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飲霞元君不僅是莽山成就最高的女仙,更是仙界地位最盛的女仙之一。

衆所周知,雖然紫霄殿弟子衆多,就是飲霞元君門下,也足有二十九記名弟子。可若說平日裏真能得她親自指點的內閣弟子,成仙兩千餘年之中不過僅有兩人而已。

如今還都已經飛升了。

飲霞元君此番言語十分誘人。一則飲霞元君法術地位比臨光道君高得多,若能得她手把手親傳,修道之路無異順暢得多;二則飲霞元君比臨光道君靠譜得多,像是他那種一出山玩樂就是幾十年不管不顧的情況,在飲霞元君這可絕不會出現。

然而——

“承蒙元君青眼,我不去。”

“承蒙元君青眼,她不去。”

兩個全然不同卻又如出一轍的聲音同時傳出。

燕妙妙轉過頭,對上自家師兄的眼眸,粲然一笑。

“妙妙自小在孤鴻境懶散慣了,恐怕去了紫霄殿只會給元君惹禍,”燕妙妙恭順道,“元君意欲收我為徒,是妙妙的福氣。可我舍不得這孤鴻境的山水草木,舍不得将我從人間救出的師尊,更舍不得自小照拂愛護我的大師兄。”

更重要的她當然沒說——原書男主就在這裏,就算是趕她她也不走。

真正的大腿是南葛弋和溫斂啊!

燕妙妙拒絕了飲霞元君之後,她倒也未做勉強,接着就帶着一臉不甘的練雲青走了。

溫斂和燕妙妙轉身回內院。

“方才你回絕飲霞元君的話是真的?”溫斂突然開口。

“當然是真的,”燕妙妙想也不想地開口,“紫霄殿有什麽好的,一點也不如孤鴻境自在,每天還得穿校服,真是無趣極了。何況,就算是飲霞元君身為仙君仙術高強,可是講道授法什麽的,我覺得還是師兄你做得最好了——”

溫斂聞言,眉目方才舒展,卻又緊接着聽見了燕妙妙的後半句。

“——更重要的是,阿弋現在還躺着呢,若是我跟着飲霞元君跑了,他回頭不得怨死我啊……”

見到身前蹦跳着熟練走進南葛弋房間的姑娘,溫斂臉色漸漸涼了下來。

方才還晴空萬裏的天際,不知怎的陡然也陰沉起來。

倒是也巧,燕妙妙這廂前腳剛進了屋子,南葛弋後腳就清醒了。

不知道是這崽子天然嬌氣還是被燕妙妙從小呵護的太好,清醒之後硬是抱着燕妙妙哭訴了整一個時辰,絮絮叨叨地說着自己有多疼、有多害怕。

一旁端坐着喝茶的溫斂臉色在無人注意之處越來越黑。

眼見着溫斂還沒忍不住,燕妙妙倒是先不耐煩起來。

“你前兩日不是還說要教我刮目相看?幾十歲的人了哭哭啼啼的你還能不能行?”

南葛弋:“……嘤嘤嘤……”一雙幼犬般的大眼睛又眨巴眨巴地紅了。

“你別嘤嘤嘤了,”畢竟是養了幾十年的崽崽,燕妙妙看着他的模樣哪裏能忍心,便又溫言勸慰道,“阿弋啊,你現在是個大人了,若還這麽嬌氣,大師兄會不喜歡的。”

在角落裏安安靜靜端坐了一個多時辰、已然變得毫無存在感的溫斂:“???”

同我有什麽相關?

燕妙妙顯然已經忘了自己身後坐着誰。

“我同你說,大師兄雖然喜歡你、縱着你,但是總歸還是盼你能穩重妥帖些,”燕妙妙苦口婆心,“你一個男孩子,嘤嘤嘤地成什麽樣子?師兄愛的是你天然純粹,可不是嬌柔怯懦啊。”

溫斂&南葛弋:總覺得這話哪裏不對。

南葛弋聞言,擡起頭來:“師姐,你是不是在魔界傷了腦子?”

燕妙妙翻了個白眼,輕拍了拍他還包着繃帶的額頭。

“你才傷了腦子。”

“那你剛才為什麽這麽說?師兄若是喜歡我,何至于整日罰我?”

這位顯然也忘了屋裏還待着的第三個人。

“嗨,”燕妙妙恨死他的不開竅了,“你知不知道愛之深、責之切?就是因為太喜歡你所以才越加嚴厲、希望你能早日成才啊!”

溫斂:哎?是嗎?我怎麽不知道?

“真的?”單純的南葛弋小朋友漸漸快被洗腦,“師兄真的喜歡我?”自然,他口中的喜歡同燕妙妙口中的喜歡……全然不同。

“當然是真的。”某位姑娘話說的斬釘截鐵。

若是不喜歡你,日後怎會甘願為了你硬抗金光劫雷放棄飛升、又怎會為了你獨闖魔界惡戰魔君近乎身死、更怎會為了你生受天罰挨了那無妄烈火焚身之苦?

