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抉擇

風寒交加。

白景姝坐在窗前,從窗外看去,正好看到庭院裏的矮松,被稍稍修剪,算得上別致。可惜這桐城派位于山頂,冬日風雪交加,整整一個冬天都是銀裝素裹,冰封萬裏。要到次年的三月雪才能漸漸消融。

桐城派每年會從正月十六正是開始訓練,現在還處于年節,留下的師兄弟們各個相約出去玩,自然也有勤學苦練的,比如那個剛進門的小師弟王梭,當初“誤傷”了她,現在還在廣場上練習。

李媛媛秦陸他們經常回來找景姝,但是他們又喜歡到戶外玩,每一次來不了多久就會嚷嚷着滑雪橇打雪仗,這些活動她自然是不能加入的。

這山河萬裏,這青山綠水,這暖暖人情,還有那人款款身影……都是她不能放棄的!

你決定了嗎?

此心法,雖然可以替你重鑄筋脈,補後天之氣,但它畢竟邪乎,一個不慎便是筋脈俱損,甚至走火入魔,七竅流血而死。

成功了,徒兒就有命活了不是嗎?

可是……景姝,倘若不成功,別說十年,你連三年都撐不過!

師父,總要試一試,徒兒不後悔!

讓凰譽回來吧,有她照料着你總會減少些危險……

師父,這件事還請師父替景姝保密。

白景姝摩挲着手中書冊的封面,青黑色作底,淩厲的大字躍然而上“魄羅心法”,邊沿處的書頁被老鼠啃得不成樣子,逢着的針線也已經開始掉落,不看名字,光看書頁只會覺得它是一本破爛的沒用的書籍。

可是,誰又想得到,在三十年後,此書會震動武林,引發江湖一番惡鬥。

當初她離開桐城派後鑽心經營商鋪,根本無心江湖,然而一些鬧得沸沸揚揚的事情,她還是知道一點點,但并不透徹,只曉得有個聲名鵲起地俠士人練了此心法後,功力陡增,心智大變,本來宅心仁厚的人突然殘虐弑殺暴躁易怒,一夜之間殺光了家族裏的所有人,連長老和襁褓中的嬰兒也無法避免。此人被正道追殺,然而此心法雖然邪乎,可是擋不住它能夠讓人功力陡進,本來一場正義的讨伐變成了貪婪的盛宴。

這本《魄羅心法》被人四處搜找,甚至牽涉進了朝堂。

白景姝也想不到,多年以後,這心法竟然會令人趨之若鹜,而在此之前,它被丢棄在桐城派掌門的櫃子裏,當做破爛,但是後來是怎麽落到俠士手中的不得而知。

然而如今管不得許多了,這是能夠救她的唯一辦法,她不得不試。

試了,成功了就長壽,武力大漲,敗了,也不過是一堆枯骨,紅顏薄命。

“景姝姐姐?景姝姐姐?”脆生生的聲音在外面清晰地穿透進來,接着,門就被推開。趁着小人兒的身影還沒撲過來前,白景姝立刻将手中的書放進了抽屜裏。

緊接着,身子一沉,張濃撲到她懷中,撒嬌道:“景姝姐姐,我要出去玩兒,你陪陪我吧。”

白景姝無奈地揉了揉小孩柔軟的頭發,“你最近不是找到個好朋友和你一起玩的嗎?今天怎麽沒到山下去找他們玩了?”

張濃擡起頭,黑色的大眼睛骨碌碌地轉,無比委屈道:“他有事情,而且爹爹說今天要來接我,爺爺不讓我出去了。”

“那就乖乖地,等着爹爹來接好不好?景姝姐姐出去被風一吹,頭就疼得很,小濃肯定不願看到我為此不舒服了吧?”白景姝放軟聲音哄道。

張濃歪着頭想了想,蠕動着身子往景姝懷裏鑽,景姝順勢就抱過她放到自己腿上。她身上有藥的苦澀味道,看來果然沒騙他。張濃癟了癟嘴,很嚴肅地說:“還是景姝姐姐的身子最重要。”

白景姝眉開眼笑。

“可是凰譽姐姐為什麽沒一起回來啊?她在的話就可以照顧你了,凰譽姐姐可細心體貼了。”小家夥想到什麽就問,只是很單純地問心中的不解。

白景姝唇角上揚的笑微微僵滞,良久才緩聲解釋:“因為凰譽姐姐有事啊。”

“有什麽事情是要比景姝姐姐你還要重要的嗎?”小孩子當真不谙世事得很。

景姝伸過手攬住張濃的肩,她的臉沖着窗戶邊,教人看不清神色,只聽到她說:“是啊,有很多事情都要比我重要呢。”

“唔……那是什麽事情啊?”

