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那個熱度榜上的勁爆消息最後還是被撤了下來,阿霖邊熨衣服邊說:“聽說是晉導找人撤的。”
阿霖怎麽搞得明白三個人之間的複雜關系,笑嘻嘻同嚴冬沉八卦,“要我說晉導說不定有什麽合作想要跟你談呢,應該是擔心這條消息以後影響了你們兩個人的合作,不然這麽好的消息,還不用一分錢就挂到了熱度榜第一,多好呀。”
“你覺得好嗎?”
“當然好啦!”阿霖掰着指頭細數這件事的優點,“冬沉姐你又喜歡走秀,童譯北也是,你們兩個人性格也合适,站在那裏就是郎才女貌的樣子,怎麽就不好啦?”
“會影響工作。”
雖然嚴冬沉向來不以‘少女’‘青春’等标簽來自居,可藝人結婚終究是件大事。
“其實也還好,強強聯手也是很好的呀。”
強強聯手,當年嚴冬沉和晉複升在一起的時候,何嘗不是強強聯手?可見感情的事情還得是真心實意方才能走得遠。
自從那次被晉複承撞見兩個人在辦公室以後,嚴冬沉就再也沒跟晉複升聯系過,倒是晉複升,仿佛跟忘記了那晚的事情一樣,有事沒事就給嚴冬沉發條短信,也不是什麽廢話,全部都是說自己忙不過來,希望嚴冬沉幫忙照看晉然。
正因為晉複升最近總是忙,于是大部分時間晉然都是呆在嚴冬沉的家裏,一大一小關系越發親密。
許鷗黎看着嚴冬沉熟練地在餐廳裏點着晉然愛吃的菜,笑眯眯地說:“這關系,趕上幹媽了!”
嚴冬沉嘴角抽了抽,心想這何止是幹媽,小家夥的血管裏還流着自己的血呢。
許鷗黎有時候也會問:“你怎麽不考慮考慮直接嫁給晉複升算了,你看他現在名利雙收,娛樂圈裏誰還不知道晉複升的名頭?雖說是二婚還帶着小孩子,但晉然跟嚴冬沉的關系看起來跟母子也差不多,無非是讓晉然把‘姐姐’這個稱呼改成‘媽媽’而已。”
嚴冬沉覺得她跟晉複升之間的關系實在複雜,也不願意掰開了揉碎了跟許鷗黎講,于是只能笑着應付:“不合适不合适。”
“那童譯北呢?我聽我家穆凱說了,你跟童譯北的搭配也不錯啊,童譯北的名氣在模特圈子裏也是響當當,對你也好,不說遠的,就說現在你手裏握的模特方面的資源,想必童譯北也幫襯了不少吧?我跟你說啊,冬沉,嫁男人就得嫁這樣的,可不能像我一樣傻乎乎地嫁給穆凱。”
“穆凱怎麽了,穆凱對你不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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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婚了女孩子總喜歡在跟小姐妹們的茶話會上聊些婚後的生活,當然吐槽自己的丈夫算是其中一條,說的人口不對心,聽的人也是随便過一下耳朵,權當是說說鬧鬧。
“穆凱哪兒好了,一點浪漫都不懂,去年結婚紀念日都忘記了,今年還是我提醒着他才想起來有這麽一檔子事,結果你知道他送的結婚紀念日禮物是什麽嗎?”
嚴冬沉順着她的話問:“送了什麽?”
“七雙同款高跟鞋,每一雙顏色還都不一樣,這本來是挺好的事兒,結果他買的號是錯的,那七雙高跟鞋我一雙都穿不進去!”
嚴冬沉忍不住笑,換來許鷗黎的嬌嗔:“你還笑,我跟你說他的解釋更氣人,我質問他為什麽記不得我的鞋號大小,他還特別委屈地告訴我他記得,說可能是因為我最近胖了所以鞋碼跟他之前記的不一樣!”
