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就醫

門從裏面陡然打開。

白景姝向後踉跄了幾步,立刻轉過身,呆呆地瞧着站在裏面的人。

她的臉色白得吓人,可另一半臉頰又腫得老高,隐隐泛紫,嘴角的血跡已經凝固,手中抱着厚厚的被子,眼神呆滞,狼狽得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樓凰譽皺眉,懷裏就塞過來軟軟的被子。

站在外邊的人牽起嘴角,大概是因為疼痛,笑容只維持了很短的時間,“你把它拿着。”

樓凰譽接過來,原本到嘴的一些冰冷的話,此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甚至見到好友這般模樣,竟然該死地又有些心疼了。

為了抑制住這種長年累月積攢下來的習慣性地愛護和心疼,她接過來就往裏邊走。

“凰譽。”白景姝立刻喊住她,“對不起。”樓凰譽腳步猛然一滞,卻又聽到她說。“對不起,給你的新年帶來了不愉快。”

淩厲的視線刺了過來,樓凰譽扭過頭,目光如刃,語氣冰涼:“我以為你在為今晚做的事情道歉。”

白景姝嗤嗤笑起來,“你只是一直不願意直視罷了,我不會為這個而道歉的,因為今夜,是我很早以前就想對你……”

“夠了!”她轉過身,眉峰似雪,“景姝,我暫時不想見到你!”

“凰譽。”白景姝的聲音很輕,甚至可以說是缥缈,落在空氣裏很快被外邊的寒風殘卷消散,她問,“那你告訴我應該怎麽辦?你一直試圖維持着已經出現了裂痕的友誼,可是回不去的,難道你要在知曉我的感情下,還是故作不知,然後等一兩年後你找到心愛的人大嫁?那我呢?你有沒有想過,眼睜睜地看着自己心愛的人鳳冠霞帔會有多疼?”

白景姝不知道是心酸還是委屈,眼睛幹澀,明明幾度想掉眼淚,可那雙眼就是像幹涸的水田,流不出任何東西。“這樣,生不如死!凰譽,我很自私的,我不敢……不敢體會那種痛的!”

最後的幾句話,顫抖得不成樣子。

屋內一盞昏黃的燭光搖曳,屋外白雪覆蓋冷風覆面。

白景姝慘白着嘴角,顯得一邊的血跡愈發觸目驚心。

樓凰譽的手一緊,聲音恢複了對她本有的溫柔,然而那話,比任何時候都要尖銳:“可……景姝,難道就是因為你喜歡我,我就也要搭上自己的一生嗎?我……”她頓了頓,才繼續說下去,“不喜歡你啊。”

白景姝感覺到喉頭腥甜,她不動聲色地将其咽了下去,手在寬大的袖袍裏動了動,終究無力地垂下。

“我……”吐出一個字的人,喉頭動了動,良久才啞聲接着話說下去,“不早了,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

說完,她來不及看凰譽的表情,立刻關上門快步而去。

等繞過回廊走到院子時,終于忍不住嘔出一口血來,白景姝怔怔地瞧着白雪上的鮮紅,摸了摸唇,雪白指尖上也是同樣的顏色。

吐血了?

她好像記得,很多天以前,她也有過嘔血的經驗,當時大夫說急火攻心還是什麽?那這一次呢?也是同樣的?白景姝不敢确定。

剛剛不久前褪去的一場尖銳疼痛還殘存着。心髒絞痛,嘔血,身體酸軟,風寒頻發……

這些症狀,明明前世時在這個時候都沒有的,只有……只有在四十多歲是才會出現偶爾身體軟痛,抵抗力下降,真正心髒這般疼的,還吐血,已經是在五十多歲以後才出現的。

為什麽在不過十四歲的年紀,一下子就有了這些病了?

白景姝眼前一黑,猛然跪倒雪地,一手撐在地上,半天起不來。

原來不知不覺,竟然已經弱到這般田地了?

回過神将那灘血處理掉,她才回到房間,找出藥膏抹了遂躺下睜着眼睛到天亮。

翌日。

毫無疑問,頭重腳輕,腦仁咋呼呼地泛疼。然而白景姝顧不得裝柔弱,爬起來在冬梅沒進來伺候前回到自己的房間,找出一套利索的女裝穿上,戴上面紗悄悄出了門去。

太早,外邊街道上幾乎沒有人,但是鱗次栉比的房屋前都貼着紅紅的對聯,有的房檐上上還挂着大紅燈籠,喜氣洋洋。

景姝先去了國康街,翠翠和弘宜剛剛起來,她囑咐了二人一些事情,順便将她們接下來所要做的都給安排好,便如來時一樣迅速離開。

弘宜不解地摸了摸腦袋,疑惑地偏過頭問翠翠,“主子怎麽穿了女裝啊?還戴了個面紗,真奇怪。”

翠翠無奈地揉了揉她圓溜溜的腦袋,“行了,主子的事情不要揣測了,不是說從初五開始我們就要去農家買蔬菜然後想辦法高價賣出去嗎?還是快些想辦法怎麽樣可以讓她們心甘情願地給我們買菜,我們又如何賣出去吧。”

說到這個,弘宜有些傻眼,“這大冬天的,而且又是賀歲時候,有那個會願意将蔬菜賣給我們啊?”

