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回去的路上,時語自言自語着分析:“胧星不受任何人控制,夜昧狡詐善變,萬象魔術團和聖裁一直有矛盾,聖裁想要趕在其它組織聯合前拉攏盟友,折光之翼的确是最好的選擇。”
“你是折光的成員?”肖寧問。
“不是,”時語搖搖頭,眯了眯眼睛,說,“折光的老大……管我叫父皇。”
肖寧鼓掌:“太上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是一段以前的故事了,眼下不是聊天的好時機,時語笑了笑,牽着肖寧的手,說:“回去告訴你。”
出門前雖然讓同伴們放棄別墅搬到地下,不過回去的時候,還是得先從正門到隐藏地下室。
離別墅還隔着一個街口,肖寧就忽然掏出打火機,啪嚓按起火苗。
時語沒有阻止他,卻也沒有進一步動作。遠遠炸開火光,兩人急速靠近,肖寧摘下打火機的火焰放在指尖,火焰從豆大一點竄成熊熊燃燒的一團,照亮了別墅門前的景象。
陌生的男人站在門前的草坪上,右手空着,左手握着一把寒芒畢現的短刀,一泓秋水般的刀身,刃尖上微有一絲灼痕,正是肖寧先前的攻擊造成的。
卞靈捷癱坐在男人面前,額頭見汗,氣喘籲籲的喘着粗氣,臉上青青紫紫挂了好幾處彩,露在外面的皮膚上也有幾處擦傷,最嚴重的是脖子上一道七八厘米長的刀傷,雖然刀口不深,但傷在脆弱的頸部,感覺格外觸目驚心。
時語的态度有些微妙,肖寧見大佬這個當人老大的都這麽鎮定,身份不明的陌生人也只是站着沒有其它舉動,就立在一旁充當一個安靜的火把。
“老大,”卞靈捷喘勻了氣緩過來,惡狠狠的瞪了男人一眼,慢慢爬起來,一拐一拐龇牙咧嘴的走到兩人身邊。
“肖哥,剛才那團火是你幹的吧,真謝了,要不是你那一下,這孫子那刀非在我胳膊上開個窟窿不可!”
他胳膊一擡搭在肖寧肩上,滿身塵土撲刷刷往下落,他自己也看見了,不等人嫌棄自己跳開,嘿嘿直笑:“沒注意,對不住啊,肖哥。”
卞靈捷站在那身不由己的左搖右晃,肖寧也是服了,送上胳膊:“喏,老弱病殘專用,扶好。”
“肖哥你太有愛心了!”飛快的瞄了時語一眼,見自家老大好像也沒什麽不樂意,卞靈捷也就不客氣了,笑嘻嘻的扶好站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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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語對兩人說:“阿寧你送靈捷下去,找書和給他治療一下,我稍後就到。”
肖寧答應着,卞靈捷指着那個陌生男人大聲嚷嚷:“老大,你可要給我主持公道啊!我都沒惹他,他上來就給了我一頓!揍他,往死裏揍!不用給我面子!”
時語揉揉額角,轉頭看向陌生人,下巴沖卞靈捷一點:“下回動手,能麻煩先割舌頭嗎?”
“啊,肖哥,我身上的傷都好痛,我要死了,趕緊趕緊趕緊救命,要死要死要死!”
稍矮一頭的卞靈捷像只無尾熊似的雙手抱住肖寧的胳膊,連拖帶拽,活蹦亂跳,頭也不回的跑了。
攙扶着卞靈捷來到底下研究室的公共區域,到處堆滿了還來不及收拾的家居物件。
肖寧把人扶到一張沙發上坐下,看卞靈捷按亮通訊器,呼叫嚴書和。
狂熱的科學家這幾天幾乎沒紮根在研究室,接到通訊後直接趕了過來,穿着件髒兮兮的白大褂,臉色蒼白,滿眼血絲,神情神經質而充滿狂熱,情緒高昂得讓人懷疑他是不是喝了假酒。
卞靈捷一見到人就給吓得蹿到了肖寧背後,只探出個腦袋沖嚴書和大吼:“老鼠你你你你再過來我報警了!求求你先去洗把臉冷靜一下!你tm這個實驗狀态是打算給我治療還是把我解剖啊?!”
嚴書和沒有意見,腳下拐了個彎,走進洗手間。
再出來時,肖寧才發現他不光洗了臉,還用冷水澆了頭,沒能被主人仔細打理的半長頭發呈自然卷一縷一縷濕漉漉的垂下,白大褂更剛淋過雨似的,特別是兩肩都濕透了。
嚴書和過來給卞靈捷做檢查,肖寧走到一旁,從雜物堆裏翻出盒紙巾,遞給嚴書和。
嚴書和有點意外,到了謝,抽了幾張,一邊抹頭發,一邊說:“都是輕傷,清潔一下塗了藥就沒事了,對方下手很有分寸。你的腿也沒事,小腿上的瘀痕藥都不用擦,過幾天自己就褪了。”
說完,和肖寧一道在邊上翻箱倒櫃,拿去需要的物品。
卞靈捷對嚴書和的診斷結果非常不贊同,拍着沙發扶手大罵庸醫,說:“什麽叫有分寸啊,看見沒看見沒,看看我這脖子!要tm手那麽一抖,哥這條小命當場就得玩兒完!老鼠你是沒看見,那王八蛋一刀往老子肩膀上捅的時候的狠勁兒,要不是肖哥及時出手,你就等着火葬場見我最後一面吧!”
