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五篇、

何秘書面色嚴肅地開着車,年存真則一臉無所謂地四肢攤開一副懶散樣坐在後座上吃他的蛋撻。何秘書見他這樣,想說他這麽大個人了還如此随性真是要不得,一張嘴就被年存真堵住了。

“先找點東西吃飽了再過去,這些人不僅會折騰,還真會挑時間,一會兒看完那屍體,估計你都不想吃飯了。”年存真說完,用濕紙巾優雅地擦擦手擦擦嘴。

“不了,我怕我不是沒胃口吃東西,是吃了一會還得吐出來。”何秘書下車給年存真買了份幹炒河粉,突然想起另一個股東呂伊。他是絕對不會讓呂伊在車裏吃東西的,明明是個女裏女氣的人,偏偏是重口味,芝士就算了,馊粉他可接受不了,榴蓮最好也別在車裏吃。

年存真下車之前擦幹淨嘴邊的油,捏了捏臉皮擺出一副真哭喪的表情,和親戚一個個握手,裝得跟真的很悲痛似的。

何秘書遞上白包。按理說白包是匿名的,不能現場拆,但是年存真他母親拿在手裏捏了捏,覺得不對勁,就背對着人拆開來看了看。

年存真正和親戚們裝模作樣道別呢,就被他母親拽着拖了出去,那封白包被甩在他胸口,緊随其後的就是一頓訓斥:“你素愛姐待你不薄吧?小時候還經常帶你出去玩!照顧你,給你輔導學習……你怎麽就這麽……”

年存真看了看那封白包,黑着臉看着他母親。

“你還有臉了!”他母親繼續訓斥:“忘恩負義的……”

“啪”!

何秘書剛好追出來,愣愣地看着年存真剛放下的手以及他捂着臉的母親。年存真本不想打這一巴掌,他以為自己真可以不計小人過,忘掉那個現在躺在花圈裏等人悼念的女人曾經怎樣狠毒地撕裂他的自尊。颠倒是非黑白的事情,他絕對不能忍。

“給一毛都嫌多,要不是為了看她那張老臉是個什麽樣子我才不會過來。你家的豬和我有個屁關系。”年存真黑着臉走回去,當着衆親戚的面掀開蓋在死屍臉上的布。

果然是整個臉爛得不成樣子,皮膚一塊塊剝脫下來,臉上的肉一摸還是硬的。

“知道我為什麽不和我媽脫離關系嗎?自己好好想想吧。你們柳家愛怎麽樣怎麽樣,股份我一分都不會給你們,也別想從我這拿錢,除了我媽年柳氏,我沒有給你們其他人任何一分財産的義務。”年存真刻意狠狠咬緊了牙關強調“年”氏。年存真說完轉身想走,卻忽然想起什麽,轉過身笑着對衆人說:“柳家在數十年前投入的資金我已經調查清楚了,總計不超過六十萬,別說要年家還錢,那些錢,我爸生前已經給你們還上還補上了利潤,如今一點都不欠你們的,別逼我回來追你們要多拿的一部分。還有在場的年氏後人,我爸的兄弟姐妹,在之前我就說過,誰有本事奪得我爸的財富,這環際企業就是誰手裏的東西。之前的環際已經倒了,如今的環際是我和呂伊先生一起、和我覺得可以信任的人一起、建立起來的,歸屬于誰,我想你們心知肚明。所有的舊員工,被我辭退的,我都好好給他們做了別的安排,錢、崗位一樣不落,至于要不要這些補償是他們的事,我已仁至義盡。今天是個沉重的日子,在這裏說這些話不合适,但我媽逼着我說我不能不說。我,年存真,只照顧我媽,對其他人,不好意思,都那麽大個人了,就自己照顧好自己吧。”

年存真總算把心裏的話都說了出來,他深吸一口氣,長長吐出,帶着何秘書轉身離開。

何秘書從年存真身上感受到一股不容反駁的王者之氣,那種過河拆橋卸磨殺驢還能說得別人毫無反擊之力恐怕只有不容他人反抗的帝王才能做到了。

“總,你……”何秘書從後視鏡看到自己的老總坐在後座,垂着頭一言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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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噓……我剛想出這魔方怎麽解……”

