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開始喜歡

樓凰譽的這句話沒有任何的打趣和摻假，景姝和自己不同，五官柔美，像是江南煙雨的大家閨秀。而大約是年少的一場大病，她的眉目間更顯柔弱，窈窕身姿行動間似河岸扶柳，總會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呵護着，害怕一場大雨便會讓其零落。

以前她動若脫兔時還好，現在沉靜下來，反而更讓她憐惜。

一直将她當做妹妹一樣寵着，但她終究不是她的親妹妹，很多事情由不得她。

“好了，到了。”白景姝很是愉悅。

樓凰譽舉目望去，心神俱震。

一方庭院裏滿是紅梅，遒勁的枝幹筆直挺立，不懼霜寒。千樹萬樹的緋紅層層疊疊地鋪散開，凄豔濃烈，襯着晶瑩的白雪，殷紅似血，風吹雪飄，紅色花瓣張揚喧鬧，暗香盈袖。

上揚的屋角，飛舞的雪花，凄豔的紅梅，仿佛是文人墨客筆下的丹青作品，美得不可方物。

折下一枝紅梅放到凰譽手中，她甚是滿意，“總算沒有錯過，看來回來的時間剛剛好啊。”

“你栽的？”雖然在桐城也見過紅梅，但也不過幾株，卻沒有見過這滿園都是，心底的歡喜和喜愛溢于言表。

白景姝點點頭，“這是當初我走之前栽的。我的院子他們一向少來，倒是保存得還不錯。”

樓凰譽伸出手撫過松軟白雪裏綻放的梅花花瓣，心裏說不清是何感覺，感動有之，欣喜有之，愛憐有之，酸澀有之。

白景姝瞧着紅梅下的人墨發如瀑，瑩白的手中一株梅，唇角含笑，眉目如畫，頓時心跳如鼓，真想擁她入懷。

盡管隔了一世，她還是記得，當初種這一片梅花，心中是講凰譽當做親姐姐來看的，她喜歡梅花，那就種一院子的梅花給她，真正發現心意時還是進了桐城派。

上一輩子，她沒有回來，凰譽自然也沒有回來，後來，卻是她成親的消息，那個時候心灰意冷間，她是将這院中的梅花都給砍掉了的。

上一世，沒有等來她，這一世，機緣巧合，倒讓她看見了。

“逆風如解意，容易莫摧殘。”她低低吟出聲，頓時一陣心驚，見凰譽沒注意才微微松了一口氣，看天色也不早了，她輕咳出聲，“凰譽，你将包袱給我，我去看看房間，先收拾收拾，你先看看梅花。”

凰譽扭過頭來，沒有遞包袱，只說：“我陪你一起。”

“這可不是什麽待客之道啊。”見她臉色沉了下來，立即改口，“那行吧，走進去。”

當時接到白景姝要回來的信，白渠吓了一大跳，但還是讓人将院子收拾了一番，雖然并不精細。

不一會就有一大群丫頭送東西來，有來送幹淨棉被的，有來送炭火火爐的，送熏香的，也有來送茶葉酒具的，更也有送蔬菜柴火的，不過是送往廚房。

房間因為多年無人居住還是有股黴味，下人們立刻極有眼色地點了香爐，火盆的炭火也燒了起來，也有人下去立刻燒水。

見一切都差不多了，白景姝站起來笑着說道：“我去做飯了，很快的，你先等一等。”突然她想起什麽似的，轉過頭來繼續補充，“我書桌的抽屜裏有你喜歡看的書，你且先打發時間。”

凰譽正想說她一起去，但瞧着好友興致勃勃的樣子也不好拒絕。

進了廚房就有丫鬟跑來禀告：“大小姐，老爺說您和樓小姐不去飯廳用飯的話，那老爺也不勉強，就讓人送飯過來。”

白景姝面無表情，直截了當地拒絕：“不必了，我自己動手。”然後轉過頭對一邊呆愣的幾個小丫頭們吩咐道，“你們留一個人給我生火就行，其他的人都退下，看看樓小姐有什麽需要的。”

幾個丫鬟幾乎沒反應過來，見大小姐神色沉了下來才急忙退了出去。

白景姝熟練地揭開竈臺的鍋蓋，舀了兩瓢水倒進去，“現在火燒大些。”

“哦好好的。”

另一邊的樓凰譽瞧着衆人戰戰兢兢的樣子也不以為意，往房間裏去，從靠窗戶的書桌抽屜裏拿出本書來，《始帝正紀》，确實是她喜歡看的。

随意的找個凳子坐下來安靜看書，也不知道是不是餓了的原因，她聞到了很香的飯菜味道。

“你們将飯菜擺放好，我去找樓小姐。”白景姝吩咐了一句就往房間裏走去，果不其然看到她拿書垂眸細看。

她彎腰從後面一把将書從凰譽手中取了過來，順勢拍了拍她的肩，“行了，別看了，吃飯去。”

凰譽笑着站起來，拉過她的手仔細檢查一番，“這次沒弄傷自己，不錯不錯，看來果真有進步。”

