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赴鹿鳴宴
衛寒的心情突然就好了,他想起了自己已經一天沒吃飯了。之前光顧着緊張,也沒感覺到肚子餓。打開食盒,裏面的點心做工精致。
衛寒嘴裏不自覺的開始咽口水,他拿起一塊點心就往嘴裏送。拉下口罩張嘴,突然一陣銷魂的味道入侵口腔。
“嘔……嘔嘔……”
三天過後,衛寒形容憔悴,餓得手抖腿抖。他虛弱的趴在桌子上,眼睛看着一只吃過了飯正在散步的蟑螂。
突然他眼前一暗,一個兵丁出現在他面前。兵丁從懷裏掏出一疊紙出來,飛快的放在了衛寒的桌子上,然後對着衛寒伸出手。
衛寒心領神會,将自己的卷子交到他手上。待兵丁走了以後,衛寒拿出寫好的卷子看。這一看他就對那位替考之人佩服的五體投地,因為那卷子上的字跡同自己的絲毫不差,看來衛燎真的是做了萬全的準備了。
衛寒再去看內容,他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人對‘諸葛亮無申商之心而用其術’的解釋。看完之後衛寒由衷的慶幸,還好自己沒有瞎幾把亂寫。申商的意思根本就不是自己想的經商商人的意思,而是指申不害和商鞅這兩個法家人物。
意思就是說諸葛亮和王安石都運用法家來幫助自己,卻對法家的思想不以為然。這自己想的簡直就是南轅北轍,偏了個十萬八千裏。
衛寒默默的臉紅了一下,還有那個《孤竹館賦》竟然還要用到商代的典故來破題。衛寒徹底拜服,從前他覺得古人只需要學習語文根本沒什麽了不起的,哪裏比得上現代人要語數外生化物全部都學。直到現在他才懂得古人是多麽的不容易,這題目簡直就不是人寫的。
時間已經不多了,不一會兒就有人來逐個收卷子了。衛寒東西也不要了,就這樣扶着牆出了貢院。
他一出去,就看見衛燎站在外頭等自己。衛寒一看到他,都快哭了,渾身哆嗦着走向他。
衛燎對着衛寒微微一笑,道:“回家吧。”然後他臉色就是一變,伸手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衛寒:“……”
衛寒三天沒有洗漱,再加上在廁所旁邊待了三天,那味道可想而知。可恨的是位置明明就是衛燎選的,他現在卻來嫌棄自己。
衛寒心中怒火難消,他突然撲了過去,一把抱住了衛燎。喊道:“哥哥呀,沒有你的日子我可想死你了,真想把你一起帶進貢院,和我一起享受科舉的樂趣呀。”
衛燎捂住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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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寒回到了衛府,第一件事就是好好的洗了個澡,洗完以後他都快虛脫了。三天沒吃東西他現在都不怎麽餓了,衛燎坐在他旁邊給他擦頭發道:“我讓廚房給你熬了粥,你喝點再睡吧。”
衛寒眼神呆滞的把頭枕在衛燎的腿上,道:“你告訴我,是不是春闱的時候還得這樣?”
衛燎表情沉痛的點了點頭。
衛寒:“嗚嗚嗚……”
要審閱完所有的考卷,至少也得半個月,這半個月衛寒一直在讀書。沒錯他就是在讀書,因為一旦他考中了,就得去參加鹿鳴宴,到時候他連一句詩詞都作不出不就露餡了嗎。
張榜日是八月三十,正是金桂飄香的時節所以這也叫桂榜。
這天放榜的牆前一大早就站滿了人。衛寒對于這個并沒有什麽興趣,反正也不是他考的。
衛燎倒是急的嘴上冒泡,一大早就派下人守在牆前。
衛寒坐在椅子上吃着果脯點心,莫名其妙道:“你不是說你請的那個人才華蓋世嗎?你緊張什麽?”
“話雖如此。”衛燎拍着胸口道:“但我就是緊張嘛,這感覺比上陣殺敵還要刺激。”
衛寒:“呵呵。”
“中啦!”
一聲激動的尖叫徹響整個衛府,被衛燎派出去的家丁狂奔而入,對着兩人大喊,“中啦!”
衛燎腳下一動,宛若淩波微步,瞬間就出現在了家丁眼前。他激動道:“中了?中了什麽?”
家丁激動道:“二少爺中了鄉試第四名亞元!”
“好。”衛燎激動的背着手原地轉了好幾圈,最後一揮大手道:“賞,賞全府!”
衛寒笑的差點岔氣,他道:“報喜的人還沒有來呢,你這個時候賞什麽?”