“……”何秘書轉過頭去,咬了咬牙。果然這個老總,一點都不在乎別人怎麽看,否則也不會當着前輩們的面說這些絕情話。

“總,你就不怕鬧出財産糾紛?”何秘書想起這個,于是順口提了一下。

“能有什麽糾紛?繼承權我爸和他的兄弟都拿了,我爸死前說讓我繼承他的全部股份,其他人看我爸死了覺得我不會掙錢,紛紛把股份交給呂伊這個看似我爸忠心耿耿管家的兒子打點的時候就該想到他們的未來了,我把舊環際掏空整破産打算另起爐竈之前從他們手裏收購股份的時候他們說什麽了?一群目光短淺有錢拿就好的家夥。”年存真放下魔方,撇撇嘴說。

何秘書推了推眼鏡,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也是惡人自作自受,難怪爛臉了。”何秘書說着,想起那個女人每次過來找年存真時的嘴臉,都讓他憎惡至極。雖然那張爛掉的臉看起來很惡心,卻讓他覺得快活,甚至覺得挺下飯的。

年存真脫下鞋子看了看自己的腳背,上邊那一塊被怪人皮膚貼過的地方完好無損,只是看起來比周圍的皮膚稍微白那麽一點。這件事讓他确認,伊旅真的跟那些爛臉的人有關系。但是伊旅是怎麽讓人爛臉的呢?這點他想不明白。那些無臉人也不可能老在街上晃悠,見誰作惡就給他一個熊抱把皮直接貼人一身吧?

年存真想到這兒,覺得自己不該繼續管這些事情了,他拿出移動電話,給伊旅發了個消息:有多遠走多遠,阮懷因在找你。

他不知道這樣做到底對不對,至少目前被搞得爛了臉的都是混賬玩意兒,如果阮懷因要制止伊旅的行為,他是不會答應的。年存真甚至想到,那些死而複生的人極有可能也是伊旅動了手腳的……就像那些無臉人一樣,伊旅可以讓已經失去生命的人行動,萬一伊旅死去,那些人可能會變回屍體。年存真是個善良的人,雖然他覺得符博勻可能已經是個死人應該入土為安,但他不願意讓喬思文剛愛上一個人就要承受失戀之痛。

年存真不知道伊旅還有其他什麽身份,他知道有元真道,他覺得元真道是個邪教,而伊旅可能是元真道的什麽頭領之類的身份。但凡是人,都會有私心,年存真不願自己的朋友受到傷害,他知道,伊旅絕對不是壞人,哪怕他做了不符合人類規矩的事情。

“人的規矩在制定的時候就是這樣,永遠平衡不了人們心中那些好的和壞的。”年存真嘆了口氣,摸着下巴說:“結果就是壞的積壓在好人心中,總有爆發的時候,那些負面的東西會把心中有邪念的人引向邪惡。比如現在,如果讓世界上的人知道壞人會被人變成爛臉的怪物,一定有很多人支持,哪怕這種故意傷害本身也是錯誤的。”

何秘書聽出了年存真話中的意義:“總,這些人是因為被人下降頭才會爛臉?”

“大概是吧。你覺得他們應該被這麽對待嗎?哪怕他們對社會其實沒有多大傷害,只是性格令人讨厭而已。”年存真問。

何秘書搖搖頭,回道:“我不知道,反正我覺得挺開心的,雖然那女人不偷不搶,但落得這麽個下場,我也不覺得她悲慘。”

年存真知道何秘書和他一樣都不是聖母類型的人,肯定會為此高興。

正說着,年存真又接到了一個電話,這一回打電話過來的卻是伊旅。

“存真,他來找我了。”

年存真被伊旅這沒頭沒尾的話弄得一愣,笑着反問:“誰啊?”肯定不是指阮懷因,他聽得出伊旅的情緒裏沒有厭惡,反而有一種期待和不知所措加起來的情緒。

“我一直感覺到他的移動,他是來找我的吧。是莫舒,莫舒過來了。”伊旅說着,情緒似乎有些激動起來。

“莫舒是誰?”

