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夜深之後,燕妙妙正要入睡,門口卻傳來了敲門聲。

她用頭發尖想也知道定是南葛弋。

“師姐。”開口之後,一雙圓溜溜還發着光的眼睛出現在她面前,穿着寝衣的南葛弋熟門熟路地鑽進了她的屋子。

“你來做什麽?”燕妙妙道,“今晚上也沒聽見打雷啊,你害怕?”

南葛弋頗有些委屈:“師姐,我被你說得真是一點男子氣概都沒有了。難不成我只有害怕的時候才會睡不着來找師姐嗎?”

燕妙妙涼涼看他一眼:“怕打雷這事就很沒有男子氣概了。”

南葛弋:“…………”

燕妙妙點上了燈,示意南葛弋坐下。

“那你是怎麽了?”

南葛弋撓了撓後腦勺,有些不好意思:“我想着明日是第一次出孤鴻境,着實太高興了,所以睡不着……”

燕妙妙翻了個白眼:“睡不着你來找我做什麽,我又不是安眠香……”說到這裏,她腦中忽地靈光一閃,立馬轉了話頭,“……但是你可以去找師兄談心啊。”

原書裏,貌似南葛弋同溫斂就時常在夜半談心賞月——啧啧,想想那畫面就讓人心動。

南葛弋瞪大了眼:“師兄?師姐你莫要開玩笑了吧。”他是長了二百萬個膽子也不敢在深夜去找大師兄啊。

燕妙妙不明所以:“師兄怎麽了?”你們可是官配。

“大師兄……好兇的。”

“兇嗎?”燕妙妙眨了眨眼。溫斂這人,算是典型的外冷內熱。雖然表面上總是一副清冷孤高的模樣,可是實際上再好說話不過了。

南葛弋委屈得扁了嘴:“師姐你當然不知道,師兄總是護着師姐。”

這崽子說什麽鬼話呢。

自入師門以來,燕妙妙将自己的位置放得極為端正,日常生活除了練功就是在找機會撮合官配。為了給他們制造單獨相處的時機與空間,她這幾十年來連法術都是自己躲在角落偷偷練習,簡直堪稱全莽山仙門第一助攻。

不過說到練功——啧啧,修仙真好玩啊。

正是這時,忽然“哐”地一下,之間房中燭火一晃,房門大開。

有一人站在門口。

素白的袍子,長發松松在腦後一系,脖頸線條棱角分明,雖有些清瘦,肩背卻也結實。

“南葛弋!”清泠泠的聲線從門口傳來,嗓音中隐隐含着薄怒。

“師、師兄?”南葛弋吓得差點從榻上跳了起來。

“深夜跑到師姐閨房之中,成何體統?”

燕妙妙激動得捂上了嘴,一雙湛清的眸子中是掩不住的興奮。

啊啊啊磕到真的了!大師兄因為她居然吃醋了!

眼見南葛弋這個不開竅的崽子居然吓得說不出話來,燕妙妙頓時生出一股恨鐵不成鋼的氣憤。

唉,關鍵時刻還得靠她這個莽山仙門第一助攻。

“師兄你千萬別誤會,”燕妙妙竄到溫斂面前,“阿弋晚上睡不着覺,原本是想去找師兄你談心的,可是又心疼師兄白日裏事務繁忙、怕擾了師兄的好夢,所以阿弋才來找我。他當我是親姐姐,這才比旁人要更親近些,可阿弋心中向來最是敬重喜愛師兄,這點毋庸置疑。”

溫斂掃了一眼屋內抖如篩糠的小師弟。

“所以這是見到最敬重喜愛的師兄之後,該有的模樣?”那雙鳳眸緩緩對上燕妙妙,“嗯?”

燕妙妙回身看了一眼頭發絲都快吓豎起來的那位,感覺自己的說辭不大能叫人相信。

可是自己說出去的話有如潑出去的水。

“是!”燕妙妙堅定地點點頭,“正所謂因愛故生憂、因愛故生怖——就是由于內心太敬愛師兄,于是就生了怖。師兄你一定要相信,阿弋心中,只有師兄你一個人。”

溫斂覺着燕妙妙這話似乎意有所指,可他并沒有證據。

他輕哼了一聲,冷冷看向南葛弋:“出來。”

後者哆哆嗦嗦地下了榻,走向了門口。經過燕妙妙時,他看了自家師姐一眼,恨不能當場哭出來。

誰知燕妙妙卻舉起了小拳頭,滿含期待地給他遞了一個“支持”的眼色。

南葛弋:“…………”支持什麽呢?二百遍經書抄得愉快?