樓凰譽在給樓氏說要回去的第二天就準備啓程了,正好樓銘和樓陵兩個人同時升遷,前來祝賀巴結的人不計其數,要去應付的人多,也顧不上她。

凰譽告別後從後門離開,一路快馬加鞭地趕,到桐城的時候已經接近黃昏,她幾乎是本能地就往景姝門前而去。到了門口突然就躊躇起來,正好聽到裏邊人的說話聲,既然她有人陪着,那就不用去了吧,這當真是一個好借口。

白景姝幾乎是最後一個才知道凰譽回來的,她聽着李媛媛不停地呱呱呱,腦袋有剎那地空白,“原來凰譽回來了啊。”

李媛媛停下對凰譽帶回來的東西是多麽好吃的長篇大論,手裏的糕點扔進嘴裏,嘀咕道:“你竟然不知道?我以為她來看過你了。她大概是太累了,她不來,你就去看呗,別扭個什麽勁兒,難不成吵架了不成。”

景姝笑着點點頭,“師姐說得對。”

凰譽的房間內和那天她回來的時候一樣,到處都是擺的吃的東西,大家叽叽喳喳的圍着凰譽說什麽,見她進來都哄笑地把她拉進了讨論圈,嬉笑道:“喲,景姝師妹來了?快快,你家凰譽回來了。”

“這兩天魂不守舍地,現在可以回過神了咯……”

“這栗子糕真好吃,景姝你上次不也是帶了這個?唔……太香了……”

一擡頭就看到了朝思暮想的人,依舊是清清冷冷的樣子,只是大約長途奔波後,眼裏有些倦色。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白景姝心跳如鼓,突然緊張起來,輕聲問:“你什麽時候到的?”

那聲音實在小,幾乎淹沒在衆人的歡笑聲中。

不過樓凰譽還是聽到了,回答說:“剛到沒多久。”

“哦。”

大家在這山上清寂了很久,好不容易有些樂子幾乎是瘋了一般在不大不小的房間玩鬧嬉戲。白景姝在角落裏呆着,看着那個人眉眼的疲倦以及衆人的興奮之情,終于上前走到凰譽身邊說:“我的頭有點疼,你送我回去歇息會好不好?”

樓凰譽沒多想,一聽到她不舒服眼裏立刻浮現幾許焦急之色,伸手虛虛地攬過她的肩膀,同身邊的人小聲說了情況,衆人見此都心知肚明,繼續該幹嘛幹嘛。

景姝的房間簡直不能用安靜形容,分明是死氣沉沉。

凰譽讓她坐到床上,摸了摸她的額頭,“沒有發熱,除了頭疼哪裏還不舒服?實在不行我去找大夫。”景姝很少說那哪裏疼,除非真的是受不了她才哼哼兩聲,因此她有點擔心。

白景姝按住她的手,搖頭解釋:“我沒事,也不頭疼,只是看你倦得很,就想讓你在我房間休息下。”

凰譽微愣。

“你在我床上躺一會吧。”說着她就站了起來,拿過一邊的被子,“你是騎馬趕來吧,你臉色實在不算好。”

心尖微微觸動,暖流流經四肢百骸,遍布全身,凰譽也不推脫,依了她就躺了去,沒一會便睡了過去。

景姝一開始還在一邊看書,後來天色黑了下來,她覺得乏了便坐到一邊呆呆地看起那個人來,眸中的愛意,痛苦,絕望糾纏在一起,格外沉重。睡夢中的人,反而顯得遙遠不可及。

如果這個人……這個人肯對自己露出愛戀的神情……一點點,一點點就好,那她死後下地獄也沒所謂了。

天完全黑了下來,她正要站起來去掌燈,心口熟悉的絞痛再次席卷而來,臉色頓時慘白下來。白景姝捂着胸口彎下腰,怕驚醒睡着的人連聲都不敢出。本來以為一會兒就會過去,豈料持續了半柱香也沒見輕松一點,反而是更加難忍,透明的汗滴從額角滾落下來,她死死地咬住嘴唇,幾欲咬出血來。

“唔……”

低低的壓抑喘息聲從貝齒裏滑出來,良久她才直起腰,松了一口氣。只覺得後背黏濕一片,額頭的冷汗也浸濕了鬓發。看了眼床上的人,并未有蘇醒的跡象,她放心了很多,從櫃子裏拿出衣物走進了隔間。

“景姝?”

“景姝?快出來,師父找你有事呢。”

李媛媛大大咧咧地哐當推開門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床上的人被吵醒,睜開眼坐了起來。見狀某人大呼:“凰譽,原來你在這!我就說啊沒見着你,原來是跑這來過二人世界了。”

凰譽皺眉,“師姐胡說什麽?”

“我才沒有胡說,景姝呢,她在哪?師父找她有事。”她張望了一會沒見着人。

“我在這呢。”景姝含笑走出來,“師姐?我剛剛換衣服去了,怎麽了?”

李媛媛狡黠地轉轉眼珠,笑得跟個狐貍,“你們都幹了什麽啊,還要換衣服?”

“師姐!”樓凰譽有些氣惱,語氣不由得生了幾許寒意。

“那麽兇幹嘛?我只是開個玩笑嘛。”李媛媛嘀咕。

景姝掃了眼凰譽,她自然知道這人為何反應那麽大,将目光放到另一個人身上去,淡淡地問:“師姐找我有事?”

“不是我,是師父,你快去吧。”

白景姝點點頭,她看了眼已經從床上起來的人,“那我先過去了。”

“等一下,我們一起去,我正好有些事情要請教師父。”凰譽整了整衣裳走了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家的支持呀,看文愉快吖

話說,最近想起一個新梗,嘿嘿,等這個差不多了就開新文……唔,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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