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兩歲多的小孩的腳丫也就巴掌大,一腳踩進雪裏頭相當于整個兒小腿都埋進了雪裏,偏生小男孩還堅強的不得了,一只腳陷進去另一只腳也跟着踩下去,兩腿在雪裏掙紮了一陣子,終于敵不過地心引力撲通一聲坐在了地上。

身上穿得再厚也抵不上那麽用力的一個屁墩兒,男孩癟了癟嘴,一臉委屈的望向身後的男人。

黑色褲子包裹着修長的腿,男人穿着棕色的羊絨大衣,裏面還搭着一件白色的高領毛衣,劍眉星目,是讓人想要多看兩眼的英俊,而這樣好看的那人此刻正不厚道地抿着唇笑。

小男孩原本委屈巴巴醞釀出來的眼淚在他的笑容下也逐漸消失,跟着也傻呵呵的坐在地上笑,一雙小手就在地上劃拉,抓起一把雪就往自己腦門上兒拍,活脫脫一個地主家的傻兒子。

男人見此笑得更開懷了。

可笑歸笑,孩子總得管,于是他上前走了兩步,用腳尖踢了踢地上的男孩,示意他趕緊起來,然而大概是男人平時不怎麽踢孩子,力度明顯掌握的不太好,一腳就把人孩子往前踹出去了一段距離,好在地上的男孩皮實,身後的男人也沒良心,倆人一個不哭一個沒感情,權當什麽都沒發生過。

爬起來的小孩褲子上還帶着一堆雪,男人看不下眼,伸手就拍了兩巴掌,不知道是因為拍打的方式不對還是孩子的褲子太容易黏雪,拍了兩巴掌發現并沒有弄掉多少雪的男人又在孩子身上補了幾巴掌,打完過後身上的雪是抖落沒了,可剛剛笑的一臉傻勁兒的男孩眼睛又紅了,巴巴兒地望着男人,一雙黑黝黝眼睛裏此刻裹着一層散不開濃霧,奶聲奶氣地:“疼。”

兩人一個在前面努力開疆拓土,一個在後面悠閑地逛着,耗時二十分鐘終于從車站走到了單元門口。

門一開,大人忙着脫鞋,小孩兒則是鞋也不脫的往前闖,一腦袋紮進另一個人的懷裏,也不管那人身上穿的還是一身睡衣,一身的寒意就往人脖子那兒蹭,嗲嗲地喚:“複承大伯~”

這一聲大伯喊得可謂是百轉千回,不知道憋在肚子裏多久了,今天終于可以摟着那男人的脖子好好的喊一喊,換鞋的那位冷不丁的吃起了醋:“我看然然改個小名好了,叫涼涼得了。”

被喚大伯的那位一邊自然地把孩子抱起來一臉慈父笑的反問:“哪個量?度量的量還是棟梁的梁?”

換好鞋的男人直起身,一臉木然:“沒良心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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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複承作為長兄對于弟弟晉複升的脾性了然于胸,那醋勁兒一上來就跟在廚房裏打翻了十瓶江西老陳醋,于是也不接話茬兒反而笑眯眯地逗起了懷裏的孩子,幼稚地疊着字的問他:“我們然然今天吃飯飯了嗎?”

晉然的小腦袋瓜左右擺了擺,認認真真地回答:“拔拔說要跟大伯一起吃,因為大伯家有好吃噠。”

晉複承心裏一邊心疼孩子跟着親爹過的是什麽苦日子一邊伸手慈祥地摸了摸晉然的腦袋瓜,順帶着又捂起了他凍得有些通紅的耳朵,嘴上誇獎道:“然然真是個乖孩子,還知道吃飯想着跟大伯一起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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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伯侄子在那兒溫情敘話的同時作為沒良心的爹也給自己灌下去了一杯水,稍稍暖和了過來就開始打趣:“哥你現在這個樣子一點也不像孩子的大伯,倒像是他爺爺。”