溫斂領着南葛弋離開。可剛走沒兩步,他又回過頭來看她。皎潔的月輝打在他身上,燕妙妙鼻尖仿佛聞見了一股深林裏涼飕飕、濕漉漉的青苔氣味。

“男女七歲便不能同席,你可知道?”

燕妙妙愣愣地點了點頭。

“以後不許再給他開門。”溫斂面上毫無波瀾,“若你再開門,我便讓他将全書閣的典籍全都抄一遍。”

“!!!”

直到兩人出了院子,燕妙妙仍未從方才溫斂的話中回過神來。

剛才那是……在警告她不準勾引他家崽崽嗎?

溫斂啊溫斂,您可真是莽山仙門第一醋王。

第二日一早,燕妙妙再見到南葛弋的時候,後者臉上的黑眼圈烏青烏青的。

“你這是……”她猶豫着開口,同時拼命壓制着腦海中蠢蠢欲動的不可描述腦補。

南葛弋可憐巴巴地拽着燕妙妙的衣袖,聲音沙啞:“師姐……師兄他、他壓根不是人……”

嚯!

真瓜!

燕妙妙眼睛放出光來:“快!快告訴我細節!”

——“什麽細節?”

身後傳來男子的聲音,如一淙山泉,涼飕飕地滑過南葛弋的脊背。

燕妙妙若無其事地轉過身來:“大師兄早啊。”

溫斂微微上挑的眼眸掠過燕妙妙如常的神色,緩緩落到扔攥着她衣袖的那只手上去。

他目光向上,對上驚恐的南葛弋,眼眸中劃過一絲冷光。

南葛弋只覺得自己手心一燙,不由自主地立刻松開了衣袖。

“今日早課後,便啓程去靈翠峰聽弘法道場。”

莽山仙門弘法道場是莽山仙門中十年一屆的經典宣講大會。

道場将持續十日,主要由莽山仙門的已飛升的仙君真人們進行典籍的講解,以及解答仙門小輩日常修煉中遇到的疑惑,乍一聽似乎挺無聊的,但也不失為與同門道友們相結交的好機會。

溫斂倒是參加過幾次弘法道場,對此沒什麽特別的感覺。可是對于燕妙妙和南葛弋這種憋在山上幾十年的,能夠有機會出山門,就是打個醬油也算得上極有意思了。

溫斂和南葛弋皆是劍修,便打算一同禦劍去靈翠峰。燕妙妙既不喜歡也不擅長使劍,從臨光道君的乾坤袋中尋摸到了一個飛毯,便打算一路慢慢悠悠地坐着過去,俨然一個波斯女巫。

見到燕妙妙展開飛毯坐的舒服,南葛弋看了看自己腳下的青鋒劍,臉上寫滿了羨慕。

剛想開口問師姐自己能不能同她一塊坐飛毯時,溫斂卻突然出聲。

“阿弋,想不想試試師兄的劍?”

腳尖踏上師兄昨日剛得的、取名歸荑的寶劍,南葛弋內心狂喜得不知自己姓甚名誰。

果然,上古神木精魄鑄就的歸荑劍就是不一般,不僅速度快、飛得穩當、還自帶唯我獨尊的盛大氣場,簡直是居家必備絕世良品。

溫斂踏上半空,就着無形的階梯走上飛毯,燕妙妙挪了挪位置,将飛毯讓出了半邊。他一撩袍子,就地坐了下來。

即便是在這飛毯之上,他也坐得端端正正、一絲不茍。

望着眼前開心得一溜煙飛躍千裏的崽崽,少女轉頭看向溫斂,一臉姨母笑。

“師兄啊,”她手撐着下巴,眨巴眼,“你真的好寵阿弋。”

溫斂:“???”

這是什麽虎狼之詞?

