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葉寒與葉楓到醫院的時候,發現宋如雲正站在住院部的大門口。
她臉色蒼白,眼神也出奇地空洞。
原本梳得服服帖帖的發絲被晨風吹得有些淩亂,這讓她看上去滄桑了許多。
葉寒心一沉,與葉楓對視一眼--不好,恐怕真的出了什麽事。
但兄妹倆十分默契,這種時候堅決不能表現出慌亂,否則母親會更慌。
葉寒調整了情緒,露出笑容,小跑幾步上前挽住她,“媽,您看我把誰接回來了。”
宋如雲像是被吓了一跳,見是自己的女兒,這才回了神,強打起精神笑罵道:“你這丫頭,怎麽走路沒聲沒息的。”
又溫柔地看向葉楓,“小楓,坐長途飛機很累吧。”
“媽。我一點也不累。”葉楓抱了抱母親,“這麽冷的天,您站在外面幹嘛呢。”
宋如雲一聽這話,眼眶迅速地紅了,眼淚控制不住流了下來。
“媽,出什麽事了,你別吓我們。”葉寒掏出紙巾替母親擦淚,“爸他……”
“我下來等你們就是為了你爸的事。”宋如雲極力控制着情緒,“我們到那邊說。”
幾人來到一處避風的角落,宋如雲擦掉眼淚,平複了一下心情,這才向他們道出了原委。
原來昨天下午葉鵬做完ct之後主治醫生就跟宋如雲通了一下氣,也算是提前給她點心理準備。
葉寒連忙問,“醫生怎麽說?”
“醫生說你爸腦子裏長了個東西。”宋如雲的聲音有些顫抖,“具體是良性還是惡性還要等近一步的檢驗,但惡性的可能性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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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寒只覺得天旋地轉,一陣眩暈,要不是身旁的葉寧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恐怕她已經摔倒在地。
“怎麽可能呢?爸平時那麽精神,比我們年輕人都身體好。”她第一反應是醫生在開玩笑,這實在太荒謬。
“會不會是檢查結果出了問題?”葉楓雖然臉色也很難看,但他畢竟是經歷過商場風浪的人,冷靜許多,“等過幾天帶爸去另外的醫院複查一下,也許是誤診。”
“仁心醫院是市裏數一數二的醫院,檢測結果有錯的可能性很小。”宋如雲捋了捋自己的頭發,臉色很難看,“最好的情況是腦子裏的東西是良性的,這樣的話可以做手術,但手術的失敗率也在五成以上。”
“這樣吧。”葉楓想了想道:“等過幾天檢測結果出來之後我們再商量要不要轉院。”
“老葉還不知道自己得了這麽重的病,醫生的建議是不告訴他實情,以免加重他的思想負擔。”宋如雲看向三位小輩,“我在這裏等你們,也是跟你們通個氣,害怕你們上去問檢查結果間接提醒了老葉。”
葉楓點頭表示明白。
宋如雲又道:“許多老年人都是知道自己的病情之後被吓死的。我真的害怕老葉知道了你們一會兒見了他不要露出馬腳,就當什麽事情都沒發生。”
“可是二叔一定會問自己的檢查結果的吧?”葉寧焦急道:“到時候怎麽說呢?他那麽聰明,能瞞得住嗎?”