這話說的,橫聽豎聽都不讨喜,晉複承甩了給晉複升一個眼神讓他慢慢體會。

晉複升倒是不怕,自顧自地把後面話說了出來:“溺愛。”

這話晉複承更不愛聽了,可當着孩子的面兒又有許多顧及,言簡意赅地怼了句:“你可長點心吧。”

也不知道是在哪本雜志上看到的的話,說當爹的男人總是會有很大的改變,可事實上晉家二少爺根本沒按照那個定律走,倒是作為大伯的晉複承變了很多,最直接的表現是有了幾個拿手好菜,比如說西紅柿炒蛋,比如說拔絲紅薯,再比如說綿軟的面條上澆上營養豐富的鹵,雖說做的都是然然愛吃的,好在父子倆口味一致,一來二去的倒是便宜了晉複升不少。

飯桌上,晉複承拿這個小勺一口一口地喂孩子吃飯,那叫着一個細心體貼。

坐在晉複承對面晉複升也拿了個勺,一口一口的喂着自己,順帶說着些不像爹的話:“把勺子給他讓他自己吃就行了,他都多大了。”

晉複承不滿意親爹對于孩子的定位,嘲了一句:“是挺大了,明年都是要念幼兒園的孩子了。”

說到這裏,作為盡心盡職的大伯,晉複承不免多唠叨幾句:“學校選好了嗎,之前就說讓你選你嫌麻煩,現在都這個時候了,得上上心了,你要是實在沒時間我去看學校也是一樣的。”

晉複升又舀一勺喂給孩子,西紅柿湯汁混着口蘑的香氣一起吞下肚,這才不急不慌地開啓了應付模式:“不急,明年的事兒呢。”

晉複承皺了皺眉頭,一臉的無可奈何,看樣子是想要跟晉複升說些什麽的,估計是覺得即便溝通也不會有什麽結果,幹脆轉移方向跟小的開始溝通:“下周大伯帶然然去看學校好不好?”

晉然哪裏懂什麽看學校,被大伯和爸爸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一傻孩子罷了。

于是看學校這樣的大事就由大伯和大侄子兩個人約定好了。晉複升在一旁補充了一個條件:“別忘了給找個能住宿的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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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城的冬天雪總是下的很大,厚厚一層積在地上,踩在腳底嘎吱嘎吱的響,好巧不巧的應了她的名,嚴冬沉。

聽說因為是在冬天出生的,嚴姓又不容易起名字,幹脆選了個輕便又通俗的起法,叫嚴冬,本來這名字都這麽定了,偏偏嚴爸嚴媽去辦材料路上碰上了一小孩,後面的大人跟在身後一聲聲嚴冬嚴冬地喊着,小孩在前面瘋了一樣跑,家長在後面就瘋了一樣地追,心思敏感的嚴爸當下提議’加個字兒吧,長大了別跟剛剛那丫頭似的,一點兒都不穩重。’

為了穩重就加了個沉字,嚴冬沉嚴冬沉,這名字一叫就是二十六年,倒也算随了父親的願,從小到大乖巧文靜,标準的別人家的孩子。

嚴冬沉其實挺喜歡冬天的,只是這些年不太喜歡了,太冷,風大,路上還滑,原本一個小時能到劇場的路程生生耗了兩個小時,氣息仿佛在呼出來的那一刻都凍進空氣中。

“滴滴,滴滴……”

嚴冬沉沒太想接電話,只是來電鈴聲就跟開了馬達一樣收都收不住,一響就沒完,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把手套摘下來,再把手機從口袋裏掏出來,那邊的人已經急得挂了電話,随後是一連串的短信。

“冬沉姐你到那兒了?到片場了嗎?”