年存真的問題沒有得到他想要的回答。

伊旅繼續喃喃念着:“是個很可愛的人,非常好的人,我很喜歡他。”

“真難得,喜歡就去追啊!”年存真真心笑了,難得伊旅會說喜歡一個人。

但是伊旅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說:“幫我照顧他,如果他想要,就把他和五關在房間裏。”伊旅說完就挂了電話。

年存真知道,五,是那個在他別墅裏的無臉人的代號。

讓一個人和無臉人待在一起做什麽?年存真撓撓頭,想起昨晚被無臉人用舌頭……算了,還是別想了。年存真尴尬地揉了揉嘴唇。

何秘書問年存真想去哪裏,年存真決定和阮懷因見面,但他只能等阮懷因主動聯系他,所以他決定随便找個地方吃點甜的再說。

兩人剛找了一家甜品店,年存真就接到了阮懷因的電話。

“要在哪家飯館見面呢阮先生?”年存真一邊說,一邊下意識捂住了自己的錢包。

“我們九點到海濱長廊走走吧。”阮懷因說完就挂了電話。

年存真依依不舍地跟着挂了電話,當着何秘書的面呵呵傻笑。

何秘書捧着兩個千層蛋糕斜着眼看自己的老總。年存真這人不聰明的時候真是傻得讓人以為是老總的替身呢。

“我覺得我的少女心要被挖出來了……”年存真傻笑道。

“吃吃吃。”何秘書塞了他一嘴蛋糕。

年存真含着蛋糕,一邊拿叉子戳他自己的那一份蛋糕,給戳得坑坑窪窪才問秘書:“像不像那個女人的臉?”

“總你逼我給你增加工作量是麽?”何秘書按住自己跳個不停的眉頭。

年存真真怕這種威脅,只得乖乖閉上嘴吃蛋糕。

八點半,何秘書把年存真放到海濱長廊就自己開車揚長而去。年存真找到約好見面的地點,沒想到阮懷因早就等在那裏,他反複看自己的手表,确定自己沒錯過時間。

“啊,您來得好早……”年存真說着,心想這人一定會溫柔地說:不,我也是剛剛才到。這麽一想,竟然被浪漫到了……

“因為吃完飯閑着沒事就在這晃悠了。”

年存真聽着出乎自己意料的回答,突然間覺得自己不合适談一場浪漫的戀愛。

“走吧,邊走邊聊。”阮懷因說着,拔腿就走。

年存真對于明明是他倆二人的約會卻被拿來談論別人而覺得很不爽。

“小年,我想你已經知道你身邊那個人造成了怎樣的麻煩了吧。”阮懷因用這種誘人說話的方式打開年存真的話匣子。

“阮先生,我很想跟你說實話,但是我怕。我不知道你站在哪一邊,所以對不起,即使知道,我也無可奉告。”年存真剛說完,頭上就被一只大手覆上了,他安心地享受這種撫摸,閉上眼睛,也閉上了嘴。

