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時語從樓上下來，一眼看見卞靈捷纏着肖寧不撒手，走過去一腳踹他小腿骨上。

卞靈捷傷上加傷，抱着腿哀嚎着滾到一邊。

肖寧指間的煙抽了一半，時語走過去，伸手拿過他叼着的煙，試了一口，倒是沒嗆住，但也沒明白抽煙的樂趣，一臉懵逼的把半截煙還回去。

肖寧叼了煙，瞅着他的表情忍不住直樂，拉着人在身邊坐下。

林玉聲沒有下來，想來是被留在了樓上，嚴書和問：“林玉聲來幹什麽？”

時語看看肖寧，回頭看一眼卞靈捷，對方立刻會意，說：“我都告訴肖哥了，老大你随意。”

時語點點頭，說：“他來帶靈捷走。”

關于林玉聲，時語知道很多連卞靈捷都不知曉的事。

比如卞靈捷在明珠市定居之後，林玉聲便在隔壁市置辦了一個長期居所，并且每次出完任務後，回到住處之前，都會來別墅附近潛伏，遠遠的看卞靈捷一眼，才會離去。

災變發生後，林玉聲花了三天從隔壁市徒步趕來，以一番打鬥檢測對方這些年來的成長，得出以卞靈捷現在的身手，并不足以在即将到來的亂世中自保的結論，正準備強行将人帶走，正趕上時語和肖寧從外面回來。

他承認兩人的強大，但是有什麽用，人活在世上，能依仗的永遠只有自己和手中的武器，同伴始終只是外人。

“這邏輯說不通，”肖寧說，“他帶走小卞，無非是打算親自保護他。他的實力是很強，但我們也不差，人數還更占優，真要有什麽事，不比他行動更周全？說同伴是外人，他呢，內人？”

卞靈捷彎腰做了個幹嘔的動作，捂着胃嘤嘤嘤：“肖哥，求你了，別說這麽惡心的話！”

肖寧的話沒有錯，大概連林玉聲自己也沒發現，他心底真正渴望的，其實只是一個能讓他在意的孩子重新回到身邊的借口。

時語完全不能理解林玉聲的所作所為，心裏也沒有絲毫同情。

想要的東西就該緊緊攥在手中，不小心弄丢了，就該拼了命找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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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玉聲既想關心卞靈捷，又放不下堅持的所謂正義，明明有可以求得原諒的苦衷，明明不需要用那麽殘忍的方式，卻偏偏用沾滿鮮血的匕首，親手在最珍視的人心上開了一道鮮血淋漓的傷。

兩人今天的局面，林玉聲純屬咎由自取，而且到現在都沒意識到錯誤。堂堂一個頂尖高手，欺負自己一手養大知根知底，資質平平的小孩，也是真不會臉紅。

時語問：“靈捷，你怎麽想？”

卞靈捷立刻表态：“我tm哪也不去！林玉聲是誰，老子沒聽過這個名字！老大，上，他要不走你就往死裏揍，千萬不要手下留情！”

時語笑了笑，說：“我可趕不走他，胧星那幫老古板你是知道的，林玉聲更是老古板裏的老頑固，要強行趕他走，恐怕只能動真格。”

動真格，意味着以命相搏，非死即傷。

卞靈捷沉默下來，嘴唇開合了幾次，始終沒能接上話。

“林玉聲堅持要帶你走，無非是覺得你實力不足，無法自保。”時語說。

他看着卞靈捷，露出狡黠的微笑：“所以，要讓他放棄，還得你親自上場才行。”

頓時覺得傷也不疼了，精神百倍了，卞靈捷跳起來，目光閃閃的确認：“老大，你的意思是……”

“嗯，等一下不用留手，打爆他，”時語說着，問，“有問題嗎？”

卞靈捷蹦蹦跳跳活動手腳，做着準備動作：“老大你這話問的，這麽些年我在你眼裏就是個吃白飯的嗎，保證完成任務……哎喲喲痛痛痛……md，爸爸打不死他！”

嚴書和回歸實驗室，其他三個人上樓，林玉聲在屋外的草坪上等待最終結論。然而他心中早有決斷，無論對方意見如何，就算卞靈捷本人強烈反對，哪怕是訴之武力，他今天也一定要将人帶走。

聽見對方要求他再跟卞靈捷對戰一次，林玉聲完全不能理解。之前的一番試探他已經充分了解了卞靈捷現在的實力，這些年雖然沒有退步，但上限就在那裏，也沒有多少進步的空間。

別說現在的他，就是時間倒退二十幾年，卞靈捷對上初出茅廬的林玉聲，也不會有絲毫勝算。

這種穩贏的條件，沒有不答應的道理，林玉聲雖然心存疑惑，懷疑對方另有打算，考慮片刻，仍是點了頭。

不着痕跡的瞥了時語一眼，他相信這個主意并不出自卞靈捷，而是這個異能者的意思。

雖然不知道這個狡猾的女人在盤算些什麽，然而他堅信自己的實力，就算對方打算作弊，他也有十足的把握不讓他們得逞。

戰鬥的場地就決定在這無人的小區，卞靈捷還挺擔心，怕動靜太大招來聖裁，然而時語告訴他不用擔心。

“是啊，不用擔心，聖裁的老大說不定哪天就上門來提親了，”肖寧的爪子搭在時語肩上，啪啪給腦袋左右挂上兩團綠油油的鬼火，唉聲嘆氣，“媳婦兒總在外面招蜂引蝶怎麽辦，當然是選擇原諒他啊。”

