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多時,燕妙妙同溫斂兩人便抵達了靈翠峰。
身為莽山仙門的主峰,又逢十年一度的弘法道場,此時的靈翠峰稱得上人山人海。溫斂同燕妙妙算是來得早的,若是晚了,說不定這飛毯都落不下來。
在靈翠峰落地之後,卻不見南葛弋的身影。按理來說,他應當早他們許久便該到了。
燕妙妙暗道,許是南葛弋貪玩,禦劍去了附近轉悠,倒也并不擔心。
燕妙妙第一次出孤鴻境,如今是見什麽都覺得新奇,三下兩下地便将南葛弋的事情抛在了腦後,拉着溫斂便四處閑逛起來。
溫斂前些年參加過幾次弘法道場,因資質過人、術法精湛得了多位仙門大拿的青眼,在弟子一輩中也多有威望,一路上便時不時有人上前招呼。連帶着燕妙妙這個拉着溫斂亂竄的生面孔小姑娘,也分得了衆人幾分探究。
此時溫斂正與隔壁符箓宗的弟子們探讨符法道術,燕妙妙并不大感興趣,聽了兩句便走了神,去了附近獨自晃悠。
她剛轉過一處靈洞,正想進去瞧瞧,卻突然被人攔下了。
一群姑娘,長得十七八歲。領頭的姑娘模樣清麗,神色倨傲,着一身水綠道袍,似乎是紫霄殿的弟子。
同孤鴻境一樣,紫霄殿也是劍修一脈的宗門。只不過孤鴻境在南、紫霄殿在北,孤鴻境寡門人、紫霄殿弟子衆。
紫霄殿領頭的姑娘率先開口:“你是何人?為何跟在溫師兄身後?”
燕妙妙掃她一眼,知她來者不善——雖許久未曾撕逼,但分辨黑心蓮這技能也算得上身體記憶。
她耐着性子:“孤鴻境燕妙妙,溫斂是我師兄。”
“哦——”姑娘的聲音在嘴裏曲裏拐彎地轉了一轉,甚是做作,“原來是燕師妹。”
“我乃紫霄殿飲霞元君座下第十七弟子,練雲青,你可稱我一聲師姐。”
燕妙妙颔了首,不欲多說話,便想轉身離開。誰知剛邁出了一步,卻又被另一個紫霄殿的女弟子攔了下來。
“孤鴻境的人都如此不懂禮數?”攔人這位顴骨高聳,生得刻薄,語氣也更難忍些,“臨光道君平日便是如此教導師妹的?”
燕妙妙此時算是明白了,情商這玩意,還真不是跟着年歲見長的。眼前這幾位加起來都一千多歲了,可該傻逼的仍舊是傻逼。
燕妙妙輕哼一聲:“我師尊如何教導弟子,輪不着小輩置喙。”
她掀起眼眸睨那位高顴骨,又淺笑一聲:“不過話雖這麽說,可見着一些沒有眼力的,便是我也難以忍受。”
練雲青站出來,蹙眉開口:“你什麽意思?”
燕妙妙揚起下巴,将面前幾人一一打量過去。她身量較之這幾位要高些,又生得明豔,挨個将面前的弟子們俯視一輪,天然帶着一股子盛氣淩人的氣勢。
“我的意思是——”她悠悠開口,“你們該叫我師姐。”
“咱們師尊同輩,可我在孤鴻境行二,你卻不過是紫霄殿的十七弟子,無論如何,也該稱我一聲燕二師姐才是。”
“你入門才幾年?年歲小我這麽多,還想占我便宜做我師姐?”練雲青不屑道,“你們孤鴻境門人凋零、後繼無人,如今還值得誇耀了?”
燕妙妙嗤笑一聲:“我大師兄剛百歲,你大他一輪有餘,可還不是腆着臉稱他師兄?”
練雲青神色微變,剛要還嘴,卻被燕妙妙後一句話氣得生煙。
“不過你們紫霄殿收徒随意,什麽邊角料都敢要,這點倒是我們孤鴻境如何也比不上的。”
燕妙妙此話一出,只聽“噌”地數下響動,面前的數位女弟子登時便齊齊拔出劍來。
“燕妙妙,你口出狂言、好生無禮。”練雲青姿容清麗,在莽山仙門之中向來頗受追捧,如何聽過半句諷刺,登時便惱了,“咱們莽山仙門有你這樣的弟子,真是壞了名聲,我今日非得教訓你一頓不可。”
話音剛落,便見那練雲青祭出長劍,直朝着她攻來。
燕妙妙輕笑一聲,也不稀得拿什麽兵器,當即避也不避地站在原處,竟是朝那劍尖迎了過去。
練雲青一慌,以為自己對上了個嘴上逞強、手上卻沒功夫的。見到燕妙妙呆愣的模樣,便覺得是她修為不足難以避開。
可剛想着催動法訣撤回攻勢,卻見自己的已認了主的清微劍忽然在她臉前一寸處生生停下。那清微劍劍身正不斷顫動,發出嗡鳴之聲——顯然是害怕之極。
燕妙妙淡淡開口,如同聊着家常。
“你們可看清楚了,是練師妹先動的手。”
她微微一笑,在衆人還未反應過來之前,眼中閃過一絲精光。衆人只覺得周身氣息一緊,生生被壓矮了三分。
片刻之後,那清微劍在燕妙妙身前生出了裂痕,當場寸寸斷裂!
