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錯軌、倉鼠、饕餮
林遙動都沒動,只說:“司徒,好久不見。”
司徒噗嗤一聲笑了:“你是在告訴我,度日如年嗎?”
“你變聰明了。”
司徒嘴角抽動兩下,走進幾步,低聲問道:“還在生氣呢?”
林遙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随口道:“你也看到了,我很好。滾吧。”
“不是,你跟我置什麽氣啊?”司徒徹底懵了,“上回我走的時候,不是挺好的嘛。”
“我的手機呢?別以為你換了一個同款同型號的我就不知道。”
趙怡和韓麗穎驚訝地看着司徒——你還幹這事了?
司徒讪讪地說:“我也是為你好。”
“你想要我換手機可以,但是你得告訴我吧?”林遙說着急了,坐直了身子朝着司徒的方向,質問:“手機換了,手機號居然也換了。這事換做是你,你不生氣?”
司徒看上去非常的尴尬,大有欲言又止的意思,偷偷摸摸對着趙怡和韓麗穎使眼色,請她們暫時離開。
趙怡忍着笑,招呼韓麗穎:“小韓,你幫我整理一下病人的資料吧,我有點忙不過來了。”
韓麗穎當然不會逗留,跟林遙打了招呼,急忙忙離開了房間。司徒還送了幾步,順手關門。随後,耳朵貼在房門上,故意大聲說:“林遙,差不多行了,罵兩句我認,別沒完沒了的。我也是有苦衷的。”
林遙一臉的嫌棄,但還是配合他,說道:“苦衷?什麽苦衷?”
“我跟你說啊……”聲音漸漸弱了下去,司徒已經走到了搖椅邊上,蹲下了身,瞥了眼桌子上的倉鼠,低聲笑道:“都養上寵物了,那耗子誰給你買的?夠享受的啊。”
“你要是覺得我享受,咱倆換換。”林遙說這話,一拳打了出去,正好打在司徒的肩膀上。
“好幾天不見,你怎麽見我就動手?”
“少廢話,趕緊說正經事。”林遙慢慢站了起來,司徒忙伸手攙扶。倆人移動到房間一角,林遙才說:“三天前的晚上我出去過一次,當時有個保安一直跟着我,卻沒驚動我。我也不知道走到哪裏,保安才冒出來死死抓住我。那附近一定有古怪。”
“能确定什麽方向嗎?”司徒問道。
“在休息大廳那邊,當時我站在窗臺前。我在窗臺上留了記號,你一看就能知道。”言罷,林遙下意識地抓住司徒,“外面什麽情況?”
“我見過王東,也知道周海盛。”
林遙一愣,随機嘆息了一聲:“我早該想到的,瞞不了你多久。”
“不少事咱倆得梳理一下。你是不是也查到鄭開那個小護士了?”
林遙點點頭:“護士賀梅……鄭開的死絕對不簡單,就算是自殺,背後也有很多隐情。否則的話,賀梅不會死,盡管永源市警方确定是司機酒後駕駛,造成賀梅死亡,我也覺得那不是一次簡單的車禍。”
“很好,咱倆的意見高度統一了。”司徒頻頻點頭,說道:“我這次來不好呆太久,就一些重要的事跟你說吧。”
司徒的講述的确很簡練,林遙認真地從頭聽到尾,臉色漸漸沉了下去,心裏感觸頗多,這幾天來,在療養院絞盡腦汁想着多查到些線索,身體上的修養與精神上的消耗完全不成正比,有些時候,甚至有了精神恍惚的錯覺。
身為一名警察,林遙認為自己這點付出是應該的,是本分。
但是司徒呢?這也是他應該做的嗎?這也是他的本分嗎?