“我跟醫生說好了,問起來就說檢查結果過幾天才會出來。”宋如雲此時已經恢複了以往的沉靜:“到時候就說他是高血壓犯了。小寧,你爸跟你媽一會兒也要來,這事兒你就別告訴你爸了,他年紀比老葉還大,受不了這個刺激。”
葉寧的爸爸是葉家老大,現在住在b市郊區,他跟葉鵬這個二弟從小感情就非常好。
“知道了。”葉寧點頭,又有些難過,“昨天我爸問我,我說二叔看上去精神挺好,他還松了口氣……”
“既然要演,那就不能露餡。”葉寒逐漸從巨大的打擊中回過神來,她深呼吸一口氣,“我們以前怎麽樣現在還是怎麽樣,不然我爸肯定會生疑。”
……
葉寒他們來到625病房的時候已經是八點過,春日的朝陽沖破霧氣,往屋子裏灑下一片燦爛。
病床旁邊的臺子上擺着宋如雲細心修剪過的月季花,嫩黃的花朵為純白色的房間裏增加了些許暖意。
葉鵬穿着病號服,戴着老花鏡專心看着報紙,電視裏新聞頻道的滾動新聞正在播放着。
他的司機小王在幫他整理最近要看的書。
一切看上去都平靜又日常,爸爸看上去還是那麽健康矍铄。
偏偏老天爺要玩他們一家。
葉寒忍住心中泛起的難過,裝作什麽也沒發生的樣子跟在葉楓後頭走進病房。
見到兒子大老遠從美國趕回來,葉鵬開心之後又詢問談判進行得怎麽樣,工作有沒有耽誤。
這幾年葉鵬已經不大管公司的事情,算是半退休的狀态,重擔幾乎都落到了葉楓的肩上。
葉楓正要習慣性向老爸彙報工作,卻被宋如雲無情打斷。
“你們父子倆能不能看看這是什麽地方,談什麽工作。”
“行行行,聽你的。”葉鵬滿臉堆笑,一秒變慫,“如雲,你說談什麽就談什麽。”
“一家人好不容易團聚,當然是聊點開心的。”宋如雲從沙發上拎起葉寒他們帶來的果籃,“我去洗點水果,大家吃吃。”
葉寧接過果籃,“二嬸,我來吧,楓哥好不容易回來,您就別忙活了。”
接下來的時間大家吃吃水果聊聊天看看電視,氣氛還算輕松。
醫生來查了一次房,對葉鵬進行了大致的檢查。
葉鵬問醫生檢查結果出來沒,醫生溫和地說結果過幾天才會出來,讓他放寬心,沒什麽問題的。
葉寒松了口氣,還好醫生演技比他們還好,自然到看不出一絲異樣。
快到中午的時候葉寧的父母趕過來了,葉寧的爸爸聽說自己二弟沒什麽大問題,原本愁容滿臉的臉舒展了許多,兩兄弟興奮地約好等葉鵬出院之後就去水庫釣魚野炊。
看着父親興致勃勃讨論釣魚的樣子,葉寒的心髒就好像被人攥住,難受到喘不過去。
又過了一陣子,顧致遠跟着自家父母也來探病了。
葉寒一擡頭,與他目光撞個正着。
雙方眼中都有一絲尴尬閃過,兩人匆匆錯過彼此的視線。
單人病房頓時顯得有點擠,都有點轉不過身來。
葉寒跟顧父顧母打了招呼,借故出去接電話,逃出了病房。
六樓外有一處延伸出去的露臺,那裏種了許多花花草草,還放了圓桌遮陽傘,環境優雅,像個小小的神秘花園。
葉寒雙手撐在露臺的欄杆上,迎着風大口大口喘氣。
只有冷風灌進肺裏引起的巨大不适感才能讓她的難受被奪去幾分。
她是個演員,如今卻要把演戲這種技能用到親爹的身上,她覺得自己簡直不孝極了。
幾分鐘後,顧致遠從病房出來打電話,經過露臺的時候,停下腳步。
他看見葉寒正在偷偷抹淚。
風吹起她的長發,能隐隐約約看見她泛紅的眼圈。
--以及脖間沒有完全褪去的吻痕。
難以想象,這竟然是他的“傑作”。
顧致遠從未見過這樣的葉寒,陽光下的她顯得如此脆弱,易碎。
究竟是什麽讓她如此難過?
好奇心驅使顧致遠不自覺往前走了兩步,但理智又讓他停下了腳步。
葉寒這個時候正難過,看見他說不定心裏更堵。
而且他實在不會安慰人,說不定兩人還會吵起來。
顧致遠思索半晌,最終還是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