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江景深從張坤然那兒離開已經是晚上九點多,剛下過雨,地面潮濕,他打開窗戶風從外面吹進來,呼呼作響,他喝了酒,萬幸回來的路上沒有遇到交警。
“外婆,我想吃薯片。”
“好,外婆給你拿。”
“媽,你別慣着他。”
江景深還沒進門,就聽到裏面的吵鬧聲。
一家人,好不溫馨,只是缺了一個人。
“回來了,上午不是過完戶了,怎麽回來這麽晚。”江歡把張桐桐手裏的薯片奪過來,女人一頭短發幹淨利落,做事也雷厲風行。
男孩一臉委屈看着他“舅舅。”
江景深一把将他舉高,樂的他咯咯直笑,八九歲的男孩,還真重,摸了下他的頭,“聽你媽的話,去刷牙。”
張桐桐聽了他的話,轉身去了衛生間,江景深把兩本房産證遞給江歡,“去見了一個老同學。”
江歡也沒再說什麽,問他,“打算搬出去。”
不愧是親姐弟,他還沒說她就知道了。
“下周搬,”江景深看了眼在陽臺上收衣服的江母,上前去幫忙。
一家人坐在一起看着九點多的宮鬥劇。
曾雲拿起老花鏡帶上,問了句,“桐桐呢?”
“睡覺去了。”江歡說。
Advertisement
“你改天去把那個公寓收拾一下,幾年沒人住了,”曾雲看着電視裏的妃子哭的花容失色求皇上饒命。
那邊離公司近些,江景深上下班也方便。
他點了點頭,“嗯。”
曾雲趁他不注意,右手掐了下江歡,她看着曾雲朝她擠眉弄眼,瞬間明白過來,清了清嗓子,直接開門見山的說:“江景深,我們公司有個女孩和你年齡相仿,你們什麽有空時候見個面。”
她向後坐了一些,用餘光看他的表情,真是木頭。
江景深終于知道這兩人今晚拉着他看電視的根本原因,頭有些大,彎了下嘴角,“行啊。”
如果不答應,前面還有千軍萬馬等着他。
江歡和曾雲相視一眼,抿着嘴笑,“你什麽時候有空。”
江景深想了想,“等我搬過去之後。”
“好,到時候我來安排。”
江母悄悄地給她豎了個大拇指。
幹得漂亮。
“阿嚏。”
“體溫計拿出來我看看。”李聃拿着藥坐在她床頭,眼裏藏不住的擔心。雖然她平時嘴如刀子一樣,可看到自己的女兒這樣,還是心疼。
唐詩從腋下拿出體溫計給她,鼻子又癢又堵,她裹緊被子,頭昏沉沉的。淋了雨,公交車的空調在她頭頂吹了二十多分鐘,真是病來如山倒。
三十八度二。
李聃摸了摸杯子的溫水,剛好。“起來把藥吃了,明天還發熱就去醫院。”
吃了藥,李聃給她掖了下被角,悄聲關了門。
唐譯站在門口,手裏拿着巧克力,“媽媽,姐姐怎麽了。”
“生病了,這麽大個人,也不知道照顧好自己。”她看了眼緊閉的房門,無奈的說。
“等姐姐好了,我把巧克力給她吃。”男孩兒眼中帶着認真。
“好,”李聃拉着他,“走,回房間睡覺。”
門被關上後,唐詩強迫自己睜開眼睛拿起手機,看着停留在六點多結束的對話框,這麽久了還在加班?她打了一行字發送,“我睡覺了,晚安。”
喝的爛醉如泥的楊一樊并沒有看到。
江景深一大早就被劉輝叫去了工地,昨天半夜又下起了暴雨,工地被淹,孫明威讓他們兩個來現場處理,地面濕滑泥濘不堪,車子停在工地外開不進去。他索性下了車,到工地時,大大小小的污水坑內存滿了積水,劉輝見他來了,擡起胳膊蹭了下臉上的泥水,遞給他一個水桶,淡淡道:“幹吧!”
江景深看着手中的水泥桶,二話沒說,直接跳了下去,往外掏水。劉輝被他這個動作驚得一愣,扯了下嘴角,也跟着下去。
一直到十一點,污水坑才被弄的七七八八,工人們累的去沖了澡換衣服,劉輝扯着嗓子喊到,“哥幾個辛苦了,今天中午我請客,下館子。”
“好嘞!”
江景深脫了鞋坐在水泥板上,腳被泡的發白,短袖長褲被染成黃泥色,泥巴幹在手掌上,他用力去搓,扯着手心剛磨掉的一層皮,有些疼。
“吃飯,去嗎?”劉輝站在他面前,樣子和他好不到哪裏去。
“不去了,”他視線直視着前方,舔了下幹澀的唇角。
劉輝和他并排坐着,短嘆道:“工地上都是這樣,人手不夠,我們來湊。”
他在公司之前沒少給江景深使絆子,總覺得這人一副自傲清高的樣子,不是幹這行的料,可今天,倒是小看他了。
“你經常來嗎?”江景深看着對面的工地,目光複雜。
陽光刺眼,地面有些潮濕。
“來根。”他遞過來一支紅旗渠,見江景深不接,索性自己叼在嘴裏,“怎麽,看不起?”
