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時間回到稍早，下午時分将近五點，背後背着長劍的人影自高處的陰影中飛檐走壁而下，模糊的殘影在視線中一閃而過，便消失不見。
人影走進無人的美食街，拐進就近一家飯館，穿過大堂直入後廚，從雜物間的後門走進錯綜複雜的暗道樓梯。
樓梯交錯的昏暗平臺，地面是粗糙的水泥地，左右兩根日光燈管散發着單調的光芒，十幾個男男女女分散在四周，有的聚集在一起，有的獨自待着，每個人臉上都是一樣的不安和麻木。
背劍的人影走在樓道裏也下意識将身影融進黑暗，他的行動悄無聲息，直到踏上平臺，出聲打招呼，人們才注意到他的到來。
壓抑的氣氛稍微活躍起來，人們走過來圍住來人，七嘴八舌的問候。
“孔哥！”
“孔大哥回來了！”
“孔哥你沒事吧，有新的幸存者嗎？”
“外面的情況怎麽樣，孔哥你沒遇到什麽危險吧？”
孔铮平舉雙手做出下壓的姿勢，示意人們先保持安靜。
明白他有話要說，人群立刻安靜下來。
“今天外面的街道平靜了很多，我中午出去，直到剛才回來，一路上都沒有見到那些變異的怪物。”孔铮說。
人們先是驚訝，随後眼中開始綻放喜悅的神采。
“那些怪物去哪了，他們走了還是死了……咱們、咱們可以離開這裏，可以回家了嗎？”有人懷着希冀，小心翼翼的問。
對上那些滿懷期待的目光，雖然殘忍，孔铮還是沉着臉，毅然的搖搖頭。
“怪物雖然不見了，但是危險并沒有解除。明珠市裏有一群反帝國邪教組織，我這幾天一直在暗中盯着他們，就在十幾分鐘前，他們襲擊了異能者協會，殺害了那裏駐守的帝國異能者。他們接下來很有可能在城裏展開其它行動，這裏已經不安全了，你們跟我來，必須馬上送你們前往軍區避難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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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臉上的光輝黯淡下去，一個個低下頭。
環視一個個沮喪到看不見臉的頭頂，孔铮吸了口氣，忽然爆喝道：“混蛋！”
“一個個擺出這副死人臉給誰看，指望別人同情你嗎？！轉頭看看身邊，誰敢說自己一定比同伴還要不幸？！這裏哪一個沒見過死人，沒見過身邊的人，親近的人死在眼前？！收起你們的眼淚，沒有人會憐憫你們，要想可憐自己，等到半夜找個沒人的地方偷偷去哭！”
“活着就給我擡頭挺胸！都看過死人吧，都見過那些怪物吧？！他們能站直嗎，他們能微笑嗎？好好的大活人，學什麽不好，學死人，學怪物？現在還在喘氣，就給老子好好的喘下去！拿出當初哭着求老子救你們的挫勁兒，死皮賴臉也給我活下去！”
“嗚……”
不知道是被吓的還是罵的，鴉雀無聲的人群中忽然發出一聲哭泣。
是個半大的孩子，被他媽媽摟在懷裏，剛哭出聲就被捂住了嘴，憋得滿臉通紅，眼淚撲刷刷往下掉。
“……哭吧，”孔铮低聲說，“想哭就趕緊哭吧，哭完了，日子還得過。”
他摸了摸背上的長劍，一手伸進口袋，掌心裏硬邦邦的，放着他少年時最為憧憬，電視裏掏出來在犯人眼前一晃就能把人帶走，現在依然認為最狂霸酷炫的警員證。
他說：“放心，有我在，總輪不到你們出生入死。”
十幾號人化整為零，分批跟随孔铮來到一個隐蔽的路口，這個路口有個已經棄用的地下鐵入口，被夜昧買通了市局，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保留下來，改建成了直通城外大路的地下通道。
地下勢力地下勢力，也真的都挺愛往地下躲。
想想胧星行動的時候也經常鑽水管挖地道，孔铮有時候會想，如果把帝國的土地表面刮去三尺，露出來的地下風貌一定很精彩。
所有人都到齊後，乘上事先準備好的大巴向城外駛去。
黑暗之中亮起一絲微光，清脆的咔嚓聲過後，夜空中接二連三炸開絢爛的火花。
兩個人剛剛從異能者協會的地道裏出來，時語轉過頭，看着肖寧随着火光綻放的節奏按亮打火機，問：“你的異能發動不需要這些麻煩的媒介吧？”
肖寧掏了跟煙點上，吸了一口，回答：“可是帥啊。”
“臉呢？”棉花糖問。
時語眸光晶亮，眼底閃爍的笑意對肖寧的話表示完全認同。
他掌心向上擡起手臂，對肖寧說：“你帥氣過了，現在輪到我。”
半透明的冰晶剎那間自空氣中凝結，如急速生長的植物般延伸至空中，同時又有無數晶瑩的冰柱拔地而起，如擎天之柱般直刺蒼穹，将廣場上空，距兩人頭頂五至十米的位置全部凍結。
肖寧撣了撣煙，煙灰飄落，燃起沒有熱度的黑色火焰，附着在冰柱周圍。青白色的焰心光芒搖動如螢，點點微光在冰柱間折射，将黑暗的花園廣場，變成了幻境般朦胧發光的冰晶世界。
冰晶甚至凍住了空中火花爆炸後形成的扭曲，忽然某一處冰晶崩出裂痕，嘭一聲驟然碎裂。
