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今夜的孤鴻境,很是沉寂。

溫斂覺得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他眯了眯眼,緩緩開口:“方才的話,你再說一遍?”

南葛弋見狀,勇氣耗盡。當場驚恐地後退幾步,拼命擺了擺手,大聲否認。

“不是我!不是我!是師姐讓我幹的!那些話也是師姐要我說的!不關我事啊師兄!”

隔壁正偷聽的燕妙妙:“…………”

南葛弋,我艹你老母。

姑娘迅速竄回房間裏,假裝什麽也沒發生過。為了避免溫斂或者南葛弋找上門來,還特意施法給自己的房門上下了一道禁制。

一夜無眠。

十分安靜。

第二日早課,燕妙妙和南葛弋雙雙頂着烏青的眼圈來到了練功房。

溫斂面色如常,仿佛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

倒是燕妙妙和南葛弋兩人,小心翼翼地度過了好幾日。

低調做人,才能長長久久。刷冰山溫斂的好感度,咱們得照着千年萬年的持久戰做準備。

心痛事件過去後的第三天,孤鴻境內落下了一只丹鶴,帶來一封書信。

臨光道君聽聞了在靈翠峰上發生的事情,中肯地在信中表明了對于燕妙妙的贊賞與自己早看不慣紫霄殿那幫目中無人的弟子的論調,同時強調了等自己同南極仙翁下完棋後一定早日回山,順便再給她弄一顆南極仙翁親自培育的仙桃作為禮物。

燕妙妙興致勃勃:“南極仙翁的仙桃啊……是不是吃了有延年益壽之效、趨吉避兇之功?我會不會瞬間靈力大漲、登上孤鴻境巅峰?”

溫斂搖了搖頭:“不會。”

“南極仙翁擅長栽培果樹,種出來的桃子特別甜。”

燕妙妙:“哦。”

不過書信的後半截,倒是來了正事。

近日人間有兇獸作亂,天界下了文書,令衆仙下凡驅逐兇獸——下凡除妖平亂的文書時不時會落到仙君頭上,但這種簡單卻麻煩的差事,向來都是被默認為是白送給仙君弟子攢功德飛升的任務。

畢竟不過是處理小小兇獸,哪還真能讓仙君動手。

以往這些小事,臨光道君也都是交代給溫斂,今次也不例外。

溫斂攜了歸荑劍,交待了燕妙妙和南葛弋每日早課不得荒廢之後,便下了山,尋那臨光道君信中所說的兇獸蜚愁去了。

到第二日的時候,南葛弋發現——早課倒是并不荒廢,就是師姐引導的修習內容有些叫人生疑。

燕妙妙端坐在書桌前,一本正經地開口。

“今日咱們修習《神霄禦書至道》之《道侶雙·修篇》。”

“……凡修道者,皆可尋道侶,奉行雙·修。以其靈識相合、借氣相生,可事半功倍、助其修煉。所謂雙·修,須得道侶雙方氣息相融,同宗仙靈之氣交融為上,無須動念而自相勾連為上佳……”

“……道侶雙·修,無關凡間骨肉,僅以靈識相融為記。蓋凡間所言陰陽二字,于仙門道宗如煙霞流雲,不過肉眼虛妄,陽氣相合則互為借力,陰力扶持亦是無犯修煉之道……”

“……雙·修之時,道侶兩方将識海打開,靈根奠基之處,有道者神魂之力逸出,接觸、勾連、交融、互生靈氣。亦有天定之人,無須刻意便可靈識相通,自行交聯……”

“師姐,說人話。”

燕妙妙舉着典籍,毫不留情地給了南葛弋一個爆栗。

“聽不懂嗎?你這麽多年的書都讀到狗肚子去了?”

南葛弋頗委屈地揉了揉自己微紅的額頭,嘴裏還在嘟囔:“這麽多年我一看書就睡着師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每次學習典籍不都是師姐你一字一字重新解釋給我聽的麽……”

恨鐵不成鋼的燕妙妙又用書砸了他一下。

道侶雙·修老子還要一個字一個字教你嗎?