江景深轉了下頭,瞥他一眼,幹脆的說道,“我就好這口。”
接過煙盒點了一根,還是熟悉的味道。
“經常來,”劉輝笑了一聲,抖了抖煙灰,“萬幸昨天工地沒人出事。”
江景深看着他“嗯”了一聲。
“都是為了生活,不容易。”他頓了一下又說,“在這兒給你道個歉,之前在公司那些事......”
江景深聽到這話,像是在說劉輝他自己。
“嗯,”他已經習慣了。
在這個社會誰不想挺直腰杆過日子,可有些時候,不得不低下頭,玩兒那些下三濫的手段。
男人與女人之間的磁場好像不太一樣,不需要太多的言語,就可以表達一切。
那天之後,劉輝對他客氣了許多。
只是他還是看不慣劉輝對孫明威的阿谀奉承。
或許這也是種生存法則。
“我現在做的就是你男朋友的活兒,接你下班,吃飯,看電影,喝奶茶。”餘渝吸了一口珍珠咀嚼着,她穿着露臍短袖,包臀短裙,引得路人注目的眼光。
唐詩上次病好後,楊一樊說要去臨市出差,三天左右,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了。
她解釋道:“他去出差了,工作嘛!”
身為家屬要支持。
不過,以前也從來沒出過差,唐詩心中疑惑,但并沒有多想。
餘渝笑道,“你就這麽放心他?”
唐詩彎了下嘴角,輕輕點頭,“賊放心。”
楊一樊她媽那麽好面子的一個人絕對不會讓這種事發生。
“你這是蜜汁自信。”
唐詩聳了聳肩,“應該讓你家廖岩好好管教你。”
垂眸看了眼她的着裝。
她讪讪笑到,“我結婚後,肯定不能這麽穿了,和你在一起,我才随意些。”
廖岩知道的話,她屁股一定又要開花了。三年前,她穿成這樣去找他,結果那一夜,她這輩子都忘不掉,寫了一萬字的檢查,從那以後,廖岩嚴令禁止她穿着暴露。
她們閑聊着,唐詩手機響了,她以為是楊一樊,來電顯示卻是李聃,她接起,“媽。”
李聃說:“晚上回來吃飯嗎?”
她看着餘渝忽閃忽閃的大眼,“不回了,我和餘渝一起在外面吃。”
“好,你們倆女孩兒注意安全。”
“您放心吧!阿姨,我可是練過跆拳道的,詩詩和我在一起,安全着呢!”餘渝湊過來。
“小魚兒啊,有空來家裏吃飯。”
餘渝人美嘴甜,可偏偏李聃就吃這一套,“阿姨,您做的鹵鴨脖最好吃了,我改天去您家蹭飯,可別嫌我吃的多。”
“不嫌,不嫌,”李聃在那邊樂的直笑。
“我可從來沒見過我媽這麽熱情過。”唐詩收起手機。
餘渝挽着她胳膊,“長輩嘛,就喜歡被人哄着。”扭頭看她,“我聽廖言說,江景深回來了,你知道嗎?”
一顆珍珠卡在她嗓子裏不上不下,喝了一大口奶茶咽了下去,暗暗吸了一口氣。她當然知道,他們還見了一面,唐詩裝糊塗,“江景深是誰?”
餘渝疑惑的看她,“高三我們班的學霸,那時候你每天來找我,我還以為你認識他呢?”
“不認識。”她暗自咬牙。唐詩你真沒出息。
“高考前,他平白無故消失一個月,後來聽廖言說他家裏好像出了事,考完試就出國了。”
唐詩眉心微蹙,“出什麽事了?”
“不知道,廖言死活不肯告訴我,應該挺嚴重的。”
唐詩轉移話題說道,“我今天發了工資,小姐妹,請你去撸串兒。”
餘渝挑眉,“走起。”
“我下周日婚禮,你和楊一樊一定要來。”
“必須的。”
“我想吃烤玉米、羊肉串、炸饅頭、金針菇、鴨腸、蝦、……還有大紮啤。”
“全都給你點。”
………
唐詩從醫院出來,晴空萬裏,太陽有些刺眼,她拿着手上的單子遮擋了一下,婚前恐懼症。
想起醫生剛才說的話,“唐小姐,你這是典型的婚前恐懼症,對婚後生活過度憂慮,你心中已經認定了婚姻是愛情墳墓的這一觀點,使你對婚姻過度的排斥和逃避。還有一點,你的現任無法給你,你想要的安全感,所以你不敢輕易的将下半生托付給他。”
是這樣嗎?她不敢,不敢将自己托付給楊一樊。
把單子放進包裏,攔了輛出租車,司機問她,“小姐,去哪裏?”
“先往前開。”她拿出手機準備和楊一樊打電話,這段時間他一直加班,唐詩擔心他忙,也沒和他打電話,兩人一直微信聊天。
還沒撥出去,一條短信彈了出來,陌生號碼,“江南餐廳,不見不散。”
還有一張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