在林遙注意力開了小差的時候,司徒的分析重新引起了他的注意:“鄭開2004年4月17日死亡,賀梅4月30號回永源市老家,陸正航被殺前去過永源市,很有可能接觸過賀梅,回到本市的當天被殺,同年七月,周海盛移居永源市,同年八月,賀梅死于車禍。我懷疑,就是周海盛殺了她。”
時間線已經非常明确,司徒也将自己的分析一并說了,最後補充道:“我想不明白,為什麽陸正航的死和賀梅的死隔了三個月。”
“證據。”林遙只說了兩個字,且毫不懷疑自己的推論。畢竟,他接觸這條線索的時間要比司徒早些。
司徒很敏銳地意識到,林遙所指的證據是什麽,忙說道:“陸正航帶回來的證據?”
林遙點點頭:“你回來前,我查到兩個線索。一,賀梅很可能知道什麽,所以躲起來了;陸正航能找到她,殺人兇手一定也能找到。陸正航比對方早一步,拿到了證據。”
“但是,他的遺物裏并沒有。”
“問題就在這裏。”林遙似乎想要坐下,司徒扶了一把,跟他肩并肩坐在床上。林遙沉思了一番,說:“我看過510案的詳細資料,當時,陸正航剛走出長途客運站就被狙殺,趕巧,現場有兩個退役特警,他們很及時地保護了現場。就是說,沒有人趁亂靠近陸正航的屍體以及他攜帶的東西,那麽,是不是可以這樣分析……”
“他沒把證據帶在身上!”司徒是聰明的,立刻想到了答案。
林遙繼續說道:“鄧姐跟我說,陸正航的手機裏有一條密碼短信,是他發給自己的,時間是被殺的三分鐘前。如此分析,當時陸正航已經感覺到危機,沒有把握能及時避開,以防萬一,留下了信息。如果當時他帶着證據,不可能輕易走出客運站,至少,如果我是他,絕對不會在知道對方要殺我的時候,還把證據帶在身上。”
或許……
司徒說:“對方沒料到遇到兩個退役的特警,嚴密地保護了現場。事後再找證據難如登天,所以他們要等,等警方的行動。”
“是的,如果警方拿到了陸正航手裏的證據,不可能沒有行動。換個角度看,警方沒有行動,說明沒拿到證據。這個等待的時間,三個月足以。”
所以,陸正航與賀梅的死亡,相差了三個月。
那麽,證據要麽還在永源市,要麽……
“他應該把證據帶回來了。”林遙說:“不然的話,賀梅不會死。”
“你錯了。”司徒的聲音低低沉沉,“不管他拿沒拿到證據,賀梅都會被殺。”
“肯定帶回來了。”林遙固執地說。
司徒咬牙切齒地對雙目失明的林遙舉起了拳頭,卻也只是舉舉而已,末了還是非常無奈地說:“你怎麽這麽倔呢?”
林遙淡然回道:“因為我是理性派!”
“死理性派!”
聽見他好像頑劣孩子般的口氣,林遙笑了。拍拍司徒手臂,低聲道:“如果對方不确定陸正航是否帶着證據,不會在大庭廣衆之下殺他。你要知道,客運站的人流多密集,不是萬不得已,會在那種地方殺人?殺了人之後怎麽辦?怎麽拿到證據?所以,對方一定知道,證據已經在陸正航手裏。”
司徒琢磨琢磨,覺得林遙說的倒也在理,但是:“遺物裏沒有,他能把證據放在哪裏呢?”
沒等話音落地,倆人幾乎齊聲道:“客運站!”
繼而,二人又犯了愁。2004年到今天已經十三年了,客運站都翻新過一次,證據很有可能不知道丢在哪個犄角旮旯裏,或者是早就被毀了。
林遙蹙蹙眉,“你說,有什麽地方可以保存某樣東西十幾年不丢?”
“銀行保險庫。”
“滾,我說的是客運站。”
司徒咧咧嘴,都有點打蔫兒了,吶吶地說:“這肯定還是我的活,我去走一圈看看。”
林遙卻說:“找別人去,你先把這邊的問題搞清楚。早點搞定,我也能早點回去。”
司徒挑挑眉,低聲問道:“算上今天,還有四天了吧?”