這就是仙俠世界的性·教·育啊。

然而望着南葛弋可憐巴巴的小眼神,燕妙妙終究還是不忍心。琢磨了半天,終于還是決定用通俗易懂的方式給他進行啓蒙。

“你知道隔壁蜀山仙門的淩磐道友和他師父朱明道君吧?一朝情動互為道侶,如今修為大漲,淩磐雖然資質普通,可如今也是要歷雷劫的人了。”

“還有昆侖仙門的衛暨和陸由之兩位道友,有日忽地靈識交融,自此之後結成道侶,雙劍合璧,端的是成就了一段仙門佳話。”

“更別提在紅海隐居的廣堯真君和昭雲真人,飛升之後做了道侶,如今在紅海相伴,日子過的可好了。”

“……”

口幹舌燥地講了半天,南葛弋小朋友終于自以為是地開了竅。

“師姐,你是不是想要尋道侶了?”

一口老血灑在殿中。

燕妙妙耐住脾氣,循循善誘。

“不是。師姐就是覺得,阿弋年紀也不小了,可以考慮下結道侶了。”

南葛弋轉過頭來,眼前忽然就飄了一層水霧:“師姐可是嫌棄阿弋笨了?阿弋也知道,這麽多年來師兄和師姐一直在幫助阿弋修煉很是辛苦。可是我已經很努力了,雖然及不上師姐的進境,但在仙門之中也不算太笨的……”

“不是,”燕妙妙打斷他的話,“師姐就是想同你說,若是有靈氣相合的道友,既能幫助阿弋提升修為,又能在情感上相互寄托,不失為一件好事。”

南葛弋倒是一向很聽話。

他眨眨眼,無辜懵懂地順着燕妙妙的話接了下去:“那這樣的道侶要去哪找?”

燕妙妙眼睛亮晶晶的:“這道侶最好是能靈力出自同宗,相融性會更高一些。我給你打個比方哈,就好像昆侖仙門的衛暨和陸由之兩位道友一樣,原本這兩人是同門師兄弟,靈力自來相通,便是最好的道侶選擇。”

再比如崽崽你和師兄……

半晌之後,腦子不大好使的南葛弋雙眸清澈開了口,說出了顯然自己都不明白什麽意思的話。

“師姐,若是你想同我結成道侶……”

“噌”地一下,一道禁言咒迅雷不及掩耳地封住了南葛弋的嘴。

燕妙妙捂着額頭,忍住了想打人的沖動。

“南葛弋,你給我把這本經書抄十遍,不許用仙法。”

說完嘆了口氣,一邊在心裏罵人一邊走出了練功房。

這玩意笨成這樣,後來到底是怎麽飛的升?

後來的幾天,燕妙妙又嘗試了幾次,每次都以南葛弋一臉懵逼為最終結果。

然後燕妙妙就放棄了。

給南葛弋普及仙俠世界性·教·育,還不如在後山種黃瓜收成來得快。

又過了幾天。

這日燕妙妙正在後山練習術法之時,忽然覺得一股異端氣息撞上了封山大陣,便前去查看。

按理來說莽山乃是日精月華、天材地寶聚集之處,自來靈力充沛、正氣昂然。同仙門中人靠近魔界會覺得不适、術法削弱一樣,妖魔兩界中人趕路都會刻意繞開莽山走,倒是極少出現有魔氣撞進山來,還好巧不巧撞上封山陣的。

她順着這股氣息尋了路,到了孤鴻境山腰一處偏僻角落。

陣法之外不遠處,落了一只小小的碧聲鴉,通體全黑,只腦門上長了一撮綠毛。這碧聲鴉乃魔界生靈,自身沒什麽法力,也少有修煉成魔的,最大的特點便是長于學舌傳信,常有魔修豢養此鳥,命其引誘過路的凡人堕魔。

看樣子像是撞暈了。

燕妙妙伸出手來,那碧聲鴉轉眼便越過封山大陣,進了燕妙妙的手中。

她将碧聲鴉催醒。

“你怎麽敢到此處來?”