嚴書和看向肖寧,肖寧搖搖頭,否認卞靈捷誇大的事實:“對方那一刀,使力很有分寸,即便我不出手,最多也就是皮肉傷。”
嚴書和找到藥水棉簽之類,肖寧找到繃帶和消炎藥,卞靈捷自己乖乖打水拿了毛巾過來擦洗,嘴裏依然不滿的嘀嘀咕咕,念叨着陌生人的壞話。
聽着他叨比叨,嚴書和問:“林玉聲什麽時候來的,他為什麽揍你?”
卞靈捷咳咳咳了幾聲,瞄了眼肖寧。
肖寧也不強求對方才相處幾天就把他當成自己人,把剛找到的創可貼和剪刀放在沙發邊上,笑着說:“我上去看看阿語。”
“別,”卞靈捷拉住他,急得臉都紅了,尴尬的撓撓頭,“肖哥,我不是那個意思……”
他拽着肖寧不撒手,把人拖回來按在沙發上。
“也沒什麽,這事老大和老鼠都知道,肖哥你剛來,反正早晚也會知道的……”
打傷卞靈捷的陌生男人,名字叫做林玉聲,身份是暗殺組織胧星的成員之一,和孔铮是同事,也是把卞靈捷從小養大,情同父子的師父,同時,更是殺害卞靈捷雙親的仇人。
卞靈捷的父母曾經都是古武術的傳承者,資質十分出衆,年紀輕輕便雙雙擔任了夜昧的高層,同時也在帝國設立的機關任職,能力與手腕兼具,獲得了上司的青睐,被認為前途無量。
兩人的身份掩飾得很好,一路順風順水,有驚無險。結果就在卞靈捷出生那年,夫妻兩人牽扯進一樁貪污案裏,造成數百人死亡的嚴重後果。兩人利用多年積攢的人脈上下疏通,最終洗脫身上的罪名,然而并沒有想到已經被胧星盯上了。
負責暗殺夫妻二人的,正是當時年僅十七歲,卻已經成為胧星的最頂尖的暗殺者之一的少年天才的林玉聲。
任務目标是古武術高手,或者達官權貴,在林玉聲眼中沒有任何區別。
少年漂亮的完成了任務,只是從那之後,身邊多了個形影不離的小男嬰。
從笨手笨腳,到後來娴熟的照顧嬰兒,時間悄然流逝,嬰孩長成男童,男童長成少年。昔日沉默寡言的少年長成了沉默寡言的男人,唯一不變的,是一大一小間始終的相依為命。
林玉聲沒有家,他的所在之處就是卞靈捷的家。卞靈捷十六歲之前的人生,跟随林玉聲幾乎踏遍了帝國的每一寸土地。
林玉聲打探情報,他就幫忙整理雜亂的訊息。
林玉聲追蹤目标,他就從旁協助打掩護。
林玉聲出門殺人,他就在旅館乖乖等對方得手歸來。
卞靈捷沒有正經上過學,讀書識字都是林玉聲手把手教的。
雖然親生父母是古武術的傳承者,然而卞靈捷本身并沒有習武的資質。察覺這一點之後,林玉聲只是傳授了他一些基本的防身武藝。
當卞靈捷稍大一些,開始表現出對物理學和機械制造的濃厚興趣後,林玉聲便用自己的人脈,為他找來最好的老師,絲毫不加幹涉的讓他盡情學習自己想學的東西。
整整十六年的人生中,林玉聲一直是卞靈捷在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卞靈捷十六歲生日當天,林玉聲送給他的禮物,是當年殺害他親生父母的全部始末,和一把沾滿鮮血的匕首。
就是這把匕首,在十六年前,先後割斷了他父母的咽喉。
“你有權利向我複仇。”
對林玉聲最後的記憶,只有這一句話。
多可笑啊,卞靈捷想,他的人生,他至今為止擁有的一切,都是林玉聲給予的,就連現在被告知身世,複仇的資格,都是林玉聲的恩賜。
“我恨你。”三個字為兩人所有的過往劃下句號,卞靈捷丢下匕首,離開了林玉聲臨時落腳的出租房。
那一天應該是傾盆大雨,之後每逢暴雷驟雨的天氣,卞靈捷就很愛在窗前看雨。
他再也沒有慶祝過生日。
“我當時腦子一熱,離開得太匆忙,什麽都沒帶,”卞靈捷說,“社會上的事半點不懂,仗着一點小身手,幹起了無本買賣,一心只想離林玉聲遠遠的。像背後有鬼追着似的,有了錢就往前走,渾渾噩噩的就到了明珠市。也是倒黴,偷錢偷到老大身上……”
卞靈捷仰頭梗着脖子,嚴書和一言不發,專心用繃帶給他包紮傷口。
肖寧玩着打火機,掏了跟煙,剛要點,想起這是地下,趕緊問:“能抽嗎?”
卞靈捷扯着喉嚨叫來一個輔助機器人,将換氣系統功率開到最大,說:“肖哥你随意。”
他嘿嘿嘿的笑:“抱歉啊,肖哥,不是什麽好故事,我就是怕你聽了難受。都過去了,沒什麽大不了的,你可千萬別安慰我,我這人一聽好話就渾身不得勁。”
肖寧叼着煙,晃晃煙盒,問:“來一根?”
卞靈捷長這麽大還沒抽過煙,雙眼一亮,躍躍欲試。
“來個p,”嚴書和罵,“傷口剛包紮好,一會兒嗆到咳嗽傷口裂開,我直接補一刀進去給你放放血。”
卞靈捷嚎啕大哭:“肖哥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