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不要發呆。”女孩冷淡的提醒。
聖光在身後追趕，董泠泠一邊移動一邊操縱風向，幫助體能是弱項的方響躲避。
方響接連吹動哨音，可是音波攻擊的威力越遠越弱，剩下的五個金光天使翅膀上不斷飄落金色羽毛抵消掉音波。他們很有耐心，躲得遠遠的，不斷用聖光消耗兩人的體力。
董泠泠實力較弱，而且持續輔助消耗遠勝于方響，臉色雖然沒變，額上卻已經開始滑下汗珠。
“媽的，早知道當初就該多種點大樹，這灌木頂個叼用，半個人都藏不住！”方響大罵。
他對董泠泠說：“撤掉其它輔助，只維持遮光屏障！”
女孩擔憂的抿緊嘴角，手上卻沒任何遲疑，忠實的執行了男人的命令。
“啧，治不了你們了還，”方響嘀嘀咕咕，手伸進外套，摸出別在腰後的槍。
槍的外觀形似短狙，閃爍着和哨子同色的金屬光芒，後座上方有一小塊機括，正好将哨子卡進去，只留下吹口在外面。
深吸一口氣，吹出一段絕長的無聲哨音，方響舉槍瞄準最近的一個金光天使，扣下扳機。
天使拍動羽翼，金色的羽毛如雪飛舞，突然漫天金光中被撕開一道扭曲的裂口，天使發出沉重的痛呼，胸口凹進去拳頭大小的一塊，肌肉瞬間扭曲膨脹，骨骼碎裂血肉橫飛。等到一切停止後，胸前的凹陷已經變成了血流潺潺的透明窟窿。
受傷的天使身子一歪，向下墜落。一個女性天使急忙接住了他，放聲唱起莊嚴的歌。歌聲之中白光湧向天使的傷處，猙獰的傷口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慢慢複原。
方響目瞪口呆：“六打二還帶治療，我草泥馬！”
音波短狙的使用需要花費時間準備，最後兩個金光天使已經上來騷擾，他們暫時撤去了聖光，手中的書頁上浮起點點光芒，流星般向兩人打來。
遮光屏障失去用處，不等方響開口，董泠泠操縱狂風将草葉吹向天使，踩着風團扭頭就跑。
方響一邊狂奔一邊給音狙蓄力，搞定之後大喊：“掩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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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泠泠聚起風擋在方響身前，凝若實質的狂風吹得人睜不開眼，天使的追擊停下，見二人暴露在天幕下，立刻抓住機會重召聖光。
聖光降臨前的幾秒空隙，方響扣下扳機，大喊：“風子，走！”
為了節省異能，董泠泠折身沖向方響，胳膊橫過男人的腰，一把将人扛在肩上，踩着風團迅速遠離白光的範圍。
方響被同伴的肩骨抵着胃，差點沒吐出來，艱難的給音狙又蓄了一發。
從女孩肩上下來，他舉槍又是一擊，這才揉着肚子一臉菜色，抱怨董泠泠：“小風子，你下次這麽幹的時候能不能溫柔點，哥跟敵人周旋這麽半天毫發無損，回頭折在你手上，這說的過去嗎？”
兩個金光天使好端端的懸浮在半空，方響的兩槍瞄準的本來就不是人，不能保證一擊致命的情況下，他選擇了攻擊天使們手上看起來很重要的古怪無字書。
“他們撤退了。”董泠泠說。
接連兩人失去教典之後，聖裁的傳教士們不再戀戰，帶着傷員掉頭離開。
方響一屁股癱坐在地上，一胳膊攬着槍，滿身大汗的直喘粗氣：“可算走了，累死爹了！不行不行沒力氣了，我一年的運動量都在這裏了，小風子，過來給哥搭把手。”
董泠泠伸出手，方響拉住她的手臂，起身交錯的瞬間，董泠泠掄起方響一個過肩摔往空中抛去，方響在空中再度踏風又往上竄了一截，含住哨子，用盡全身力氣吹響。
瞬間爆發的無聲音波将附近的空間都微微扭曲，空蕩蕩的半空忽然出現裂痕，虛假的景色塊塊剝落。
董泠泠瞳孔驟然收縮：“方響！”
流風瞬間吹散風景的碎片，然而已經來不及了，來自于碎裂的僞裝截然相反的方向，金光從方響腦後射入，貫穿了他的咽喉。
細細的銀鏈在陽光下折射出一線流光，像被箭射中的鳥，方響自高空垂直墜落。
卸去僞裝後的天空漂浮這一抹金色的影子，影子和附近的景色如鏡面般轉了個面，被金光籠罩的天使的實體，在正相反的位置出現。
方響死了。
盤旋的流風自高空回到指尖，董泠泠立刻明白，方響沒救了，她的能力不适合正面對敵，絕不是眼前敵人的對手。
隐匿在僞裝背後的人此刻也光明正大的現身人前，他穿着領口和袍角繡着金線的米白長袍，身後展開着兩對寬大的金色羽翼，短而柔軟的棕發令人想起夏日晨光中松林的木色，眼神如兩汪林中湖水清澈而溫柔。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誰都不會相信，這樣一個令人如沐春風的青年，才剛動手殺掉了一個人。
