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錯軌、倉鼠、饕餮
在林遙的感知中,韓麗穎是帶着他朝着房間走去的,途中必須經過休息區,隐約中聽見某個人在問:“你們看見王洪軍了嗎?”
林遙腳下打了踉跄,韓麗穎才意識到,自己冒失了。戀戀不舍地放開了林遙的手,攙扶着他的手臂,“抱歉,我是不是走太快了?”
“沒關系。”林遙說。
韓麗穎規規矩矩地扶着林遙回到房間,反手關了門。她讓林遙坐在桌子旁邊,神神秘秘地說:“把手張開。”
林遙猶豫了一下,才把手放在桌子上,攤開手掌。然後,他聽見了輕輕的嘎達一聲,好像是什麽東西被打開了,緊跟着,觸及到韓麗穎柔軟溫熱的手,以及,一個小小的毛茸茸的團子。
團子被放在他的手心裏,小小的一團,帶着一點溫度。林遙一愣,想不出手裏捧着的到底是什麽東西。
忽然,毛團子動了一下,林遙險些給扔出去。
毛茸茸的小團子在林遙的手心裏動來動去,林遙忍不住問道:“這是……老鼠?”
“倉鼠!”韓麗穎糾正道。
于是,林遙終于想起,倉鼠是什麽。的确很小只,的确毛茸茸。貌似很得女孩子的喜愛。
林遙摸了摸倉鼠的背,好小!
“男朋友來過了?”林遙問道。
韓麗穎抿了抿嘴,嗯了一聲。
或許是林遙誤會了什麽,從韓麗穎的反應來看,讓她開心的不是男友,而是這只毛團子。
“不開心?”
韓麗穎坐在林遙的身邊,吶吶地說:“他走了,去外地上班。說不放心我,留個小東西給我做伴。我覺得,他會變心。”
戀愛問題啊……
“如果他真的變心了,只能說你會找到更好的。”
韓麗穎咬着下唇,眼神在林遙的臉上流連不去。如果林遙此刻可以看到她的眼神,必然會跑得無影無蹤。
看不到,心為淨。
“幫我給董先生把書送去吧。”林遙将倉鼠放在手邊的桌子上,說道:“答應過他的,我眼睛不方便,只能讓你代勞了。”
“嗯,我這就去。”韓麗穎幾乎是落荒而逃,生怕多看一眼,就會發生什麽不得了的事情。
小倉鼠還在桌子上,似乎不願意離開林遙的手掌,兩只小小的前爪一直扒着他的手指,林遙蹭了蹭他柔軟的身體,摸索着找到了籠子。
籠子的小門還開着,林遙拿起倉鼠放進去,關好小門。
大約過了七八分鐘,韓麗穎回來了,說:“董先生去醫院了。”
“怎麽了?”林遙問道。
“我聽說是病情有點不穩定,醫生帶他去醫院檢查。估計是要住幾天才回來。”
林遙有些擔心地問道:“是不是嚴重了?”
“不大清楚啊。”
林遙在枕頭下面拿出錢包,遞給韓麗穎:“幫我拿兩百元出來,買點東西給董先生。順便幫我打個電話,給我的手機打。”
韓麗穎剛剛接過錢包,聽到要打林遙的手機,有些不明白。林遙說:“我的手機借給他玩游戲了,他要是去住院,我要把手機拿回來的。你打我手機試試看,如果董先生帶去醫院了,麻煩你送東西的時候給我帶回來。”
韓麗穎遺憾地說:“現在我不能去,下午下班吧,我幫你跑一趟。”說着,拿出自己的手機,撥通號碼,但是很快,她說:“沒人接聽,估計是在做檢查,等會兒我再打。差不多該做理療了,走吧。”
林遙點點頭,拿了拐杖慢慢起身。
司徒昏昏沉沉到了下午四點多才醒來。廖江雨早已離開,不過放下了用慣的筆記本,說明下了班還會趕過來繼續調查。因為睡眠質量并不好,司徒頭暈腦脹,就像宿醉了一樣。洗了澡吃了點東西,才覺得好了一些。
從林遙失明到現在已經十多天了,住進療養院也滿了七天。但是,417案和510案并沒有明顯的進展,他們掐着不少線索,卻找不到門,這麽下去不是辦法啊。
再有四天,林遙的眼睛就可以恢複如常。必須使點手段了。
司徒決定劍走偏鋒,所以他沒跟任何人打招呼,直接去找了鄭開的妻子——于文敏。
忽然有位私家偵探找上門來,于文敏很驚訝。司徒自報家門,說是林遙的朋友,幫忙調查鄭開的案子,于文敏這才把門打開,讓司徒進屋。
林遙暴力執法的事,于文敏是知道的。本以為丈夫的案子會随着林遙的事件再次擱淺,沒想到還有人繼續關注着,她當然很願意配合司徒的要求,但在此之前,于文敏偷偷給譚寧打了電話,核實司徒的身份。
譚寧聽說司徒找上了于文敏,也沒有覺得多意外,問道:“是不是很高,長的很帥?”