“對對對。”衛燎一拍腦袋道:“我都糊塗了,管家,你去把賞錢備下,等報喜的人來了也不至于匆忙。”
衛管家喜滋滋的去了,他并不知道衛寒是作弊考上的,他還以為衛寒真人不露相,是個有大本事的人呢。
不一會報喜的人就來了,他們被下人引至府中,高喊道:“恭喜衛老爺賀喜衛老爺,高中京都鄉試第四名亞元。”
衛燎看着大紅的喜報,仰天長笑:“哇哈哈哈哈……賞!”
衛寒也高興啊,從今以後他就是舉人老爺了,徹底脫離了工農階級,已經踏進了官僚階級的大門了。
夜已深了,衛府還在慶祝,于此同時吳王府裏也沒有歇下。
吳王餘之棘在書房裏見幾位幕僚,他道:“聽說衛燎的弟弟中舉了?”
“正是。”一個留着花白山羊胡子的幕僚笑道:“第四名亞元,前途不可限量啊。”
餘之棘奇怪道:“怎麽以前沒有聽說過衛燎有個弟弟?”
山羊胡子道:“聽說是打小身子骨不好,給送到道觀裏養大的。今年他身子稍微好了點,再加上學有所成,所以衛燎就把人接回來了。”
“呵。”餘之棘冷笑道:“想不到他衛家竟然還出了個讀書人。”
“可不是。”山羊胡子撸着胡子笑道:“聽說兄弟倆感情可好了,三個月前的那枝箭就是弟弟給哥哥擋下了。”
餘之棘閉上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氣,道:“衛家的人都讨厭,你找個機會和那個衛寒接觸接觸,若是和他哥哥一樣不能為我所用,就想個辦法打壓了他。”
三天以後衛寒由府裏的馬車送着去赴了鹿鳴宴,鹿鳴宴就是所有鄉試考中舉子的官方慶祝聚會。
鹿鳴宴一般都是由當地的最高長官和主考官們設宴。但是這裏不是外省而是京都,皇帝是當仁不讓的最高長官,皇帝不會參加這種宴會,所以就由主考官們舉行。
今年的主考官是翰林大學士林絕峰和刑部士郎萬光,還有一些其他的人。衛寒進去以後只見到處都是張燈結彩,他一進去大家就是一靜,因為從來沒有見過這人啊。
那些考中了的哪個不是今天參加這個宴會,明天去赴那個詩會的,能考中的都不是無名之人,可是他們所有人加在一起都找不到一個認識衛寒的。
衛寒頂着衆人的目光,走到幾位考官面前,規規矩矩行禮道:“學生衛寒拜見各位老師。”
全場一片哄然,原來他就是第四名亞元衛寒。那個傳說中的鎮北将軍的弟弟,看起來好年輕啊,成年了嗎?
林絕峰是個面容和善的老人,他欣賞的看着衛寒,捋着胡子道:“如此年輕,真是後生可畏啊。”
衛寒裝出一副既激動又害羞的樣子道:“學生不敢當。”
“年少得志卻不見嬌縱之色,好。”林絕峰問道:“可有表字?”
衛寒這才想起古人都是有表字的,他連忙道:“學生年歲還輕,尚無表字。”
一旁的萬光笑道:“莫非林大人想給他取一個表字?”
“老夫卻是如此想的,就怕衛亞元不樂意呀。”
衛寒哪裏敢說不樂意,就算真的不樂意他也得裝出一副非常樂意的樣子。衛寒連忙恭敬的道:“學生恭敬不如從命。”
“好。”林絕峰笑眯眯的看着衛寒道:“寒者,冷酷也。君子裏仁為美,表字就取裏美二字吧。”
“噗……”
衛寒心在噴血,但臉上還帶着激動的笑意,鞠躬感謝道:“學生謝老師。”
在場所有人都羨慕的看着衛裏美,能讓林絕峰親自為他取表字,就說明林絕峰已經認了他這個弟子了,以後的仕途肯定要比絕大部分人坦蕩許多。
衛寒坐到了右邊第二個座位,他的上首是第二名亞元陳舒。陳舒看着衛寒,敬酒道:“恭喜裏美了。”
衛寒心裏滴血的舉杯道:“同喜。”
在場這麽多舉子絕大部分對衛寒那都是又嫉又恨,但是也不能把他怎麽樣,于是紛紛覺得用酒灌他,老是考不過你,老子灌死你。
不一會兒宴會正式開始,解元先唱了鹿鳴歌。
“呦呦鹿鳴,食野之蘋。我有佳賓,鼓瑟吹笙……”
唱完之後陳舒對衛寒道:“走吧。”
“啊?”衛寒有些懵逼道:“這就結束了?”
