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帝國即将面臨的問題，地下傳承者組織也同樣困擾。

如同異能者和能力者之間必然出現的分歧, 傳承者和能力者也同樣會面臨這個問題。

而且就目前來看, 能力者的力量與異能相同，區分能力者和異能者的唯一憑證, 只有帝國異能者協會的正式登記名單。

如果選擇接納能力者, 這些曾經檔案清白的普通人，無疑是間諜的最佳人選。

這樣一來, 無論是帝國還是傳承者組織, 吸收的能力者新人，肯定要經過嚴格的觀察，要被重用更是難上加難。

能力者都是庸人也就算了，但萬一出現幾個強者, 被這樣蔑視利用, 不出事才怪。

“抓緊行動吧，”時語說, “能力者剛剛誕生, 大部分還沒能擺脫身為普通人的思維，等他們反應過來, 察覺到不公平的待遇，局勢又得重新洗牌了。”

容引仙深以為然的點頭。

不光是他，各大勢力只要将目光放長遠一些，都會開始籌謀分化能力者們, 維持目前的穩定, 這股新生力量凝聚在一起自成一派的局面, 是誰都不願意看到的。

“有章程了嗎？”時語問。

容引仙點點頭：“沈一已經離開總會去辦這件事了。”

時語笑着說：“他就是找個借口溜出去玩。”

說是這麽說，沈一和折光之翼的對策，時語已經明白了。

在對待能力者的問題上，折光之翼有先天優勢。異能者和能力者唯一的差別，就是是否在帝國合法登記。

折光之翼這群在協會查無此人的非法異能者，借此機會，完全可以打入對方內部，将大批能力者拉攏為真正的自己人。

與帝國不同，折光之翼也不用擔心如何對待能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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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光之翼雖然不是一言堂，但真正的核心也就是沈一和容引仙兩個人。帝國對異能者的嚴格監管造成了折光嚴重人手不足。

其他幹部基本都是矮子裏面拔将軍，選出來湊數的。能耐不大，心眼倒是不小，沈一和容引仙早就想來一次大換血，要不是手下實在沒人，也不會容忍他們到如今。

可以說他們是迫不及待的希望大量能力者加入，而沈一親自出馬的舉動，也正表明了折光打算趁此機會培養一批核心的打算。

“沈一的德行，你是知道的，”容引仙說，“薛定谔的靠譜，我不是懷疑他的能力，只是他有時候實在是……總部必須有我坐鎮，時語，沈一那邊可以拜托你嗎？”

“說到底，我跟折光也不是一路，這麽重要的事情拜托我，真的沒問題嗎？”時語眯起雙眼，露出半真半假的陰險笑容。

容引仙笑了笑，回答：“三年前你沒打死沈一，相信三年後更沒有理由突然改變主意。”

時語活動了一下手腕，說：“行吧，給他留口氣。”

見對方終于答應下來，容引仙的神色稍稍放松，說：“多謝，中寧州千岩市，如果他不在那裏，就是北上往帝都去了。”

肖寧聽着兩人又談論了一會兒目前的局勢，看着時語挂斷通訊，讓薯片拿來一張帝國疆域圖。

把地圖平攤在茶幾上，時語邊思考着，邊拿出水筆，在地圖上勾勾畫畫。

黑色的筆跡在東部畫了個圈，藍色水筆在南部流連半晌，圈出靠近海濱的三座城市，又換了一支紅筆，在中部的千岩市和偏北的帝都上各打了一個問號，想了一想，往西部圈出一片狹長的地帶。

最後拿一支金色的記號筆，着重标出了帝國四大軍區的位置，然後連起來，随意抹上大片金色。

肖寧看在眼裏，明白是帝國和各大組織的勢力分布圖。

時語喝了口已經涼了的牛奶，問：“阿寧，你喜歡哪個顏色？”

“不是都一樣嗎。”肖寧從時語手裏把空杯拿走，放到水槽裏清洗。

時語百無聊賴的轉着筆，說：“是啊，都一樣。”

無論最上位的統治者是誰，對這個世界而言都沒有任何本質上的差別。緊握權力的強者不斷追求更強大的力量，打壓其它勢力，貴族和高層永遠被同一批人占據，平民處于最下層，沒有出人頭地的機會，也沒有反抗的餘力，安居樂業或者家破人亡，全看上層的良心。

這麽看來，統治階層如果換成傳承者，說不定會比異能者好一些。

同樣是看造化的東西，但一生下來就注定，和後天也許可以努力，還是後者更能給人以虛假的希望。

肖寧看着沉默不語的時語，忽然想起一個自己和孔铮都曾經問過他，卻被含糊過去的問題。

肖寧問：“阿語，你想要做什麽呢？”

“自由，”這一次，時語出人意料的正面回答了這個疑問，金色的記號筆繞着整個帝國的版圖畫了一個圈，他說，“我想要聖徒計劃徹底消失，我不用再東躲西藏，即便被人發現身份，也不用擔心遭到觊觎和追捕。”