兩人誰都沒往那邊看，時語打了個響指，空中的冰城轟然崩塌，變成無數飛舞的冰晶碎片。
仔細看去，每一片冰晶都是羽毛的形狀，裏面隐隐閃爍着金光。
空中忽然火光連閃，宛如一場盛大的煙花會，被火光糾纏的黑暗扭曲變形，忽然消失又在另一個地方出現，試了幾次都無法擺脫火焰的糾纏，不得不現出原貌。
四翼天使隐匿行跡的僞裝浮現在半空，展開手中的教典，低聲吟誦聖歌，将周圍缭繞的火焰驅散開來。
時語認出對方，說：“薩耶主教。”
青年自空中降下，隔着環繞的冰柱，禮貌的向二人點頭致意。
他向女裝大佬溫文的打招呼：“非常榮幸見到你，時語小姐。”
肖寧低頭玩弄打火機，表面淡定的在心裏捶地。
“哈哈哈哈哈哈哈時語小姐哈哈哈哈哈哈！”
“吵死了，好笑嗎？！”棉花糖怒罵，罵完，噗的一聲，“是挺好笑的，哈哈哈哈哈！”
薩耶看向肖寧，大概是印象裏沒有對的上號的名字，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疑惑表情。
“這位……和時語小姐一樣，也是折光之翼的成員嗎？”
折光之翼，肖寧記得，那是總部在西寒州，反抗帝國強制征召的異能者組建的秘密結社。
但是薩耶為什麽會認為他們是折光之翼的成員，因為他們身具異能，而帝國的異能者不可能這麽快趕到？
不對，對方明确的叫出了時語的名字，顯然目的明确，就是沖着大佬來的。
無視了薩耶對肖寧的興趣，時語将鬓邊的長發撥到耳後，望着薩耶，表情比凝結的冰柱更冷上幾分。
情緒處于暴動邊緣的冷美人，啓唇吐出兩個字：“夜昧？”
看來夜昧賣出的不僅僅是米絮的情報，連時語這個原買家的底細也調查過，一并賣給了聖裁。
“請不要生氣，美麗的女士，”薩耶露出溫柔的，能令萬千少女傾心相許的笑容，他的語氣和姿态一樣宛如春風，“請相信我們，對您和您的同伴而言，聖裁絕不是敵人。”
“消消氣，美麗的女士。”肖寧低聲笑着說。
時語眼中劃過無奈，抿抿嘴角，借着夜色遮掩勾了勾肖寧的手指。
“今日與二位相見，只是出于我個人的意志，”薩耶說，“我一直很好奇，最早察覺‘大小姐’的下落的，究竟是怎樣一位出色的人。”
天使張開兩對羽翼，金色的光輝如美麗的陽光照耀，冰柱沐浴其中，閃爍出比鑽石更加瑰麗的光芒。
英俊的棕發青年将右手按在左肩上，以優雅的動作向時語行了一禮。
“請代我向您和您的同伴們致意，大主教不日将啓程前往西寒州，我已經聽見了命運的召喚，期待将來與您在聖光下重逢。”
見他轉身即将離去，時語叫住他：“請等一下，薩耶主教，偉大的聖光如今已照臨整座城市，請問光明之下，無所遁形的惡魔們是否都已回歸它們該去的地方？”
薩耶看向時語的目光越發柔和，加深了笑容，說：“感謝您對光明的信任，是的，惡魔們畏懼神的威能，豈敢出現在聖光閃耀的地方。”
薩耶離去之後，高冷中略帶恭敬的美人秒換上不屑的表情，轉頭告訴肖寧：“聖裁也不知道變異者的去向。”
“他想泡大佬，”凝視天使飛遠的方向眯起雙眼，肖寧表示，“我有一句mmp我一定要講！”
棉花糖從頭到尾哈哈哈哈就沒停下來過，這會兒已經笑不動了，正捂着肚子休養生息。
“那個薩耶，就是現在聖裁在明珠市的頭兒？”肖寧說，“他好像對你很感興趣？”
“不正常嗎？”女裝大佬偏頭撥弄着長發，對自己的容貌很有自知之明，完全不覺得薩耶的态度有哪裏不對。
肖寧摟住時語的腰，一把将人帶到懷裏，臉上寫滿了狂霸酷炫拽。
他看着時語的眼睛，惡狠狠的說：“女人，記住你是誰的人，敢讓他碰你一根頭發，我就讓你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任何其他男人！”
時語眨眨眼睛思考了一下，問：“我拔根頭發寄給他？”
心裏的些許不愉快瞬間被甜意取代，肖寧在內心默默捂臉。
他呼叫系統：“糖糖，你說大佬的情話技能到底怎麽點的？”簡直喪心病狂，讓不讓人好好吃醋了。
棉花糖不想跟宿主說話，并向他丢了一只單身汪。
确認“大小姐”已經落入聖裁手中，兩人在差不多被聖裁搬空了的協會大樓裏又轉了轉，原路折返回家。
雖然動不動就把“聖裁的腦殘”挂在嘴邊，但在大事上，時語從不會真的把他們當成腦殘。
他說：“我都快相信靈捷的胡說，相信這場異化災難的罪魁禍首是聖裁了。”
聖裁的開局實在漂亮，如果其它地方的教會行動也和明珠市一樣，他們現在應該籠絡了相當一部分平民。
異化災難中平民數量銳減，這種時候，帝國為了确保盡可能多的民衆的安全投鼠忌器，短時間內無法對聖裁進行強力打擊。
現階段，聖裁最大的敵人，并不是帝國的異能者，而是同為傳承者的各個組織。
同樣以帝國為目标，其它組織勢必不會坐視聖裁一家獨大，如果等其它組織聯手，聖裁腹背受敵，現在的強勢終将只是昙花一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