“是的。”于文敏說。
“那沒錯了,就是司徒。”譚寧說:“他是小林的朋友,很有能力。你可以信任他。”
有了譚寧的保證,于文敏才放下心。
司徒謝過于文敏拿來的咖啡,誠懇地說道:“我的問題可能會讓你覺得不大舒服,我希望你能理解,我是為了查清鄭開的死因才會問。“
于文敏思索了一番,點點頭:“你問吧。”
“我可不可以這樣理解,你們結婚之後,都是你在養家?”
果然是無法舒服起來的問題啊。
于文敏苦笑了一聲:“他那點薪水,怎麽夠呢?”
“身為一個男人,他對你賺錢養家的事,會不會在意?”
越來越不舒服了。
“我們是夫妻……”
“于女士,請你直接回答我的問題。”
司徒的口氣很禮貌,但問題本身非常尖銳。
于文敏舔了舔嘴唇,貌似是在調整自己的情緒。須臾,方說:“是的,他的自尊心很強,所以從來不跟我要錢。說的直白些,他的花銷都是醫院的那份薪水,他很節儉的。當然了,家裏需要大筆開銷,都是我出。比方說保險、買車還有債券一類的吧。不過,我們倆同是受益人。”
“你給他買了保險?意外險買了嗎?”司徒問道。
“當然買了。你稍等。”
于文敏拿出保存了很久的保險單回來,對司徒說,因為警方定案為自殺,所以保險公司是不理賠的,而對保險公司的理賠金而言,于文敏更難過于丈夫的過世。
司徒看到,保險金額很大,想必這也是于文敏對鄭開的愛所致。放下保險單,司徒又問道:“當時買診所店面的錢,是他跟你要的?”
于文敏點點頭,回道:“是的,他告訴我是通過朋友介紹,所以價格很低,買下來劃算。”
“在那之前,你有沒有察覺到他有心事。”司徒說:“比方說,他看上去有什麽難言之隐。”
于文敏愣了愣,因為沒人問過她這個問題。包括林遙,他們涉及到的問題都是鄭開死亡前的那幾天。
“這個……” 回想了片刻,于文敏肯定地說:“沒有,那段時間我沒看出他有什麽問題,所以,結婚紀念日他沒回家我才會特別緊張。如果之前他就有反常的地方,我會很在意的。”說到這裏,于文敏話題一轉,“不過,在2003年年末,他的确反常過幾天。這事,我也跟林警官說過。”
司徒:“你知道什麽原因嗎?”
“他從醫院出來之後也沒閑着,去給一個老總做了私人醫生。剛開始,還挺開心的,大概做了兩個多月後,忽然就顯得郁郁寡歡,偶爾的還會發脾氣。我問過他原因,但是他不肯說。後來,就辭掉那份工作了。”
“什麽時候辭的?”
“2003年一月份,對,剛過完元旦,所以我記得很清楚。”
司徒想了想,又問道:“你跟林遙說完這事後,他什麽态度?”
“他問我那個老總是誰。”于文敏說:“現在幹什麽我不知道,我老公給他做私人醫生那時候,那個老總是做醫療器械的,據說做得很大。”
醫療器械?
司徒:“你知道老總叫什麽名字嗎?”
“我只知道姓‘周’。”
司徒的心裏長了草,耐着急切的心思,又問道:“你們結婚之後,婚戒他經常摘下來嗎?”
這一次,于文敏非常肯定地搖了頭,肯定地說:“從來沒摘下來過。所以,我才奇怪,他為什麽要摘掉婚戒?摘下來的戒指哪去了?”
司徒也覺得這一點太奇怪。不見的婚戒和電話,這一點很難講鄭開的死定性為自殺,但是卻又找不到任何他殺的線索。真是麻煩!