“不然主子為什麽要親自來?主子讓我們幹的,可不是簡單的事,對了這兩天還要趕緊教教買回來的那些人呢。”

“好吧。”翠翠誇張地嘆了一口氣,不過很快又眉開眼笑,“嘿嘿,主子還給了壓歲錢。”

“行了……快去做飯……”

……

白景姝完全是憑着記憶在找印象中的醫館,前世的時候,她就是在名為“回春堂”的醫館會診,那大夫姓徐,在當時醫術可謂稱得上是妙手回春,年紀不大,推算起來的話,現在應該也不過而立之年。

然而找了半天也未曾找到,也許是現在還太早,回春堂還未曾開起來。

白景姝不得不放棄,她得先找個大夫問問自己的病況究竟是如何。

這個時候,大家都已經起床了,不過因為是大年初一,很少會有醫館出診的,她連續找了好幾家,都被人直截了當地拒絕,碰了一鼻子的灰。

空曠的大街,白景姝站在醫館門前,瞧着鉛色的天空,心髒隐隐傳來刺痛,裏面門吱呀打開,一盆冷水嘩地潑了出來,她立刻讓開,但還是免不了被水打濕了裙角。

“今兒個不看診,你還要站在這多久?這初一的,哪有給人看病的,還不快走?”門童端着盆站在門前,樣子很是不耐煩。

“咳咳咳……”白景姝捂着嘴忍不住咳了兩聲,準備說什麽門哐當一聲關掉。

“小姑娘,你可是要看病?”旁邊的門突然開了,出來一位婦人,“你去對面的那條街的醫館,找齊大夫,他的醫術很好,而且人也很好,肯定會為你看診的。”

白景姝向她道了謝,找到夫人所說的那家醫館,果然被接待了。

瞧着那個大夫,她不禁有些好笑,這不就是前兩天到樓府給她看診的齊大夫嗎?

“哪不舒服啊?”那齊大夫摸了摸胡須,大約是覺得大清早的就要就診心情不爽利,表情不好看,但好歹是出診了。

她坐對面,伸出手,輕聲道:“心裏絞痛,還……吐血。”

那大夫瞥了她一眼,沒說什麽,也許是驚訝她的話,閉目診脈,不一會兒他就皺起眉,“怎麽這麽熟悉啊?你是不是之前來這抓過藥?”

白景姝笑着說自己是樓府的人,齊大夫立刻恍然大悟,“原來是你啊,老夫這兩天就沒出診,唯一去的還是樓尚書家,唔,有點印象,有點印象。你的風寒還沒好啊。”

“好了,昨兒個又犯了。”

聞言,那大夫不滿地撇嘴,臉上的皺紋愈發明顯,像是深澗溝壑,“我之前就給你說過,你的身子經不住折騰,不過兩三天,怎麽脈象這般虛?”他收回手,“你說你的心口痛,但是脈象上卻查不出個所以然來。這倒是奇事。”

“什麽時候開始痛的?”

“就是這一兩天。”

“最近情緒可是波動得厲害?”

“……發生了一些事。”

兩人一問一答,說了一會,齊大夫要求她将面紗取下,白景姝猶豫了一下,還是取了下來。那張臉雖然腫是消了些,可沒完全消下去,那五個拇指印異常清晰,靠近耳際的那一塊肌膚,已經青紫,嘴角也是一樣。

齊大夫微怔,喃喃出聲:“唉,小姑娘,和人打架了吧。那個樓家的小姐怕是要心疼死了,那天聽說你的病情後她的表情就像是她自己快沒命了似的。”

白景姝敏銳地捕捉到一個字眼,像是她自己快沒命了?那就是說……

“……好好休養,至于你說的心痛,脈象上沒錯,……極有可能是你最近情緒波動得太過引起的,這麽年輕不知道胡思亂想些什麽……”

“大夫剛剛說快沒命似的什麽意思?”

齊大夫寫藥方的手一頓,他擡起頭去看對面的病人,眼睛一閃,若無其事道:“沒什麽,就是說如果你不好好調理遲早得沒命。”

白景姝銳利的眼揪住了他閃過的情緒,她不是真的那麽傻,沒那麽好糊弄,頗為鎮定地問:“那大夫告訴小女子,倘若我一直這麽下去,還有多久的命可以活?”

齊大夫擡起筆尖的手一滑,墨汁滴到了紙上。

“齊大夫,請告訴我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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