用冰把鬼火凍成了碎片，捏捏肖寧的臉頰，時語最後把手放到肖寧頭頂，狠狠揉亂了他的頭發。

卞靈捷身邊的人，林玉聲暗地裏全都調查過一遍，對時語的事也略知一二，知道他那些背地裏的興趣愛好。

然而和孔铮不同，林玉聲可沒把時語當成不懂事的小女孩。

看着一旁兩人親昵的互動，轉過視線看見卞靈捷明顯呆滞的神情，林玉聲的眸光沉下來，忽然冷聲說：“你就為了這樣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神魂颠倒？”

正震驚于肖寧話裏龐大的信息量，同時消化老大派發的狗糧，卞靈捷把林玉聲這一嗓子天外飛聲聽在耳朵裏，下意識納悶的琢磨什麽水性楊花的女人，女人，哪？

旁觀的兩位倒是立刻反應過來，肖寧沒忍住，抱緊了時語，額頭抵着對方的肩窩，悶聲笑得人都在抖。

“狐貍精狐貍精狐貍精快滾一邊~狐貍精狐貍精我就是看不順眼~”棉花糖的電子音五音不全的哼着滅世時代前的流行歌。

卞靈捷被肖寧笑得滿臉懵逼，撓撓頭，忽然恍然大悟，茫然變成了哭笑不得。

“林玉聲我x你x，我跟老大不是那種關系啊你滿腦子裝的啥？！說了多少次少看八點檔！這都多少年了你這辣雞愛好能不能改改，那個什麽xx公主的水晶之戀，什麽腦殘劇啊就你當寶貝似的看得起勁，早就告訴過你裏面的情節都瞎編的……”

卞靈捷罵人的聲音漸漸低下去，握了握雙拳，深深吸了口氣，問：“水晶之戀播完沒，記得第一季剛播的時候我八歲、還是九歲？這神劇也不知道哪來這麽多播放量，續集拍了又拍，八年了都沒大結局呢。”

林玉聲回答：“播完了，兩年一部續集，今年是第八部 ，上個月剛放完大結局。”

“是嗎，還挺巧。”卞靈捷咧咧嘴，想是在笑，又像是下一秒就會落下眼淚。

八年又八年，二十四年人生，三分之二屬于林玉聲，剩下的三分之一，他花了前一半努力忘記林玉聲，又花了後一半，讓自己接受根本不可能忘記對方的事實。

再長的電視劇也終将迎來結局，他和林玉聲之間，也必須有一個了斷。

卞靈捷抽了抽鼻子，擡起頭，表情恢複平靜。

他對林玉聲說：“開始吧。”

林玉聲握緊短刀，眨眼退出照明火光的範圍，無聲無息的隐匿在黑暗之中。

照明負責人肖寧掏出打火機點了根煙，意有所指的問時語：“沒問題嗎？”

僅僅只是隐匿，就足以看出林玉聲的不凡，最神秘的暗殺組織的頂尖刺客無愧于他的盛名，就連棉花糖的掃描，鎖定他的行蹤也花費了一點時間，而且就像網絡延遲一樣，對方待着不動還好，一動起來實時監控的反饋總是要慢上一秒。

這種時候才知道，林玉聲先前對卞靈捷的一番暴打，大概沒比撓癢癢花更多力氣。

對付一個刺客，只要能掌握對方的動向，基本就贏了一半。萬一卞靈捷應付不來，肖寧不介意利用光影幫自己人開點挂。

時語搖搖頭：“不用插手，這是他們之間的問題，讓靈捷自己解決吧。”

他忽然笑起來，說：“這裏可是我們的主場，這要都能輸，咱們以後的行動，也就沒什麽需要他的地方了。”

最後一句話沒有可以壓低音量，卞靈捷清清楚楚的聽見了，回過頭來哭唧唧：“老大你這殘酷無情無理取鬧，我為組織出過力，我為上頭流過血，我不服……”

時語歪歪頭，笑着問他：“你還敢分心？”

和這句話同時，林玉聲的身影陡然出現在卞靈捷背後，短刀一番，刀背往他頸後重重劃去。

一切都發生在眨眼之間，目睹一切的兩人表情都來不及變化。卞靈捷正轉過頭跟時語說話，對背後的一切一無所知。林玉聲的行動實在太過輕巧，連風都沒有帶起一絲，等獵物察覺到不對時，已經無路可逃。

砰砰

兩聲清脆的槍響。

兩發子彈之間的時間差非常微妙，一發被短刀打掉，另一發卻逼得林玉聲不得不後退到安全距離。

雙手舉過耳後，姿勢像是在攏腦後的頭發，卞靈捷雙手戴着的嘻哈風格的手套，手套背上改造成微型□□的金屬飾物還在冒着淡淡的青煙。

他面向林玉聲微笑：“我一勾引你就上當，林玉聲，你到底是太相信我，還是太相信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