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淪陷的第一步
李知之是第一次拍戲，所以臺詞搞定了，但在實操的技術層面上還有很多不懂，于是導演親自給他講了如何面對鏡頭和機位等等問題，并且導演還怕用說得說不清楚，便親自上陣給李知之展示等下該如何表演，讓李知之來模仿他的神态動作和站位。
導演道：“李總，因為您不是專業演員，所以沒法像專業演員一樣很好的去捕捉鏡頭，所以我特意調整了機位，等下在你們交談走動時，主要是拍小野，然後再單獨拍您，并且拍您主要是拍坐下或者站立的時候。”
“好。”李知之點頭，“先試試吧。”他忽然發現導演這人雖然私生活很糟糕，但是在拍戲時還是很仔細的。
導演也知道光說不練假把式，便朝副導演示意了一下，副導演立刻拿着大喇叭開始喊，讓大家各就各位。
這場戲原本是商星野和對手演員參觀葡萄園和酒窖，然後邊走邊談公事。
但是介于李知之不是專業演員，所以導演把參觀的過程縮短了，就拍了幾個鏡頭，并減少了移動鏡頭裏李知之需要說臺詞的地方，當鏡頭在跟随演員移動時，臺詞戲主要是交給商星野。
十幾分鐘的戲，說起來很簡單，但真拍起來卻很複雜。
拍攝過程中，李知之會不小心走出鏡頭，或者下意識看鏡頭一眼，這個時候就需要重拍。
抛去這些無法避免的專業因素不談，李知之的臺詞功力倒是不錯，甚至是出乎商星野和導演意料的好，情緒飽滿，拿捏準确，吐字也清晰。
再者，李知之的形象氣質很好，特別上鏡。
當然這些都是和他對戲的商星野和正在掌鏡的導演的感受，還在戲裏的李知之是不知道的，他只知道在和商星野演戲時，商星野真的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現在的他不是那個總愛和自己開玩笑的商星野，而是劇裏的男主角。
戲裏的商星野這時正處于焦頭爛額的時期，所以在見國外飲料公司商業代表“李知之”時，他的服裝雖然整齊，但臉色卻難免有些憔悴，在迎接“李知之”時，他也有笑，但這種笑是禮貌性的微笑，并透着一絲深沉和憂慮，與平時笑得特別燦爛的他完全不一樣。
因為商星野的認真，李知之不由自主被他帶入到戲裏的氛圍中，李知之不是在和商星野說話，而是真的來收購男主角的酒莊的，如果是商業合作，那李知之也就不講任何情面了，把他工作時候的狀态展現了出來。
他代表的國際飲料公司，對男主角“商星野”先是軟勸，接着是軟硬兼施，再被男主角“商星野”拒絕後，他就露出了一種淩人的氣勢，再次施壓。
男主角“商星野”毫不怯弱，臉上的客套立即轉變成了疏離和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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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知之看到他眼底的希望之光一點點散去，然後又慢慢彙聚，最後那光變成了堅毅和決絕。
男主角“商星野”的眸光如同一把利刃，直直飛向李知之商業代表“李知之”：“不可能，只要有我洛君羨在的一天，這酒莊就永遠永遠永遠不可能賣！”
李知之被男主角“商星野”的氣勢震住，臉上露出愣神的表情，這不是他的表演，而是他下意識的表情。
“咔，很好很好，小野剛才的表現很好，李總最後那一下的表情也很到位。”導演誇贊道，“李總，您的戲都拍完了，我先看看回放，看還需要補拍什麽鏡頭沒。”
李知之朝導演道：“嗯，好的。”
待他收回視線時，商星野忽然低着腰，湊到他下巴的位置，仰望着他。
他看到商星野冷厲的眉眼緩緩彎成月牙的形狀，嚴肅的唇角也漸漸展開，露出一個大狗子一樣的笑容，燦爛中帶着一點得意。
商星野一副求誇獎地表揚：“我演得好不好？剛才最後那一下，你是不是被我唬住了？”
李知之望着他，久久沒有說話。
商星野見他沉默，心裏打了一個鼓：“怎麽了？不好嗎？”
