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嚴書和向兩人展示了一只密封在培養液中的變異者的手。

這只手與其說曾是人體的一部分，更像是一塊石雕。據嚴書和說, 這只手比它原本的大小膨脹了三倍, 肌膚的紋理也變得像大理石的表面，手指尖端銳利的指甲閃爍着金屬般的寒光, 乍看上去猶如鷹爪。

抱着培養皿, 嚴書和的語調略顯高昂，說：“滅世時代無數交疊在一起的空間中, 有一個被聖徒們稱作‘深淵’, 這只手和誕生自深淵的，一種名為‘石像鬼’的生物非常相似！”

聽見空間和聖徒，時語的臉色微微變了。

垂眸想了想，他問：“你想說明什麽？”

“假設, 目前還只是假設！”嚴書和又把冰塊按在額角, 強迫自己冷靜說明，“滅世時期, 重疊在這裏的空間互相碰撞, 遺落了不少碎片。這些時空碎片雖然被聖徒清理掉，但仍有異時空的殘餘……比如那些擁有奇異力量的傳承。

有些傳承在使用的時候, 可以改變人的外表和習性。比如聖裁的信徒，就和滅世時代前傳說中的‘天使’形象相吻合。萬象魔術團也有類似情況，那些被稱作‘吸血鬼’和‘狼人’的魔術師，他們在接受傳承之後會增加一些嗜血的習性, 是不是和變異者有些相似？”

時語扶了扶額, 并不贊成這種說法：“書和, 你冷靜一點，這個假設太瘋狂了。如果異化真的是傳承造成的現象，不可能事先沒有任何預兆。況且這樣遍及整個帝國的大規模傳播，能避開所有勢力的耳目，是不是太匪夷所思了？”

嚴書和說：“如果傳承的傳播不是在現實空間進行的呢？”

時語愣住，肖寧也在同一時間回想起監控錄像裏，詭異消失的變異者。

如果所謂的“人間蒸發”，是進入了另一重空間，那包括明珠市在內，數以萬計的變異者突然集體失蹤，哪裏都找不到蹤跡，就可以說得通了。

“這……”時語想說這不可能，張了張嘴，終是沒有底氣否定嚴書和的猜測。

肖寧握住他的手，兩個人的掌心同樣冰冷。

另一重空間的存在，對滅世的傷痛還沒有完全褪去的地球而言，實在稱不上是好消息。

假設真的有這麽一個空間存在，先不提和現實世界發生碰撞的可能性，但就造成了幾十萬人的死傷和造就那麽多兇殘的變異者，就知道這個空間本身并不是什麽溫和的存在。

現實世界像一頭傷痕累累的雄獅，兇殘的獵人正在暗處虎視眈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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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寧詢問系統：“棉花，老嚴的推測靠譜嗎？”

棉花糖回答：“這個世界異時空殘留的能量嚴重幹擾了本系統對空間波動的感知，不過……八九不離十吧。的确能感到一股詭異的時空能量的存在，不過由于幹擾，無法捕捉和詳細分析。”

肖寧想抽煙，剛把手伸進口袋，想起這是實驗室，只好先忍住煙瘾。

“那一天，人們終于回想起了被時空沖撞滅世的恐懼。”肖寧重重的嘆了口氣。

“這太荒謬了，絕對不可能！”

帝都，美輪美奂的書房內，暴怒的銀發佳人将手上的文件摔向地面，散落的紙張在室內飛舞。

屋內所有人在美人的怒火中撲通跪倒，戰戰兢兢的匍匐在地，連呼吸也不敢稍重一些。

擁有一頭銀白微卷的長發的美麗女子站起身，熊熊燃燒的怒火只是給她杏仁色的雙眼增添了幾絲迷人的神采，兩頰添上了幾分妩媚的紅暈。

她離開座位，很是焦躁的來回踱了幾步。

兩名侍從匍匐在地上移動，悄無聲息的将飛散的資料收拾好，重新遞到書桌案頭。

銀發美人看都不看一眼，抄起薄薄的文件，重新摔了出去。

一個侍衛弓着腰快步走進來，單膝跪地行了一禮，說：“啓禀陛下，夜輝親王殿下駕到。”

美人的怒火平息了一些，冷聲說：“宣。”

底下匍匐的衆人自然而然的挪到兩旁，片刻之後，步入書房的是一位面貌和銀發美人相仿，黑發黑眸的絕色麗人。

擁有頗具清冷氣質的美貌和深夜天幕般的黑發，出生之後被先帝稱作照亮夜色的光輝，并以此為封號的親王沙琳娜，和素有光輝美貌之稱，被尊為光輝女帝的沙琳雅，一對皇室姐妹同為帝國最璀璨的兩顆明珠。

年輕的親王和女帝關系顯然十分融洽，餘怒未消的銀發美人整理好心情，向黑發麗人溫和的笑了一笑，喊：“皇姐。”

“陛下，”黑發麗人略略躬身算作行禮，說，“聽說關于變異者的調查已經有結果了？”

“還不如沒有結果呢，一幫只會浪費資源胡說八道的狗東西！”