白景姝放下書，反手抓住她，“那是自然，我何曾騙過你，餓了吧？”說着就拉着她往外走。

“你還別說，真感覺餓了。”

“大概是我做的飯菜太香的緣故，”把凰譽按在凳子上做好，接過侍女們遞來的筷子放到她手中，話中滿是期待，“你且嘗一嘗。”

桌上有四五道菜，都是一些家常菜。辣白菜，麻婆豆腐，酥炸雞肉卷，冬菇蛋花湯，還有一個醬鴨。

一眼掃過去，幾乎都是凰譽喜歡的菜。

白景姝揮手讓侍女們都下去，然後夾了塊雞肉卷放到她碗裏，“你嘗一嘗。”

凰譽瞧着她的眼，心想，不管如何都一定要說好吃。不過吃完了她就發現之前的想法是多麽荒謬，她不可置信地問：“你，你的手藝如何這般好了？”

“喜歡吧？反正你喜歡就行了，其它的就別管。”她上輩子可不是白練的。

雖然一向信奉食不言的準則，但是這滿桌的菜，她可記得景姝并不很喜歡，凰譽輕輕蹙眉，“怎麽不做點你喜歡的？”

白景姝夾了麻婆豆腐放到凰譽的碗裏，不是很在意地回答：“這些我都挺喜歡的啊。”

“胡說，我明明記得你不喜歡吃白菜，也不喜歡吃冬菇。”

白景姝放下筷子很認真地凝視樓凰譽的雙眼，一字一句：“從今日起，便喜歡上了。”

樓凰譽突然莫名其妙地覺得不大好意思了，一時間竟然不敢去看身邊人真摯的眼。

而只有白景姝自己知道，她能這麽熟練地将這幾道菜做出來，一來是因為簡單，二來，卻是因為上輩子常常做。

吃她喜歡的菜，喝她喜歡的茶，穿她喜歡的衣服。

自她離開後，餘下的每一日，白景姝活成了樓凰譽的模樣。

飯後，将一切收拾完，白景姝心疼樓凰譽眼角下的青黛，這兩日的長途奔波确實沒怎麽好好歇息，便說道：“你去我房間先睡個午覺，她們剛剛換了新的棉被，很溫暖。”

樓凰譽也不推辭，這麽多年的好友了沒必要客套或者講究，她點點頭表示同意，“你和我一起吧，你也沒怎麽休息。”

白景姝眼眸微深，房間可是只有一個床，一條被子，一個枕頭的。她如此大好的機機會放棄了簡直就是天怒人怨，她可不是什麽正人君子。

凰譽的确極累，兩天之內車廂不停地搖晃，根本無法好好安睡，躺在床上沒一小會兒就安睡了過去。相反地，白景姝早就沒了睡午覺的習慣，在這個年紀身體很累，閉上眼睛無論如何都睡不着。

她翻過身子瞧着近在咫尺的容顏，修長的眉，卷翹的睫毛，英挺的鼻梁，淡粉的薄唇。

凰譽閉上眼時，五官組合在一起更顯清冷，眉目間的疏離和漠然愈加明顯，拒人于千裏之外，難以讓人靠近。可一旦睜開眼，眼中流轉的溫暖和清雅足以将人溺死其中。

白景姝伸出手攬過她的纖腰，一般都是自己縮進她的懷裏，很少抱她，而現在瞧着這個人絲毫沒有抗拒自己的接近，一瞬間的滿足無法言喻，心髒被填得很滿。

如果說前世的颠沛流離和求而不得才可以換得今生的接近，那無論如何都是值得的。眼神不由得放柔，仿佛只要眼神再濃烈些就會驚醒她一樣。

倘若現在悄悄親她，應該不會被發現吧？

緩緩低頭，眼看就要親到，景姝猶豫了一會，還是緊了緊手臂閉上眼不敢有放肆的動作。曾經的教訓已經夠了。

等凰譽醒來，身邊已經沒有人了。她起來去外面找景姝，整個院子都見不到影子。她站在回廊上，正打算往另一個方向而去時，正巧侍女就跑了過來。

“樓小姐，原來您在這，大小姐剛剛走的時候說如果您醒了可以去她的書房或者去院子欣賞梅花，不……”侍女有些猶豫，剩下的話她還不大敢說。

樓凰譽對其他人沒那麽客氣，言簡意赅：“不什麽？”

侍女大約是被她的語氣吓到了，瑟縮了一下立刻将景姝的話吐了出來：“大小姐說不要出院子，尤其是別人來找您，您也別出去，等她回來。”

人家一個客人，你讓人家別出這個小院子，別人來找她也不準出去，還得乖乖地等着她回來。這怎麽看都不會是好的待客之道，甚至說有些無禮了。老爺不是說這個樓家小姐不可怠慢的嗎？那肯定是不好惹的主。小侍女說完就準備等着她生氣發怒，卻遲遲沒有等到痛罵。

她怯怯擡頭，卻看到剛剛還眉目含霜的人一瞬間仿若綻開了個笑容。

樓凰譽大約知道了景姝的打算，既然她不想自己去摻和，那就順從她的心意好了。

“那帶我去她的書房吧。”

作者有話要說：

周末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