許鷗黎想起家裏面擺着的一排五顏六色的高跟鞋就來氣,越說越頭疼:“前些日子我加的一個群裏大家還在聊直男的事情,我當時就在想,穆凱好歹也是做知名藝人的經紀人的,審美方面雖然不能跟時尚界的比肩好歹也得是差不多的水準,至于那些直男的說話方式也在我的影響下改變的越來越好,結果經過這件事情我明白了一個道理,直男就是直男,怎麽影響都沒用,結婚這麽多年我都不知道,他居然開始嫌棄我胖了!”
“許姐姐不胖呀~”小晉然坐在椅子上捧着一杯豆漿喝,喝的嘴上沾了一圈小白胡子,說的話還奶聲奶氣的,但是卻特別招許鷗黎喜歡。
“小寶貝你可得好好長大,要多跟你嚴姐姐在一起玩,別總是跟臭男人呆在一起,男人都是大豬蹄子!”
晉然哪裏懂這麽深奧的話,眨巴眨巴眼睛,一臉無辜地望向嚴冬沉,很誠實地說:“我聽不懂。”
“不用聽懂,你許姐姐在逗你。”嚴冬沉摸了摸小家夥的頭,對許鷗黎說,“當着小孩子呢,就不說這些了。”
許鷗黎笑嘻嘻地繼續逗晉然:“你看你跟我家的那個小家夥稱兄道弟的,對穆凱也一聲聲叫着穆叔叔,現在喊我許姐姐就竄輩分了。”
“那要叫什麽呢?”
“叫阿姨呀,”許鷗黎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望了一眼嚴冬沉,繼續蠱惑着無辜孩童,“以後管你嚴姐姐也叫阿姨,要叫嚴阿姨才是正确的輩分哦。”
晉然這個孩子哪兒都好,就是有時候有點傻,別人叫他做什麽他就老老實實的做什麽,偏生這幾個‘狐朋狗友’教孩子的都不是什麽好事。
晉然乖乖巧巧地喊了一聲許阿姨,又可可愛愛地叫了一聲嚴阿姨。
許鷗黎心願達成了,幸災樂禍地給嚴冬沉使眼色:“現在你跟晉導也是平輩的人了,這以後改口更不容易了。”
嚴冬沉怕讓孩子聽到這些不好,皺着眉頭趕忙把話岔了過去。
可孩子看起來小小一只,察言觀色卻是天生的技能。
晉然突然把嚴姐姐的稱呼改成了嚴阿姨,讓當爹的晉複升很是欣慰,仔細一追問卻發現小孩子正大光明聽到的消息還不止這些。
“許阿姨說,嚴阿姨對我好,好的像我幹媽呢!”
“那你怎麽想的?”
晉然被晉複升這麽個問題給問懵了,傻傻地愣在那裏好半天也沒說話。
晉複升又問:“讓你嚴阿姨做你的……幹媽好不好?”
小孩子的世界裏只有兩種人,一種是對自己好的人,另一種是對自己不好的人,對于自己好的人,到底是叫幹媽還是阿姨好像區別不大。
于是笑容再一次展現在晉然的臉上,小晉然答應的很愉快:“好呀。”
“那如果讓她将來做你的——”話還未說完就被電話所打斷,等挂了電話以後小晉然早就進了自己的房間裏玩玩具去了。
有些事情也不能過于着急,晉複升如此想到。
于是一晃又是幾個月的光陰。
嚴冬沉的工作忙完一個段落以後想去看看之前在醫院認識的孫叔,奈何之前留下來的地址紙條一時找不到了,于是只好聯系晉複升。
晉複升到孫叔那裏走動的次數比嚴冬沉多,于是輕車熟路的把人帶到了某個小村莊裏。
“孫叔覺得城市消費太高,房租也貴,所以又回了村子,想為孩子減輕點壓力。”車停在了村門口,引來不少人圍觀。
村子不大但民風淳樸,鄰裏間都是認識的,有幾個見過晉複升車的人連忙上前打招呼:“又來看孫老爺子啊!”
晉複升笑着答應幾聲,又聽那人問:“這女娃是你女朋友吧?長的可真好看,城裏人就是跟我們這些粗手粗腳的不一樣!”
