦子裏找解決問題的對策。最後只能死馬當活馬醫,從背後抱住符博勻,雙手握拳頂着他的胃部,狠狠一下一下往上沖擊。
或許真是被卡住了,符博勻吐出一灘黑水,随後身子也不是那麽僵硬了,他無力地靠在喬思文懷裏,生理性的淚水止不住地流下來。
符博勻知道自己再次被喬思文所救,他轉頭感謝,被喬思文強硬地摁在床上要求他快點休息。因為剛才的折磨,符博勻很快就睡着了。
喬思文看着符博勻的睡臉,嘆了口氣,才緩緩從床上下來,用紙巾擦了一下地上的黑水。
這些看黑水起來有點像不新鮮的濃縮血漿。喬思文把紙巾湊到鼻子底下,用手扇了扇,只聞到一股酸臭味。
算了,人平安就好。喬思文将紙巾收起來,找了個保鮮袋把紙巾丢進去,打算等明天一早,拿到檢驗科讓同學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