崽崽啊,單純遲鈍的你都不知道大師兄有多愛你。

“可是……”南葛弋又狐疑起來,“師姐方才也說了師兄縱着我,轉眼又道是愛之深責之切……怎麽好似都是師姐說了算。”

因為師姐是知道原劇情的金手指啊傻崽崽。

還沒來得及想好說辭,卻聽見南葛弋又開了口。

“若說師兄縱着誰……似乎應當是師姐吧。”

“哎?”

“師姐入門第九年,試圖沖破封山大陣下山,行不得法,被陣法反彈傷了元氣,師兄瞞着師尊将你偷偷帶去後山冷泉療傷,為了将師姐救回,師兄耗光了靈力自己都險些過去了。”

“師姐入門第十七年,半夜在書閣睡着燒了大半絕版書籍,你被師尊責罰閉關禁足三年期間,師兄跑遍全莽山将那些典籍借來,一字一句親手謄寫給補上了。”

“師姐入門第二十五年,修煉翻山訣時誤将師尊圈的妖獸窫窳放了出來,我在旁邊幫不上忙,可是親眼見到師兄替師姐擋了妖獸好幾爪,現如今肩上還有傷疤。”

“…………”

燕妙妙:……有這麽些事嗎?

燕妙妙聽了南葛弋的話,琢磨琢磨倒是覺出了點味來。

崽崽将這些事情記得這麽清楚,一則肯定是因為在意大師兄,二則……難不成是吃了她的飛醋?

她眉頭緊蹙起來,暗道不好。

她這麽多年來的暗地引導和助攻,可不能毀在自己身上啊!再說她真的已經很低調了,怎麽還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引起這兩人的醋意?連吃個飯都避着人的她可就差給自己整隐形了。

這個年頭,助攻真是不好當,一不小心就兩面不是人。

難!

燕妙妙離開的時候,腦子裏還裝着事,倒也沒注意屋子裏先她一步方才消隐的氣息。

到了夜深之時,燕妙妙為了這事愁得睡不着覺。

原書裏這個時間,溫斂和南葛弋兩人還都處于情感萌芽的階段,雖然相互看重照應,但都不曾意識到自己對對方的感情。

若是在這種微妙的暧昧時期,因為自己的原因叫兩人絕了相親相愛的念頭,她就是浸一百次豬籠也不夠。

不過這事總而言之,還是都怪自己。

怪自己太寵溺南葛弋,讓溫斂誤會;也怪自己總麻煩溫斂,讓南葛弋誤會。

唉,還是自己太菜了。

在榻上翻滾了半宿,燕妙妙終究還是睡不着,便想着去院子裏站站。

隔壁璇玑院。

溫斂獨自站在院中,望着這天幕之中一輪孤月。

這三日間,他一直在燕妙妙榻前守着,按理來說應當是疲憊不堪。可卻不知是因為今日被妙妙逼着小憩了片刻,還是因為在阿弋房中聽到的那些話,他閉上眼,卻無論如何也睡不着。

三日前,見到她在自己身前倒下之時,他向來沉穩的心緒便一亂。

自妙妙入門起,他欣賞她聰穎勤奮、機靈乖順,待她便要好些。可他分明能看出,她的心中向來只有阿弋。

為了阿弋,她獨自修煉卻又夜夜為阿弋補課;為了阿弋,她數年來總變着花樣為阿弋做人間吃食;為了阿弋,她一身孤勇同魔修席爻以命相搏。

而自己,在她眼中不過是師兄。

數十年來,眼見得他二人感情愈發親厚、行事愈發默契,自己如何也插不進二人之間半寸。

阿弋挨罰受傷時,從來只同妙妙哭訴;而妙妙心緒不寧時,從來也只有阿弋能将她逗笑。

溫斂啊溫斂,你在一旁看了數年、等了數年、念了數年,到頭來也不過只能趁她神志不清時守在她身邊罷了。

思緒紛雜翻湧之中,溫斂連隔壁院子迅速閃過一片紗裙也未曾察覺。

——直到半晌之後,肩上忽然被披上了一件暖融融的袍子。

他回過頭,正對上眼神閃爍、神态瑟縮的南葛弋。

“阿弋?”

“師、師兄,”南葛弋咽了咽口水,将備好的臺詞頗不自然地脫出口來,“夜露深重,師兄可不能光着寝衣站在外邊……”

見到南葛弋顯然未說完,溫斂并沒開口,只是望見自家師弟陡然漲紅的臉頰和破釜沉舟的神态,覺得奇怪得很。

南葛弋咬了咬牙,按照師姐交待的話,硬着頭皮接了下去。

“……若、若是師兄着涼,阿……阿弋……阿弋會心……心……心……心痛。”

作者有話要說:  溫斂:師兄看你現在哆嗦這樣心就很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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