沙琳雅不耐煩的擺擺手，一個侍從将重新整理好的資料跪着送到沙琳娜面前。

沙琳娜一目十行的閱讀着報告，沙琳雅坐回位置上，說着說着，又生起氣來。

“呵，什麽‘深淵’，什麽異空間影響，真是異想天開！如果真是滅世時期的異空間，怎麽可能被聖徒放過，救世者們可是确定将所有時空分隔回各自的運行軌跡之後才離開的！你們是在懷疑救世者的手段，真是好大的膽子！”

她越說越氣，越看那份報告不順眼，只是報告在皇姐手中，她左右看看，抄起一個精美的琺琅擺件，狠狠砸在地上。

五光十色的碎片迸濺，沙琳娜搖了搖頭，對女帝說：“陛下，請息怒。”

她的目光掃過跪在左右的研究人員，說：“陛下，讓這些人先出去吧。”

沙琳雅雖然脾氣乖張，但如果真不明白輕重，有沙琳娜這麽個手腕了得的姐姐珠玉在前，也輪不到她來坐這帝國的皇位了。

如今貴為光輝女帝，她的依仗可不僅僅是姐妹情深。

沙琳雅斜坐在舒适的寬椅裏，神情已經平靜下來，聽從沙琳娜的話，以慵懶的語調吩咐：“下去吧。”

跪了一地的研究人員和侍從們先後爬起來，恭恭敬敬的向女帝和女親王行過大禮，背對大門躬身退至門口，轉身魚貫而出。

“不過終究只是推測，現階段并沒有足夠的證據證明這一觀點。”嚴書和說。

說完，他問：“對了，老大，你和肖哥有事找我？”

糾結無法确定的事沒有意義，時語也就暫時将變異者的話題抛到腦後，跟嚴書和談論起了能力者的情況。

敷額頭的冰塊用完了，嚴書和又問時語要了一塊，按着額角呻/吟：“老大，我說真的，你盡快給我找一個……不，兩個……不，多找點人才，建立個專門的研究機構吧。”

對一個天生對未知充滿狂熱的，純粹為研究而研究的科學家而言，嚴書和從未如此快樂，也從未如此痛苦。

肖寧給的時空數據令他恨不得立刻投身聖徒計劃的研究，然而剛剛對變異者的推測又急需證明，還有突然出現的能力者……

每一項都是值得花費大量時間精力，全身心投入的課題，嚴書和每一項都不願意放棄，然而一個人實在分身乏術。

時語深知嚴書和的困擾，拍拍他的肩，說：“那就一起加油吧，別忘了，現在你可只是個違抗帝國法令，私自進行研究的犯罪者，等到能擺脫這個頭銜，光明正大的進行研究，想幹什麽不行？”

自由，可不是單單是時語一個人的心願。

看了看時間，時語說：“書和，我和阿寧打算去看看能力者，你要不要一起？”

嚴書和踟蹰片刻，搖了搖頭：“以後再說吧，現在孔铮在，不會允許我帶走能力者的。”

帶走能力者……？

肖寧不着痕跡的瞥了眼變異者的觀察室，被時語忍着笑勾了勾手指。

既然知道了熱病是能力者覺醒的前兆，嚴書和立刻準備将昨晚帶回的血樣重新檢查一次。肖寧就和時語出門，前往軍隊的臨時駐地。

明珠市原本三十萬人口，除去變異的和死在變異者手中的，以及被聖徒蠱惑的幾千人，普通幸存者的人數大約在兩萬左右。

這些人被分別安置在建設局附近的區域，到處可以看見沿街搭建的臨時帳篷。

只殘存數百人的軍力當然不可能将幾萬人生活的區域嚴密把守，肖寧和時語沒驚動任何人，就輕而易舉的混入了幸存者的隊伍裏。

肖寧打扮得像個普通的大學男生，時語也換了一身灰撲撲的運動裝，戴了頂鴨舌帽，帽舌拉下來，擋住了那張過分醒目的臉。

兩萬人中，突發熱病的，據嚴書和說約有百人左右。這百人昨天被集中到建設局的大禮堂，今天不知道情況如何。

軍隊剩餘的軍力似乎大部分都集中到了大禮堂周圍，兩人在周圍觀察了一圈，暫時沒有發現可供潛入的空隙。

避回暗處，肖寧看見時語掏出手機，迅速編輯了一條短信，發送給孔钺。

等待回信的時候，時語把肖寧要了過去，把自己的通訊錄複制了一份給他。

肖寧看了一下，裏面有卞靈捷、嚴書和、孔铮、孔钺、甚至只有一面之緣的容引仙的名字，和只在談話裏出現過的沈一，還有一些完全不知道是誰的人，都被時語按照身份備好了注。

“知道你還不習慣這些，不過先存着吧，萬一什麽時候就派上用場了呢？”時語說。

肖寧握着手機，感受到掌心微沉的感覺，笑起來：“我現在把手機上交國家，是不是能戴罪立功，把犯罪組織一網打盡？”

時語笑：“你去交，交給孔爺，他是警察。交給孔钺也行，現在明珠市他說了算。”

肖寧的手指劃過通訊錄裏孔家兄弟的名字，鎖上屏，把手機放回口袋：“一夜夫妻百日恩啊，親愛的，你怎麽舍得忽悠我自投羅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