“昨天囑咐的那些話你可別忘了呀,說話一定要好好說,別動不動就不說話,讓導演覺得你不尊重他的話,到時候別說是這個網絡劇,就連以後你接戲都不容易了。”

“試戲的時候那個臺詞可得好好說噢不能老含糊不清的。”

阿霖是臺灣的小姑娘,說話總是甜甜嗲嗲的,雖然滿屏幕展現的都是她的焦慮和緊張,可經過她的語氣詞那麽一修飾,總是覺得帶着點兒萌勁兒。

嚴冬其實特別想實在的告訴阿霖試鏡這種事情得其實得看眼緣,只是話都到嘴邊了,想了想還是算了,一個容易一驚一乍的孩子而已,讓她跟着操心那麽多做什麽。

于是嘴裏一邊叼着無處安放的那一雙手套,雙手還劈裏啪啦地打着字:我想要喝湯,幫我炖你最拿手的豆腐湯吧,我面試完直接去你那兒,到時候跟你彙報情況,盡量不負所托。”

這話說的可謂是十分嚴謹了,盡量不負所托,到底也是量力而行。

于是,不出意外的落選了。

坐在阿霖的對面,沒心沒肺的嚴冬沉很認真地捧着碗喝湯,連頭都不擡一下。

她不說話也沒什麽表情,想也知道是心情不太好,滿腹的叮囑也無從說出口,阿霖強顏歡笑地哄她:“沒關系,下次還有機會的,冬沉姐你長的那麽好看,天生就是吃這碗飯的。”

嚴冬沉心想,如果她真的是像阿霖所說是靠拍劇掙錢吃飯的,恐怕現在已經是餓死街頭了。

阿霖瞧見坐在對面的人沒說話,又小心翼翼地提了一句:“我最近也在關注拍雜志封面的活兒,不過上次的事兒鬧得有點點大,所以冬沉姐你現在可能還不太容易接這些活兒。”

那次的事兒鬧得是挺大,作為模特的嚴冬沉因為不滿攝影師的一而再再而三的動手動腳,幹脆利落地把人設備給砸了,不但砸了設備還踹了人一腳,踹的還是關鍵部位。

踹的時候嚴冬沉當真不知道那個人也是這個拍攝項目的負責人,也不知道他身後的財力和人脈是如何的雄厚,更不知道自己當時如果順了這個富二代的胡作非為,現在怕不是已經成為模特界的新星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原則這個東西畢竟不是小孩子畫在桌子上的三八線,說越過去就越過去了,因此嚴冬沉到現在也沒怎麽為這事兒後悔。

倒是阿霖,很是為這件事情心疼,于是總是見縫插針地提醒道:“冬沉姐其實真的可以考慮一下公司的安排,雖然低頭這件事情真的很難,但是畢竟會比現在好一點。”

姑娘話說的十分委婉了,這何止是會好一點點的問題,這要那位肯高擡貴手,以嚴冬沉的這個老天爺賞飯吃的長相,又何愁接不到活兒。

阿霖顯然是怕自己說的話惹得嚴冬沉更加不高興,還不等她開口說什麽就自顧自地轉移開了話題:冬沉姐你要不要試一試選秀啊,最近選秀類的節目還是挺火的。“

這回嚴冬沉終于肯把頭擡起來了,看着阿霖一臉的無可奈何:“咱們就先不論年齡問題,只論業務能力的話我唱歌跳舞也不行,你就別替我做白日夢了。

“唱歌跳舞不行沒關系,我可以幫我冬沉姐向公司申請老師呀,公司的資源又不差分給我們一些,老師教一個人也是教,教好幾個也是教,好好兒跟公司說說應該沒問題的,而且我聽說公司這幾天剛進來一批新人,聽說還不是為了将來組團出道準備的,好像只是為了讓他們單獨出道。”

可能是熱氣騰騰的湯把胃暖和了起來,阿霖後面的那些話嚴冬沉一點也沒聽見耳朵裏,只見她熱熱鬧鬧地說完一番話之後又匆匆忙忙地去給公司打電話。

大雪紛飛的冬季,屋子總是顯得格外的有家的味道,溫暖惬意,也遠離紛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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