南葛弋腳上踏着歸荑劍,比這飛毯可快得多。那劍已同溫斂認了主,也不擔心出什麽事,便也任着他先去往靈翠峰,溫斂與燕妙妙在後頭慢悠悠地飛着。

燕妙妙尋摸的這飛毯名喚有虞。雖然飛行速度不快,但也算得上一件不可多得的法寶,無須使用者催動法訣或消耗法力,自帶導航,只需指明目的地,便會自行飛行,全程無須燕妙妙費心。

燕妙妙一早給自己準備了幾本修煉典籍,做路上消遣。

想到邊上的溫斂或許也會無聊,她便大方地将自己珍藏的典籍拿出,同他分享。

望着眼前數本諸如《先天玄霄隐書》、《洞玄秘旨》、《玉樞雷霆法》的法術典籍,溫斂随手挑了一本。

“你很喜歡修煉功法?”

燕妙妙點了點頭,一臉真誠:“大道無形、術法無邊,着實很有些意思。”能呼風喚雨、飛天遁地、點石成金、日行千裏……說說!還有比修仙更美的事嗎?

溫斂“嗯”了一聲:“的确很有意思。”

兩人這一路,愉快地徜徉在學習的海洋之中。有了溫斂在身邊,燕妙妙修行之中遇見的問題随時都能解答,簡直像是獲得了移動的大型書庫,一時間都有些後悔——自己以前簡直是腦子進了水才會為了給溫斂和南葛弋騰位置而自己獨自修煉,有滿級玩家帶自己這個小號拿經驗的感覺,實在是太棒了!

談什麽戀愛,修仙它不香嗎?

在溫斂給她解釋了第十八個問題之後,燕妙妙眼中對自家的師兄充滿了崇拜。

“師兄,我真羨慕阿弋。”她眼神灼灼,燒得溫斂心口有些發慌。

“為何?”男子回看她,壓着面上一分紅。如墨長發落在肩上,襯得皮膚瑩白得過分。

溫斂自是好看的。

那眉、那眼、那鼻、那唇無不生得恰到好處,琉璃般的眸子一掃,便是冒着千年霜雪般的寒氣,也能叫人驚豔了去。再加上身形颀長清瘦,比例極佳,行止之間,無時不透着疏離矜貴——燕妙妙腦中的神君仙人,向來便是他這般模樣。

崽崽是修了幾輩子福氣,才能得了這樣的夫君啊。

燕妙妙在內心深深感嘆,面上卻分毫不顯。

“就是羨慕他能時時得師兄指點修煉。”

溫斂眼睛仍看着書,修長的指翻了一頁。

“你若不總避着我,也能随時得我指點。”

原來他知道。

燕妙妙被人戳破了秘密,頓時有些尴尬。

——可她總不能直白說,這是在為他們這對官配創造獨處機會、培育情感萌芽的溫床吧?

雖然仙界同修的道侶并不忌諱性別,可同性道侶畢竟還是少數。此時溫斂同南葛弋之間顯然還未有過多情感羁絆(至少崽崽那是沒有),若是貿然戳破二人之間的朦胧旖旎,那可不僅僅是壞了她多年的籌謀和磕到真人cp的理想——若真拆掉了官配cp,說是大逆不道都嫌輕。

燕妙妙開始說瞎話:“我怕師兄嫌我笨,便不敢打擾。”

“若你算笨,阿弋算什麽?”淡淡的一句話掃了回來。

真誅心啊,同情崽崽。

——但是這種我家的崽只能我說笨笨的感覺,又有莫名的萌感。

好戳!

燕妙妙死命壓着唇角,生怕自己笑得太過:“師兄這麽說,阿弋要不高興了。”

“修道之人,斷不能因一句話左右心緒。”

“阿弋他年歲還小,雖然心性不定,但卻也心懷赤誠。”燕妙妙開口解釋,順便決定為崽崽刷一波好感度,“師兄你放心,便是為了你……”她故意拖了個長音,“……的日夜教導,阿弋也定會努力修煉。”

溫斂看她:“若只是為了旁人而修道,又如何能得道?”

瞧瞧,這愛之深責之切的模樣!

燕妙妙用力點頭,感動且贊同:“師兄說得對!”

崽崽,你有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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