“沒有，很好，出乎我意料。”李知之緩緩道，“之前看你演戲的時候，就覺得你戲裏戲外像是兩個人，現在和你一起演戲，這種感受更深了。”
商星野高興笑道：“其實這個角色我有參考你。”
李知之：“哪裏？”
“不過這兩天拍攝的戲份裏你估計看不到，等片子到時播出，你就能看到了。”
“好。”李知之的好奇心被勾到了最高點，“我很期待。”
李知之又問道：“那我呢？剛才演得怎麽樣？”
商星野誠懇評價道：“無功無過吧。”
剛從秋淑雅那邊吹完風回來的紀時聞言，簡直想把商星野的腦袋撬開來看看，哪有這麽說金主的，誇誇不會嗎？
他三步并作兩步沖上來插嘴道：“我覺得李總演得實在是太好了！！”
“李總您這可是第一次上鏡，就表現得那麽完美，這就是天賦啊！而且您的臉您的氣質簡直是為鏡頭而生的。”
“還是您沒進娛樂圈，您要是進娛樂圈，其他人哪還有飯吃啊！”
“……”李知之盯着紀時看了好一會兒，實在忍不住，笑出聲來。
紀時迷惑不解，他哪兒吹得不對嗎？
商星野道：“你剛才吹彩虹屁的樣子像極了谄媚的小太監。”
紀時：“……”
李知之收斂笑意，問商星野：“怎麽無功無過？”
商星野又對李知之道：“與其說你在演戲，不如說你是本色演出。”
商星野一語中的，其實李知之的确沒有特意去表演，他只是把在生意場上和人談判的狀态拿出來了，于是他心滿意足道：“的确是本色演出，奸商本色。”
商星野哭笑不得：“哪有人這麽說自己的？”
李知之用老實人的表情道：“事實。”
這時導演又過來叫人了，他剛才看完回放，發現還需要再單獨補拍李知之幾個鏡頭。
商星野目送着李知之離開的背影，道：“他不是那種喜歡聽假大空彩虹屁的人。”
紀時哦了一聲，道：“那我是馬屁拍在馬屁股上了？”
商星野：“也不是，拍在馬屁股身上，馬會生氣，但是拍錯在李知之身上，他不會生氣，頂多覺得你好玩罷了。”
紀時：“……”
商星野：“秋姐那邊怎麽說？”
紀時：“秋姐答應了，跟你猜得一樣，秋姐果然想壓一壓導演的派頭。”
“那就行。”商星野點點頭。
這時酒莊的工作人員給商星野送來一個盒子。
紀時好奇問道：“這是什麽？”
商星野臉上露出一種大男孩子的笑容：“給知之準備的殺青禮物。 ”
這時，李知之那邊傳來了掌聲。
“看來是知之拍攝結束了。”商星野把禮物交給紀時，“你幫我拿一下，待會兒給他，我們先過去蹭個喜氣。”
只見李知之被衆人圍在中間，今天到場的演員們都十分客氣，對他又是恭喜又是握手。
導演和秋淑雅一人推着一個蛋糕車，一人捧着一捧花就向他走去了，在剛才李知之答應客串時，他倆就已經馬上安排人去準備禮物。
“李總，恭喜殺青。”秋淑雅把花束給了李知之，“這次拍攝能夠順利，還要多謝李總幫忙客串。”
李知之被衆人圍着，依然神色從容，顯然是見慣了大場面的人：“謝謝導演和秋姐的蛋糕和花。”
李知之又道：“鄭林，把蛋糕分給大家吧。”
普通人拍個十幾分鐘的戲當然享受不到導演和制片人齊齊送上殺青禮，但是李知之不一樣。
商星野趕到時，鄭林正要切蛋糕。
商星野倒也不客氣：“我要知之的第一塊殺青蛋糕。”
紀時看他居然要搶蛋糕，心裏咦惹了一聲，你當自己還是小孩子嗎，非要搶第一塊蛋糕。
李知之見商星野過來了，便自己拿了一塊蛋糕，遞給商星野：“給你。”
商星野笑眯眯望着商星野，得寸進尺道：“我還以為你要喂我。”
“……”李知之遞蛋糕的手剛伸到一半，聽到商星野這沒羞沒臊的話，他一時間不知道是該收回來，還是繼續遞。
就在李知之大腦當機時，商星野趁機拿過他手裏的蛋糕，并把自己準備的盒子給了李知之。
“我也有殺青禮物要送你。”
李知之見過這種包裝精美的木盒子，是齊栩酒莊用來做葡萄酒禮盒的，他原以為裏面放的是酒，但裏面卻裝着十幾個小玻璃瓶。
“時間匆忙，來不及做其他的，就讓莊園的工人幫我做的。”商星野送的是一盒十幾瓶顏色深淺不一的土。
李知之眼睛一亮：“這些土……謝謝，我很喜歡。”
他仔細一看，還發現玻璃瓶上貼了标簽，上面分別寫着這個土壤曾種植過幾年的葡萄。