幾句誇獎的話讓嚴冬沉不好意思起來,那人又說:“不過你們來晚了,孫老爺子前段時間突發疾病,人剛送到衛生所就不行了。”
“什麽時候的事情?”
那人回想了一下,答:“也就兩個月前的事情吧,要說老孫家的兒子也是夠嗆,電話也打不通,最後還是村裏人給幫忙土葬了,聽說老人家臨走前跟人下棋聊天的時候還說呢,說想見兒子兒媳,說那個小孫子也沒見過幾回。”
“還提起你了呢!”旁邊另一個人補充道,“他說城裏人好,待人和善還懂禮數,說他欠你的,好幾次你來看他都帶東西,老人家也沒什麽東西好還你的,還提過一個姑娘,姓嚴,說她也是個特別好的姑娘,他說那姑娘和你認識。”
嚴冬沉還在消息的震驚中沒有緩過來,聽見有人提到自己才開口,不曾想聲音中都帶着顫抖:“那老人家葬在哪兒了?”
只是生命中的一個過客而已,遇見是一種緣份,說把孫老人當作自己的父母來看待和照顧實在有些誇張,可到底是曾經疼愛過自己的老人,愛護和敬重之心也是存在心底,如今親耳聽人說那個仿佛才見過沒多久的老人家離世了,嚴冬沉心裏沉悶的不行,好像呼吸都開始變得困難。
村裏不像城市能夠買到花圈,晉複升在小賣部買了一瓶白酒兩個杯子以後,帶着嚴冬沉一起去了老人家埋葬的地方。
人前可能還能控制住不哭,可一看到墓碑便再也止不住眼淚,嚴冬沉哭的像個淚人。
哭什麽呢,嚴冬沉也不知道,只是耳邊總能聽到孫老爺子的說話聲,一聲聲‘囡囡’‘囡囡’地叫着嚴冬沉,誇嚴冬沉孝順,說嚴冬沉是難得一見的好姑娘,有時候糊塗起來便把嚴冬沉當成了自己的兒媳婦,嘴上更是哄着誇着囑咐着,生怕惹了兒媳婦不高興,家庭就變得不和睦。
很難想象這樣的生活,一個八十多歲的老人獨自一人生活,兒子在外拼搏賺錢卻無法給與家中老人一個舒服安适的環境。在老人眼中,兒子和兒媳的關系并不好,兒媳比較容易生氣,生氣的時候就會把孫子帶回娘家,甚至直接離婚。
老人想看到家和萬事興,想看到兒孫繞膝子孫滿堂,可最後卻也沒有見到這一幕。
誰又是罪人呢。
那個在外打拼的男人并不是不愛家不愛父母,他只是想憑借自己的雙手給家裏的老人、愛人和孩子更好的生活,他苦于生活的奔波,在按理來說應該衣食無憂的年級裏仍然做着讓人心酸的苦力。
那個容易生氣的女人操心着家裏的吃穿用度,因為一點雞毛蒜皮的事情就大發雷霆也許并不是因為心量小,而是因為生活艱難。
至于老人,每日省吃儉用為的是能給孩子省出更多的錢,可他不能理解的是,在這個社會上生活,地位和金錢很難靠這種方式得到。
沒幾個人知道孫老人家是個愛喝酒的,年輕的時候常跟幾個好兄弟聚在一起喝酒打牌,有着千杯不倒的好酒量。晉複升知道這點也是陪老人吃飯的時候偶然得知,今日既然是祭奠,自然要帶老人家喜歡的東西。
一瓶白酒,晉複升在墳前幾乎全部倒完,剩下的一點晉複升給嚴冬沉和自己各倒了一杯。
喝完酒,晉複升說:“我們給您敬酒了。”
敬一杯生前未來得及盡孝的酒。
嚴冬沉在墳前一直不肯離開,直到天黑才被晉複升帶着回到了村莊。
老人住的房子之後便一直沒有人住過,房子不大但是住兩個人還是勉強可以的,晉複升簡單地把房子打掃了一下便開始找被褥,找來找去發現也只有一床,于是起身去鄰居家借用。