林瑤一怔,問道:“你怎麽知道?”言罷才想起,方才司徒說了,鄧婕已經跟他攤牌了,“本來我想讓她加大劑量的,但是她不幹。實在不行,四天後你再給我噴點。”
“拉倒吧你。”司徒不滿地反駁,“就四天,能查出來更好,查不出來你老老實實拿着包袱出院回家!”
“我……”開了個話頭,卻不知道該怎麽說下去了。
“我什麽?”司徒斜睨着林遙,“你還有什麽可說的?”
跟司徒鬥嘴已經成了習慣。雖然林遙知道這件事上自己有些任性,為難了鄧婕,但是不能毒舌司徒特別不爽,簡直如鲠在喉!
“你還坐在這裏幹什麽?”林遙扶着床站起身來,“知道只剩四天時間,還不出去幹活!?”
司徒抓住林遙的手腕,扯他坐下:“還有個事。你還記得柯義東是什麽時候出院嗎?”
林遙回憶了一下,說:“2010年吧。”
“對。”司徒點頭道,“那時候他的肝髒衰竭,因為沒錢也沒有合适的配型,所以沒辦法做移植手術。我這邊查到個線索,在2012年,有個二十一歲的年輕人離家出走,他家裏就一個行動不變的老奶奶,發現孩子沒了之後,還是鄰居幫忙報警,可惜,到現在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巧了,這孩子是AB型血,更巧的是,柯義東也是AB型血。”
林遙安安靜靜地聽他說完這些,随後才問:“你懷疑什麽?”
司徒說:“2012年鄭開那個診所沖過一次電費,我是不是可以懷疑,充電費的原因是為了進行違法的移植手術?進一步說,我是不是可以懷疑,手術的受益人就是柯義東?那個孩子,十有八九是死了。”
聞言,林遙陷入了沉思。過了一會兒從,才開口:“只是懷疑,沒有證據。”
“所以呢,現在不能咬死這事。咱們還要在你的範圍內打游擊戰。”
林遙滿意地點點頭,推了司徒一把:“那你快去吧。”
“要馬兒跑,也得給馬兒吃草吧?”司徒也跟着站了起來,好像一面牆似得橫在林遙面前。
面色紅潤的警官先生看上去有些不耐煩了,問道:“你吃什麽草?”
“鄭開留下的那個盒子,給我。”
林遙毫不猶豫地抓住司徒的衣襟,把人往下扯,如此一來,司徒不得不彎腰低頭,獻上自己的耳朵。
也不知道林遙在他耳邊嘀咕了什麽,司徒疑惑道:“不是吧?咱倆好歹算是哥們,你這麽做不太厚道啊。”
“有本事你去找,找到了算你的。”
啥?你這話幾個意思?
“瞪眼睛我也看不見,別費力氣了。”
“我瞪眼睛你也知道?”
“廢話,趕緊出去!”林遙不由分說地推着司徒,後者也就勢下坡,被他推到了門口,出去的時候還琢磨呢,眼睛看不到,方向倒是找的挺準。
不少人都看到,司徒被林遙趕出了門。尤其是站在走廊盡頭跟同事聊天的韓麗穎更是看得清清楚楚,連忙迎着司徒跑了過去。
“這是怎麽了?”韓麗穎問道。
司徒無奈地聳聳肩:“一句話不順耳就發脾氣。”
韓麗穎忍着笑,說:“我覺得林哥的脾氣很好啊,反正從來沒跟我發過脾氣。”
司徒似乎等的就是這句話:“我哪能跟你比,你趕緊勸勸他,這個時候不好生氣的。”
韓麗穎嫣然一笑,似乎很受用司徒的這番話,回道:“你放心,這本來就是我的工作。”
司徒笑着讓開路,讓韓麗穎進去。
韓麗穎一進房間,林遙就知道司徒這是讓自己拖住她,別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