雖然同一區域的土壤成分相似，但随着土壤種植植物的年份、種類不同，工人施肥等等因素，土壤的微量元素也會發生變化，土壤的變化又會反過來影響到植物的生長，這也是李知之之前讀書時需要研究的。
“你……”李知之完全沒想到商星野細致到了這個地步，心裏說不感動是假的。
商星野笑道：“你說的我都有用心聽。”
李知之摸着玻璃瓶的手指頓了頓。
“星野哥。”劇組工作人員匆匆走來，“星野哥，下場戲要開始了。”
“好。”商星野朝那劇組工作人員點點頭，然後問李知之：“你待會兒要走了吧？”
“嗯。”李知之，“我要去機場了。”
商星野遺憾道：“我還有戲，不能給你送行了。”
李知之：“沒關系，你忙吧。”
商星野依依不舍道：“那下次見了。”
李知之心底居然也升起了一絲不舍：“下次見。”
在商星野要回劇組時，李知之忽然又叫住他：“等等。”
商星野：“怎麽了？”
“那個蛋糕……”李知之遲疑地看了一眼。
“哦這個啊，雖然蛋糕熱量高，但你的殺青蛋糕我會吃完的。”
“不是。”李知之摸了摸鼻子，想着商星野為他做了那麽多，他也應該滿足一下商星野小小的心願才是，于是他取下蛋糕叉，舀了一小勺蛋糕，喂給商星野。
“你那麽害羞。”商星野調侃道，“我還以為你要用嘴喂我吃呢。”
“…………”李知之喂到商星野嘴邊的手又收了回來，蛋糕直接進了自己肚子，然後無情地把蛋糕叉插回蛋糕上，“挺好吃的，剩下的你吃吧。”
商星野心想那這不就是間接接吻了嗎？不過他沒說出來，他怕說出來，李知之會把他蛋糕給搶了。
于是他笑道：“行，剩下的我吃。”
旁邊的鄭林和紀時一起露出吃了檸檬的表情，這兩人真是酸死了。
李知之和鄭林離開後，紀時問道：“你怎麽知道李總會喜歡土？”
“我之前跟着他的時候，他辦公室裏放了世界各地收來的土壤樣本，而且聊天的時候，他提過幾次土壤對農作物生長的重要性，我就記住了。”
“可你不僅送了他土，還做得那麽細致。”紀時猶豫道：“你該不會……該不會真的把李總放在心上了吧。”
商星野聞言，怔了怔，吃蛋糕的動作不由慢了下來。
“我跟你認識的時間雖然不長，但也不短，我非常了解你，你說好聽了，是鹹魚、佛系，不愛與人争，但說穿了，其實你是唯我獨尊，打心底不屑于去争。”
“還有你對有工作來往的人都很禮貌客氣，對身邊人也好，可是你對李總真的好到不一樣……”
商星野不鹹不淡道：“是嗎？”
紀時拍了他一把：“你別跟我繞圈子！我在跟你說認真的，你是真的挺喜歡他？”
商星野反問：“他不值得喜歡嗎？”
紀時愣了愣，他仔細思考了一下李知之的為人處事，便道：“好像挺值得的。”
“不過……”紀時轉念道，“你喜歡歸喜歡，但不要陷太深。雖然他跟其他資助人很不一樣，但我覺得本質上應該也差不多吧，他們這樣的人，家大業大，捧人就跟玩車玩手表是一個道理，圖的就是一個開心和享受，是不會對小藝人動真情的，或者說，他們不會對任何人動真情。”
“在圈子裏這樣的事我見得太多了。”紀時道，“卻錦思，你知道吧？”
商星野：“知道，怎麽了？”
“她出道的時候就有人捧，大公司大制作大資源，一出道就是一線藝人的待遇，壓根沒在圈子裏受過苦，後來捧她的那位在幾年後膩了就換了新人。我聽人說，她一直以為她和捧她的那位是在談戀愛，後來她才知道，在那位眼裏，她就是一只金絲雀，喜歡的時候，捧你在掌心裏，不喜歡的時候，你什麽都不是。”
“後來她撲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因為《後妃傳》再次翻紅。”
“她拍《後妃傳》，本來要演黎妃，結果她那位的新歡看上了這個角色，她那位也一點不講情分，直接幫新歡搶到了這個角色，不過也是陰差陽錯吧，卻錦思拿了另一個反派後妃的角色，她把對渣男的一腔怒火全部傾注到了這個角色上，然後由于演得過于出衆，風頭反而蓋過了黎妃和其他妃子。”
“你看，你悟出了點什麽？”
商星野鄭重道：“只要演得好，就算是反派也能火，還有演員的安身立命之本還是演技。”