肖寧思考着，心髒微微揪起來，說：“……很難。”

時語想要得到的東西，真的很難。這并不是摧毀研究中心，或者推翻帝國統治，就能達成的目的。

聖徒計劃背後隐藏的力量實在太過驚人，不光是帝國，傳承者組織也絕不會輕易放棄。

固然，計劃中的種種研究殘酷且不人道，但在可能獲得的巨大力量面前，這一點小小的犧牲實在算不上什麽。

甚至于，這項計劃掌握在帝國手中，還顯得柔和了許多。畢竟上層同為異能者，對被實驗的材料們尚存着幾分憐憫之心。

然而有朝一日傳承者們上位，異能者從雲端淪落到地下，聖徒計劃的研究實驗的将更加激進。畢竟被壓迫多年的傳承者，可不會将異能者視作同胞。屆時現有的，和新生的異能者們，不知會有多少淪為聖徒計劃的犧牲品。

時語換着筆，在地圖上塗塗抹抹，将先前分隔出來的每個區域都塗上不同色彩，把地圖向肖寧展示，問：“像不像滅世時代之前的地圖？”

滅世時代之前，整個地球并不和如今一樣，只服從一個唯一的統治。而是許許多多不同國家，組成各種不同勢力，互相制衡，達成了一種微妙的共榮局面。

時語說：“滅世時代前，據說有一個國家，最先掌握了一種威力足以毀滅世界的武器。”

肖寧點點頭，聯想起了聖徒計劃的實驗成果。

他已經明白了時語的意思，接下去說道：“不過很快，其它國家也先後掌握了這種武器，結果誰都不敢輕舉妄動，互相監視，互相制約，最後開始彼此呼籲放棄對這種武器的繼續研究。”

“你說他們成功了嗎？”時語問。

“不知道。”肖寧搖搖頭，滅世時代前的歷史資料斷層嚴重，他讀的也不是歷史系，确實不清楚。

沒再糾結那個問題的答案，時語胸有成竹。

聖徒計劃的研究是不可能終止的，然而各大勢力的制約，起碼可以讓這項計劃由明轉暗，被加上諸多限制，成為只能在暗地裏進行，一旦暴露在外就會成為衆矢之的的研究。

一個誰都無法一手遮天的世界，才能看見朗朗晴空。

擱下筆，把地圖折一折随手塞進沙發縫隙，時語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說：“阿寧，陪我去一趟書和的實驗室。”

時語還不知道自己給嚴書和的資料，肖寧想了想，問：“去問驗血結果？”

時語點點頭：“稍後再陪我去孔铮那看看，能力者的實力，還是得親眼見識一下。”

還沒等兩人走進嚴書和的研究區域，就看見他們尋找目标面目漲紅，激動得渾身發顫的迎面大步沖過來。

“老大，你來的正好，變異者……關于變異者我有重大發現！天啊這可真是……”

嚴書和喘着粗氣，幾乎語無倫次。

時語點點頭，擡手一塊冰拍在嚴書和腦門上。

肖寧掏了掏口袋，從空間裏拿出一卷繃帶。

嚴書和接過去，包住冰塊冷敷了一會兒，神情恢複冷靜。

“跟我來。”

嚴書和在前面帶路，肖寧和時語跟着他進入變異者的研究室。

研究室內空間十分寬敞，但由于物品的擺放太過雜亂而顯得逼仄，行動間稍不留神就會撞到各種稀奇古怪的玩意，嚴書和卻經驗豐富的在壓根看不到路的室內如履平地，連一頁零散文件的邊角都沒碰到。

肖寧和時語踩着嚴書和的腳步，有驚無險的穿過修羅級冒險者道路般的研究室，穿過一條金屬走道後，進入一間由數個鋼化玻璃隔開的小房間組成的房間。

“這不是你豢養和觀察變異者的地方嗎，帶我們來這裏幹嘛？”時語問。

異化災變當日，嚴書和就拜托卞靈捷和時語抓了一批變異者關押在這些玻璃隔間裏。

除去用于研究的之外，嚴書和特意留下了幾個，每天讓輔助機器人給變異者注射人造血漿，觀察他們的變化。

然而這段時間需要忙碌的事情太多，他只能暫緩對活體變異者的觀察，改用視頻記錄的方式。

就在今天他終于想起抽空看一眼觀察室，卻愕然發現，剩餘的三只變異者，竟然不知何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詢問過薯片，但輔助機器人也沒有有效的信息反饋。嚴書和急忙調出錄像，發現活體變異者最後的影像是在兩天前。

也就是災變後的第四天深夜，原本咆哮不已，不斷沖撞玻璃板的變異者們忽然變得平靜，幾分鐘後，就像水蒸氣消散在空氣裏一樣，就此人間蒸發。

嚴書和檢查過保存在培養皿中的變異者生物組織，發現它們也都發生了奇怪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