隔壁的鄰居是村裏的木匠,夫妻二人都是熱心腸,因是鄰居所以平日裏沒少照應老人,聽說老人過世了以後也跟着難過了好一陣子。今日聽人說晉複升來了,還帶着一個女人一起上山去祭拜,怕兩個城裏人挨餓于是早早就做了飯菜,正準備送過去的時候便趕上晉複升過來借被子,于是跟着一道過去了。
嚴冬沉哭的眼睛紅腫,讓人看着心裏也跟着心疼,婦人好聲好氣地勸說:“別難過了啊,都是早晚的事情,那孫老人在天上看你哭成這樣,肯定會心疼的。其實這老人家走的也不痛苦,突發疾病,沒受什麽罪。”
嚴冬沉聲音發啞地道了謝。
婦人走後,房子裏又只剩下嚴冬沉和晉複升,晉複升将筷子遞給嚴冬沉,嚴冬沉伸手拿在手裏,卻是不願提筷子吃一口。
“你一天都沒吃東西了,先墊一口,這樣身體撐不住。”
不知道嚴冬沉是什麽時候落下的毛病,如今一旦飲食不注意,饑一頓飽一頓的情況下身體就會有明顯的不适,今天從早上到下午,一路奔波地趕到村子,兩個人根本沒有機會坐下好好吃一頓飯,之後又去祭拜老人。如今天已黑,算下來一整天都沒有吃東西,甚至水都沒有喝幾口,讓人不得不擔心。
“你不吃飯人就能死而複生?嚴冬沉,別任性,吃口飯。”
大概是語氣稍微嚴厲了一些,嚴冬沉擡起頭看了一眼他:“我真的吃不下。”
晉複升從來不是個會勸人的男人,尤其是這種情況,更不知道說些什麽才能讓嚴冬沉心中的悲痛減輕幾分。
他拿起桌上的碗和湯匙,盛了小半勺溫熱的粥送到嚴冬沉的嘴邊,語氣不由地柔軟下來,帶着幾分心疼:“我知道你心裏難受,只吃三口就好。”
被前夫親自喂着喝粥的感覺并不好,但是時下這樣的狀況,嚴冬沉甚至連握着湯匙的力氣都沒有,仿佛是身上所有的力氣全部都用在了哭上,現在眼睛幹澀腫痛,喉嚨幹啞,就連額頭都發燙。
即便是再不情願也得喝,三口粥喝完以後晉複升才放人去睡覺。
被褥早已經鋪好,嚴冬沉原本以為自己會因為身體的不适難以睡着,卻沒有想到人一挨上枕頭就開始昏昏欲睡,沒多一會兒就熟睡了過去。
粥裏放了一粒安眠藥,是晉複升在車上備着的臨時藥箱裏拿的,在婦人跟嚴冬沉說話的時候就放在了米粥裏,用米粥的熱度融化了那一小顆藥,随後再喂入嚴冬沉的嘴中。
她是該好好休息了,躺在地上的晉複升如此想到。
許多年都沒有見過哭的這樣難過的嚴冬沉了,上次她哭的這麽難過還是因為許多年前兩個人的一次争吵。
那次争吵也不是因為什麽大事,陰差陽錯産生的誤會罷了,但因為兩個人年輕氣盛,吵架的時候話就都說的重了些。
嚴冬沉又是個高傲的性子,吵起架來哪裏肯低頭,最後哭着把書包裏的書全部扔出來砸在了晉複升的身上,攝影理論原理的書厚到一只手都難拿起來,這樣的一本書當時正在氣頭上的嚴冬沉直接就丢了過來,得虧晉複升躲得快,否則當時砸到腦袋上一定要去醫院縫好幾針。
那是嚴冬沉和晉複升的戀愛中吵架吵的最兇的一次,也是她哭的最難過的一次。
那一架吵完嚴冬沉硬生生是一個月沒跟晉複升說話,無論唐日瞳和常子旭在旁邊說多少好話都沒用,後來究竟是怎麽和好的有些記不清了。
但當時嚴冬沉難過的樣子的确讓晉複升刻骨銘心,曾發誓再也不讓嚴冬沉受這樣的委屈,也不會再讓她哭的這樣難過。
終究還是食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