自三千年前仙魔大戰之後,仙魔兩界便一直處于井水不犯河水的狀态。

秉持着你修你的魔、我升我的仙的原則,只要是不發生大規模的沖突、而魔界也不殘害六界生靈的情況下,一向兩界都是息事寧人、互不幹涉。

雖然關系不親近,卻也沒有什麽仙魔不兩立的硬性規矩。

當然,也有互相看不順眼罵仗打架的,但也最多算是個人行為,從來不上升到政·治·層·面。

那碧聲鴉緩緩掙開鳥眼。意識到現在的處境,頂上的綠毛登時一豎,發起抖來。

“你、你、你要做什麽?”

雖然在仙俠世界待了幾十年,但是見到鳥兒開口說人話,燕妙妙仍覺得有意思。

她露出自以為慈祥、可在對方眼裏卻甚是可怕的笑容來。

“我還要問問你,撞進我們莽山來是要自殺嗎?”

眼見得碧聲鴉那直徑五毫米的鳥眼,清晰可見地睜大了一倍,驚訝得連害怕都忘了。

“我飛到莽山來了?”

燕妙妙嗤笑:“你原本要去哪?是迷路了?”

或許感受到燕妙妙身上沒有殺氣,碧聲鴉顯然放松不少。

他點了點頭:“原本要回南澤去避寒,半路上掉了隊,我方向感不好,就迷路了……”

方向感不好的鳥,燕妙妙活了一把年紀,倒還真沒見過。

她好笑道:“那你現在快走吧,莽山和南澤是兩個方向,再不啓程說不準南澤的夏天就要過去了。”說着還順手給他施了個法,将他周身罩上一層法訣,使他能免受莽山仙靈之力傷害。

碧聲鴉感覺方才還沉沉往下墜的身體陡然輕快起來。他從燕妙妙手上站了起來,展翅躍到半空,覺得自己精力充沛。

“多謝這位道友!”他似模似樣地鞠了個躬,熱情開口,“若是道友以後得閑來魔界,可尋我碧聲鴉伏鳴,我可帶道友四處游覽一番。”

燕妙妙挑了挑眉,想起魔界的昏暗與貧瘠,覺得自己可能沒什麽游覽的興致。

她笑着擺擺手,“不用謝的,舉手之勞。”

說着将他送出了封山陣外。

這碧聲鴉伏鳴雖是個路癡,但卻不笨,知道仙門中人的确少有待見魔界的,便也不再多言。只是在離開之前,卻又猶猶豫豫地問了一句話。

“道友可是同我魔界有淵源?我在道友身上感知到了一絲魔氣呢。”

燕妙妙心裏咯噔一下。

“很明顯嗎?”

伏鳴搖了搖頭。

“只是我們碧聲鴉一族善于分辨氣息罷了。道友你身上的魔氣很弱,是方才在你手上的時候偶然感知到了。若非境界高深的魔界中人,恐怕是難以分辨出來的。”

見燕妙妙神色難看,伏鳴又道:“不過道友身上的仙靈之氣十分充沛,一探便知是仙門正宗,恐怕這一絲魔氣很快便會消散了……”

燕妙妙苦笑——她體內被強硬壓制的大量魔氣,這伏鳴怕是沒分辨出來。

“……見道友氣息與我魔族十分相合,若是日後道友修仙厭煩了,也可改修我們魔道,可比修仙自由多了。”

她挑了挑眉,十分給面子地笑笑:“嗯,我回頭好好考慮考慮。”

眼見得碧聲鴉伏鳴飛上了空中,燕妙妙心頭卻是籠上了一層愁雲。

這體內聚集的魔氣,她得趕快着手弄清楚是怎麽回事。

作者有話要說:  妙妙為崽崽的成長操碎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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