司徒不甘心地問:“裝着鄭開遺物的盒子,裏面都有什麽?”
于文敏納悶地看了司徒一眼,很快就恢複了常态,說:“有一本資料書和一本小說,還有他的鑰匙,以及不少便簽。”
司徒:“便簽上寫了什麽?”
于文敏的回答是,鄭開是個很仔細的人,每天花了多少錢都會記下來,記在便簽紙上,那些便簽相當于他的賬本,大概有二十多張吧。
司徒心癢的要命,真想拿到那個盒子啊!
離開于文敏家,司徒急忙給廖江雨打電話,讓他查一查十年前做醫療器械生意的哪個做的大,老板姓周。
廖江雨當即意外地說:“你也查到了?”
“什麽叫‘我也查到了’?”
“永康療養院股東之一,周海盛啊。”
司徒的終于見着點亮了,自言自語地嘀咕:“認識鄭開、醫療器械、永康療養院……難怪林遙要去那裏。”
“怎麽了?”廖江雨問道。
“周海盛現在幹什麽呢?”
“2004年就搬去永源市定居了,幾年前投資了幾個跟醫療有關的項目,坐在家裏收錢呗。”
司徒忽然想到之前忽略的一個環節,“江雨,能不能查到他04年幾月份搬去永源市的?”
“我看看。”
司徒聽見一陣敲擊鍵盤的聲音,不一會兒,廖江雨說:“04年七月份。”
“那個小護士八月份被車撞死的。”
廖江雨的話音戛然而止,數秒後,疑惑地問:“你懷疑是周海盛?”
司徒似乎沒有聽見廖江雨的疑問,自顧自地分析下去,“但是……陸正航5月10日被殺,周海盛七月搬去永遠定居,八月小護士死于車禍。如果陸正航去永源市接觸小護士,拿到了什麽證據,他被殺之後,對方應該立刻殺了小護士滅口。為什麽等了三個月呢?
“我說,你別瞎琢磨行嗎?如果小護士手裏有證據為什麽沒早點拿出來?”
“她不敢!”司徒肯定地回道:“她也參與了那次手術。而且,鄭開死後,她會意識到下一個很可能就是自己,所以回永源市老家。那次手術過程中,她留下了一些記錄,說明手術很奇怪,或許,她還留下了其他什麽東西。”
“卧槽,我是繞不過來了,你慢慢想。”說完,律師先生挂斷了電話。
司徒氣惱地捶了一下方向盤,自語——如果林遙在,肯定會跟他讨論一番,說不定能得出一個明确的結論。
看來,必須走一趟療養院了。
時間是下午四點,司徒大大方方把車停在療養院門前,走到門衛室說明來意。看門的是個四十多歲的保安,跟趙怡醫生聯系過後,才給司徒打開大門。
司徒并沒有立刻去見林遙,而是走進了趙怡醫生的辦公室,詢問林遙的情況。
趙怡面帶微笑地說:“他的情緒很穩定,但是我希望你理解,理療不是幾天內就能見到顯著效果的。不過,白天,他的光感更強了,這是好兆頭。”
司徒一挑眉:“太感謝了。”
“這是我們應該做的。走吧,我陪你見見他。”
司徒沒有拒絕趙怡的好意,跟着她離開檢查區,饒了一些路才到住宿區。之前,司徒來過一次,覺得療養院的條件好的沒話說,第二次來更加覺得別說是本市,就是本省也找不出第二家這麽好的療養院來。當下跟趙怡開玩笑,以後要是病了,可以投奔什麽的。趙怡自然是歡迎,還許諾司徒到時候給打個折扣。
說着說着,他們已經到了12號房門前,趙怡敲了敲門,司徒聽見裏面傳來一個年輕女孩兒的聲音:“請進。”
随着房間門被推開,司徒差點以為自己走錯了房間。
林遙穿着一身薄薄的居家服坐在搖椅上,一位年輕可愛的小護士坐在他身邊,左手拿着一小盤水果,右手拿着叉子,正在喂林遙吃水果。
韓麗穎看到趙怡帶了一個高大帥氣的男人進來,馬上起身,放下了手裏的東西,看上去有些拘謹。趙怡對她點點頭,才朝着林遙說:“林先生,有人來看你了。”
林遙動都沒動,只說:“司徒,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