幾聲“當啷”過後,銀白色的鐵片落地。
數道水青色的身影攻上。
靈翠峰上,打鬥之聲淩于半空,響動之大引得山上衆人不得不注意。
那大片殘影之中,有一道紅光迅疾如風,以穿雲之勢在一衆水青之間來去自如,以一敵衆,隐隐占了上風。
溫斂擡起頭來,鳳眸微眯,眉尖輕挑。
片刻之後,大片水青色的影子破裂開來。
紅光攻勢淩厲、大開大阖,毫不留情地将數道水青擊落。
燕妙妙緩緩落地,四周數個紫霄殿弟子癱倒環繞,吃痛之聲不絕。
峰上衆人圍了上來。
“下回若想挑釁,便不要再派這些學藝不精的弟子了,免了壞了自家師門的名聲。”
撂下這句話,燕妙妙提步便欲離開,誰承想剛一邁步,面前又齊刷刷站出了數道水青色的身影來。
這紫霄殿的弟子是韭菜嗎?割完一茬又一茬。
“你是哪來的東西?敢尋我紫霄殿的麻煩?”開口的男子模樣算得上周正,可一雙三角眼生得着實不好,長得活像個偷自行車的。
燕妙妙冷笑出聲:“你們紫霄殿的人都不會好好說話的嗎?”
“你什麽意思?”男子眉眼一橫,當場便撫上了腰間的佩劍,“竟敢辱我師門?”
“不不不,”燕妙妙搖頭解釋,伸出一根指頭在他面前擺了擺,“我不是侮辱紫霄殿——”
她唇角翹起,緩緩道來。
“——我侮辱的……是你們啊。”
男子聞言,登時大怒,祭出長劍便大罵起來:“你這個雜碎——”
誰知罵都還沒罵完,燕妙妙眼前數十名紫霄殿弟子手中的長劍便齊齊脫手而出,“吱”地一聲,絞成了團、化作一道白光插進了頭頂的山石之中。
冰霜般冷冽的嗓音在燕妙妙身後出現。
“何人放的厥詞?”
燕妙妙回過頭,只見到身後一男子緩步走來。他一身白衣出塵,衣襟與袖口處用銀線細密地繡着竹枝,容貌生得頂好,丹鳳眸子浸着寒凜凜的光,薄唇抿成一條直線,周身氣勢不怒自威,叫人見了腿肚子便打着轉地疼起來。
靠山來了!
她立刻走上前,故意親密地挽上了他的手臂,昂着下巴狐假虎威。
“師兄,”她理直氣壯地告狀,伸手指了指領頭那人——
“就是那個三角眼,他罵的我。”
三角眼:喂喂,不帶人身攻擊的啊。
“溫師兄,”三角眼瞪大了自己的三角眼,“她是……?”
溫斂感受到燕妙妙的親近,心情好了三分,可面上的冷厲絲毫未褪,看人的眼神更是如同帶着三分利刃,刀刀寒涼入骨。
“我師妹。”
“你尋她的麻煩?”
這一言如平地驚雷。莽山仙門皆知數年之前臨光道君新收了兩個小弟子,卻至今未曾有人見過。
方才見燕妙妙以寡敵衆,輕易落了紫霄殿的面子還不見得如何叫人驚訝,可溫斂此番出頭維護,卻是衆人皆驚。
有眼力見的都知道,溫斂是莽山仙門這一輩弟子中的佼佼者,無論法術還是威望都遠超其他弟子,更別說仙門尊長俱對他極為看重,是全莽山萬萬不能得罪的一人。可偏生他性子孤高清冷、又總是獨來獨往,從不與門人相交,如今見他與孤鴻境的嫡親師妹如此親近,便得出了此人極為護短的印象。
加上紫霄殿一脈仗着勢大,平日行事便頗嚣張,其他宗門往日皆避之不及,現下哪裏還有敢上前替紫霄殿說話的?
“不、不是……”三角眼急忙解釋,“我只是見着練師妹她們……”
對上溫斂的眼神,他卻是喉嚨一窒,慌得連話都說不下去。
此時,方才被打敗倒地的紫霄殿女弟子們也回過神來。
練雲青從地上站起,盈盈走上前。她發髻有些淩亂,眼眸之中似是掬了一汪泉,叫人不禁憐惜。
她梨花帶雨地開口:“溫師兄,是我。”
“是我嘴笨惹的禍。方才言語之中有不注意的地方,不知何處不小心得罪了燕師姐,才惹得師姐不快……都是我的錯,請溫師兄看在我的面上勿要同我明珏師兄計較。”
啧,現在這師姐叫得倒是挺順溜的。
燕妙妙正要嘲諷一番,還未開口,耳邊便落下一聲王炸。
山泉一般涼沁沁的聲音出現在耳邊。
“你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 妙妙:殺人誅心、殺人誅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