瘋子，董泠泠心想。
雙手沾滿鮮血還能像這樣毫無陰霾的微笑的，全都是瘋子！
指尖輕彈，流風勾起染滿鮮血的細銀鏈，送到主人手中。
将銀鏈繞上手腕，沒有絲毫遲疑，甚至沒有再多看方響一眼，董泠泠轉頭向協會主樓拔腿狂奔。
“……”
向女孩奔逃的背影投以一瞥，青年露出遺憾又憐憫的神情，輕搖了搖頭，收起羽翼和金光，降落在方響的屍體前。
他捧着教典輕聲念誦，聖光降下，方響的屍體在光芒中幹癟、發黑，風化碎裂，最後連同衣物一起化作一捧塵埃。
一個古銅色的半圓器物自灰塵中滾落，銀色的光芒将其包裹，送到了青年手中。
協會主樓二樓，狂風嘭一聲撞開辦公室大門，風聲響徹屋宇，失控的流風将房內的一切全部卷亂，紙張漫天飛舞，雜物丁零當啷掉了一地。
躲藏在角落裏的市民相擁着發出短促的驚叫，董泠泠闖進屋，絲毫沒有收斂已經開始狂暴的異能，走到平民們面前，說：“起來，我送你們走。”
三男兩女面面相觑，其中一個短發女孩仔細看了看她，又往她背後張望，小聲問：“董、董姐，方哥呢？”
“他死了。”董泠泠回答。
她對五人說：“敵人就在外面，我會帶你們從後門離開，如果有人追上來，我會盡量保護你們全部安全撤離。不用擔心你們的去處，風的歌唱告訴我，城中還有其他收容幸存者的據點，我剩下的異能應該足夠支撐到抵達那裏。”
“董姐……”短發女孩弱弱的喊。
董泠泠面無表情，加快了語速：“敵人随時會趕到，誰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傷害無辜平民，不想死就馬上跟我走。”
幸存者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另一個女孩看着董泠泠，視線落在她的手腕上。
女孩打了個冷顫，抓着短發女孩的胳膊站起來，走向董泠泠，向她手腕上的銀鏈伸出手。
她帶着微顫的哭腔，低沉的開口：“董姐，這是……方哥的……”
陌生人的碰觸，董泠泠本能的想要避開，但她忽然記起這女孩是方響救回來的，頓了一頓，任憑女孩抓住了她的手。
女孩的手掌觸碰到董泠泠的手腕，身體慢慢的靠向她，忽然撲過去抓住了她另一只手，将董泠泠的雙手抓在一起牢牢的反折到背後，嬌弱的女孩突然爆發出野獸般的猙獰，瞪圓眼睛發出狂暴的嘶吼：“動手————！！！”
“啊啊啊——！”距離最近的短發女孩尖叫着沖上來，張開拳頭，露出一只緊緊攥在掌心的天使金羽，在董泠泠不敢置信的目光中，胡亂将羽毛丢向她。
金羽化作光刃，刺入董泠泠的身體，鮮血瞬間染紅了衣衫。
血的味道喚醒了人們的獸性，剩下的三個人也不再猶豫，拿出羽毛丢向曾經救助過他們的異能者。
信守承諾折返的女孩倒在了她發誓保護的幸存者腳下，盤旋的流風伴随着她最後一次呼吸停止，散亂的長發纏繞着手腕的銀鏈，慢慢被血泊浸透，一頁飄飛的信紙落下，蓋住了她徹底失去生氣的臉。
“成、成功了……？”短發女孩膝蓋一軟跪坐在地，看着自己的雙手，愣愣的呢喃。
另一個女孩放聲大笑起來，因為從極度緊張和恐懼中驟然放松，眼中浮現出淚光。她擡手擦去眼淚，淚痕混入她手背上沾染的血跡，在臉上抹開狹長的紅痕。
她的情緒是如此高昂，宛如派對女主人般興高采烈，高聲宣布：“我們成功了！我們殺死了帝國的惡魔！啊啊……感謝聖光，感謝天使，感謝偉大的光明神，将我們從絕境中拯救，賜予我們對抗邪惡的力量！”
高舉雙手，女孩擡頭仰望，湛湛藍天映入眼眸，閃爍着光明的希望。
璀璨溫暖的光芒自空中傾瀉，穿過破碎的窗戶照入室內，五人的精神在聖光中被撫慰，神色變得安寧而祥和，忍不住閉上雙眼仔細感受，仿佛身處在熏風和煦的大草原，感受着微風輕撫，陽光照耀。
同一間室內，董泠泠尚未完全冰冷的屍體在光明中化作塵埃，銀光包裹着同樣掉落的半塊圓板，落入站在門口的棕發青年手中。
“你們做得很好，”他向聖光下的五人點頭微笑，“邪惡的‘蝙蝠惡魔’已經被無所不能的至高神制裁，比起她的同伴，‘風之惡魔’雖然不擅長戰鬥，性格卻更加敏銳謹慎，只是逃跑的話，連我也沒有明确把握能夠将她制裁。你們雖然都是新人，卻立下了了不起的大功，相信神會知道你們的虔誠，聖光永遠庇佑你們。”
“主教閣下！”
“薩耶大人！”
五人露出驚喜的笑容，擁簇着青年，跪倒在他腳下。
明珠市聖裁教典的最高負責人，主教薩耶将手一一撫過五人的頭頂，人們雙手交握在胸前，在對光明的贊美中暫時忘卻了一切悲傷和痛苦，因感受到心靈真切的寧靜，而緩緩落下幸福的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