“結束什麽啊。”陳舒差點敗給他道:“解元唱完鹿鳴歌之後,由前五名魁首一起跳預祝會試奪魁的星魁舞。”
媽呀,衛寒感覺要死道:“還要跳舞?”
陳舒不待他再問,就拉着他出去,和其他三人一起圍成一圈開始跳舞。衛寒臉都紅了,能讓他這樣的厚臉皮臉紅是多麽的不容易,可是其他四人還跳的特別起勁。坐在底下不能跳舞的舉子們還紛紛用嫉妒的眼神看着他們,這感覺別提了。
回到座位以後,衛寒生怕還有什麽幺蛾子發生,他拿起酒壺開始猛灌。一旁的陳舒擔憂道:“裏美賢弟,你喝慢點,沒人同你搶。”
由于衛寒英明,接下來的對對子鬥詩等活動他都有幸避過。陳舒看着趴桌子上呼呼大睡的衛寒,心裏別提多羨慕了。
終于到了結束的時候,林絕峰看着衛寒搖頭道:“小小年紀就如此貪杯,罷了,陳舒你送他回去吧。”
陳舒道:“是。”
衆舉子魚貫而出,陳舒拉起衛寒的胳膊扛着他走。第一名的解元賈雍笑道:“陳兄在最後還做了個苦力。”
陳舒笑道:“不算苦力,裏美輕得很。”
賈雍笑着打量着衛寒,發現衛寒醉酒以後一張小臉白裏透紅,看着竟然比女子更加妩媚。他脫口而出道:“裏美真是好姿容啊。”
陳舒表情僵了一下,道:“賈兄先請,我送裏美回衛府了。”
賈雍這才想起衛寒是鎮北将軍的弟弟,不是他能夠惹得起的人。
衛燎春風得意的坐在家中,吩咐衛管家道:“我弟他年紀小,肯定會喝多,你快準備好醒酒湯。”
“二少爺回來了。”家丁引着一個人進來道:“将軍,二少爺回來。”
衛燎走過去一看,就見衛寒被一個年輕人背了回來,他趕緊過去接過衛寒道:“喝這麽多啊?”
陳舒站直了身體對衛燎道:“學生陳舒,見過鎮北将軍。”
“陳舒?就是高中了第二名亞元的陳舒?”衛燎道:“多謝你送舍弟回來。”
“不敢不敢。”陳舒道:“裏美就是太高興了多喝了幾杯。”
衛燎奇怪道:“裏美?”
陳舒道:“将軍你有所不知,鹿鳴宴上林絕峰林大學士對衛兄十分贊賞,聽說衛兄還沒有表字,所以親自給衛兄取表字為裏美,是為君子裏仁為美之意。”
“是這樣啊,哈哈哈哈。”衛燎開懷大笑,看陳舒異常的順眼,道:“來來來,府裏備了醒酒湯,你喝了再走吧。”
陳舒拗不過衛燎,就留下來喝了醒酒湯才走的。
衛寒第二天一直睡到日上三竿,他剛一睜開眼睛,就被眼前的一張巨臉吓了一跳。
“啊……”
杜鵑把頭縮回去,拍拍胸口道:“二少爺,你吓死我了。”
衛寒道:“你把臉湊那麽近幹嘛?想輕薄我啊?”
“哼,你讨厭。”杜鵑翻了個白眼道:“人家就是想看看舉人老爺到底是個什麽樣嘛。”
“就這樣啊。”衛寒道:“你大将軍都見過了,舉人算什麽呀。”
杜鵑嚴肅的搖頭道:“不一樣的,衛府歷代都是将軍,你可是衛府的第一個舉人,也可能是衛家的第一個文官,意義非凡吶。”
衛寒很認真的把臉湊過去道:“你看看我的臉,除了比別人英俊之外,沒有任何的不同。”
說完他掀開被子道:“伺候少爺我洗漱。”
吃午飯的時候衛燎道:“我已經給你準備了一份厚禮,下午你去林學士家拜訪吧。”
衛寒想起來那個自我感覺良好的老頭,糾結道:“我看見他就煩,幹嘛要去拜訪他?”
衛燎贊同道:“我看他也煩。”
衛寒:“那你……”
“再煩你也要去。”衛燎道:“他是你的座師,又親自為你取了表字,在外人眼裏你就是他板上釘釘的弟子了。你不趁機和他搞好關系,還煩他,你不想在朝堂上混了?”
衛寒默默地看了衛燎一會兒,有些不可思議道:“沒想到你的想法如此周全。”
衛燎咳嗽了一聲,低下頭吃飯道:“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誰?”
衛寒懷疑的看着他,什麽也沒看出來,最後還是老老實實的去林絕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