紀時：“？？？”大哥，重點是這個嗎？！
商星野看到紀時被他噎得無話可說，便笑着拍了拍紀時的肩膀，安慰道：“我心裏有數，你放心吧。”
“唉，你有數就好。”紀時嘀咕道，“不過要是你真的受點情傷，演技更上一層樓并且爆了一個角色，好像也沒什麽不好。”
商星野哭笑不得：“你是我經紀人，你不能盼着點我好？”
“就因為我是你經紀人，你能火能賺錢，我就好！”紀時說着說着又繞了回去，繼續念叨，“你對李總好，我沒意見，但是別陷太深，免得無法抽身，記得啊。”
商星野安撫紀時：“行了，紀媽媽，紀婆婆，你已經重複很多遍了。”
其實紀時的話，他聽進去了，但他也知道李知之不是那樣的人，李知之要是能做到那種無情的程度的話……倒也挺有趣？
——
“阿嚏。”李知之打了個噴嚏。
“李總，你有哪裏不舒服嗎？”
李知之擺擺手：“沒什麽大事。”
李知之正要坐車離開，卻遇上了秋淑雅，秋淑雅旁邊那女生也眼熟，好像就是那晚導演房裏的。
秋淑雅是這部戲的制片，所以在拉投資時和李知之有過一面之緣，在李知之看到她的時候，她也看到了李知之。
秋淑雅主動過來打招呼：“李總準備回去了？”
李知之掃了乘車離開的那女生一眼：“嗯。”
秋淑雅主動道：“齊栩少爺的酒莊偏遠了些，很難叫車，我叫人把那女生送回去了。”
李知之的腦子裏除了自己的專業就是公司裏的事，所以以他有限的思維實在很難解讀秋淑雅此舉的用意，以及她和導演之間的關系。
秋淑雅自顧自道：“小姑娘嘛，容易糊塗容易被騙，而且她不知道導演和我的關系，我可以給她一次機會，但是再有下次，我就不會客氣了。”
秋淑雅望着那女生上車的背影，忽然感慨道：“男人啊，都是喜歡年輕漂亮的，不像我已經人老珠黃了。”
李知之：“秋姐你成熟優雅，工作能力又強，怎麽會人老珠黃。”
“哈哈哈。”秋淑雅笑道：“李總說的這話我愛聽，其他人說這話可能是場面話，但您說的話啊，都是實話。”
“這兩天讓李總看笑話了，不過你放心，後面我會坐鎮，不會讓任何事影響劇組正常工作。”
李知之聽到這句便明白過來，秋淑雅送那女生是假，特意等他才是真的，她剛才那番話看着是大肚，其實都是解釋給他聽。
秋淑雅顯然是擔心這兩天劇組發生的事會動搖李知之這個投資人的信心。
因為沒有投資人願意看到自己投資的項目組裏的導演和制片不合，不管實際情況如何，至少表面功夫要到位。
李知之：“有秋姐在，我自然放心。”
“小野是您的人，我看他前途無量，我也會好好照顧，不會再讓人動他的臺詞。”
李知之疑惑道：“動臺詞？”
秋淑雅見狀，立即明白李知之不知道這事，那看來商星野并沒有告狀，這倒讓她對商星野又刮目相看了，她馬上打圓場道：“劇本在拍攝過程中都會有微微的調整。”
李知之了然道：“這沒事，只要是為了劇好，我相信星野都會接受的，在電視劇方面我也是外行人，就不班門弄斧了，其他的事全靠秋姐盯着了，希望以後還有合作的機會。”
李知之伸手跟秋淑雅握了握。
“我也希望。”秋淑雅伸出手，她這句話大概是交談的這幾分鐘裏說的最真最真的。
李知之是她見過的最好說話最禮貌的投資人，要知道很多投資人砸個幾千萬投資就好像天王老子，自以為可以在劇組橫着走，又要幹涉劇本又要調戲藝人，她這個制片人就是個收拾爛攤子的保姆，像李知之這種不作妖還特別配合的簡直是天使！
如果全天下的投資人有李知之這樣一半好，那簡直是天堂了！
當然，秋淑雅也知道，她這就是做夢……
李知之與秋淑雅道別後，坐上了去機場的車。
李知之看着盒子裏裝着土壤的玻璃瓶，道：“幫我查查商星野殺青的時間。”
“好。”鄭林認真在工作本上記錄。
李知之想了想，又道：“把商星野以前演的劇都找出來，我想看看。”
“好。”鄭林表面不動聲色，心裏卻很驚訝，要知道以前的李知之幾乎不看電視劇，現在卻為了商星野改變原則了，這種想要更了解對方的心情簡直就是淪陷的第一步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