“很正常,小年。不過我只是個記錄者,不會參與其中那麽多事情,這些,該發生的還是會發生。但是如果能夠讓一切稍微平靜一點,也不失為一件好事。”阮懷因笑着說。

“只是想聽聽而已嗎?您保證不會做什麽麽?”年存真擡起頭,看着阮懷因。

阮懷因點頭。

“我的室友,呂伊,其實原名兆示伊旅。他是個孤兒,是年家的管家撿回來的,小的時候就很漂亮,銀發金眸,看起來很像個小姑娘,但其實是個真正的大男人……那個聲音和他的外表也不般配,低沉柔和。說實話我很喜歡他,是那種對兄弟一樣的喜歡,他值得被喜歡,他是個很溫柔很善良的人。為什麽這麽說呢?我的家庭成員真的很糟糕,驕傲自大的,自私自利的,蠻橫不講理的,貪財好色的……母親也好,父親也好,全都沒有一個正确的道德觀念。所以我不敢說我有多道德高尚,至少比他們要好得多。知足常樂,積極樂觀,樂善好施,堅強堅持,都是伊旅教我的。我有個不負責任只知道揮霍和攀比的媽,有個家裏紅旗不倒外邊彩旗飄飄連掙錢都得交給別人來辦的爸,如果不是伊旅,我恐怕就是個人渣。阮先生,伊旅是個好人,我知道這一切可能是他造成的,但他做的這些事情,可能會得到大部分好人的贊同。出于他是我朋友、是我家庭成員的私心,我不想讓他的行徑被人知道,出于保護別人的目的,我不想讓更多人知道他給世界帶來了什麽。如果有人希望的話,我會幫忙勸他,勸他一下子不要做那麽明顯。”年存真說着,擡頭看了看身邊的阮懷因。

“他做了什麽讓你知道他是這一切的源頭?”阮懷因問。

年存真摸摸下巴如實回答:“伊旅會制作而且控制一種人形物體,他們沒有臉,身材強壯肌肉結實,目前我只看到雄性還沒見過女性的,他們外表的皮膚不知道是什麽構造,可以使人的肌膚舊傷愈合,甚至可以消除衰老痕跡。我出于好奇,割了一塊拿給我遠親敷在臉上當面膜用……呃,把人給吓死了。我去見過屍體,屍體臉上的皮膚潰爛了,就跟那些僵幹症患者一樣露出下邊的肌肉,看起來很可怕。所以我猜,是伊旅有辦法把人變成那樣。”

“你自己把那塊皮膚用在哪裏?”阮懷因笑問。

年存真指了指自己的腳背。

“方便讓我看看嗎?”阮懷因問。

年存真有點害羞,他找個地方坐下來,看着阮懷因在他面前單膝跪下活像是求婚,不禁心神蕩漾。

阮懷因捧起年存真的腳,在他腳背上摸了又摸,找到那塊被貼過皮膚的痕跡。

“看起來不像是攀傀已知的功能。這家夥到底是什麽呢?看來不僅僅是攀傀一個這麽簡單。但另一個會是什麽呢?”阮懷因呢喃着,抱着年存真的腳思考起來。

年存真知道男人思考的時候什麽動作都會停止,索性不理他,愉快地任由人抱着自己的腳。

阮懷因抱了一會兒就回過神來,還不忘給人穿上鞋子。

“那個,阮先生,我知道這時候說這種話可能不合适……”年存真遲疑着開口,今天是個好機會,是他難得和阮懷因獨處的時候。

“你喜歡我,對麽?”阮懷因站起來,坐在年存真身邊,認真地問他。

年存真因為被喜歡的人看透了心思,一下子少女心爆發,羞得擡不起頭來。

阮懷因笑笑,對年存真說:“可惜你遇到了錯的人,談戀愛不是我的追求。”

年存真知道自己被拒絕了,他苦笑一聲說:“那我有點小要求可以嗎?可以吻我一下嗎?”年存真說着,指了指自己的嘴唇。

阮懷因不介意,他低下頭去,親吻年存真的唇。

原本只是很單純的一吻,年存真卻想要加深它。阮懷因似乎知道他心裏的小九九,并且也滿足了他的希望。

年存真被阮懷因吻暈了,他沒想到阮懷因竟然還用舌頭溫柔地撬開他的嘴!

見年存真很自然地分開唇,阮懷因用舌頭掃過他的口腔,只是略微掃過,再吸吮幾番年存真的唇瓣。一個并不長卻足以讓年存真頭腦發熱到宕機的吻就這樣結束了。

年存真果然喜歡上了一個薄情人,當他回過神來的時候,阮懷因已經不見蹤跡。他摸着自己的唇,輕輕咬住自己的手指。

“只是這樣吻一下就很滿足了,總不能要求……要求阮先生被我……嗯咳……”年存真想着,臉上越發燒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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