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兄弟之間

項禮有點不耐煩,卻也知道李氏一向偏心項淵,只得耐着性子解釋:“秦大夫說了,送淙子來的兩位秀才已去報官,因淙子未醒,差爺們先去城外了解情況,相信明日差爺就會登門。”

李氏沉着臉,又細細問了診治過程,待聽得秦大夫交代這幾日需要靜養,不宜操勞後,跌腳恨聲遷怒:“趙家不仁義,明明和淙子定親的是大小姐,他們卻生生給換成小哥兒,這一換親,淙子就叫人暗算了去!焉知不是那哥兒命裏帶煞,克了淙子?要娘看,咱大不了不要這門親了!”

項禮頭大如鬥,這樣的話李氏不知念叨了幾回,只是退親如何容易?不說趙家為了彌補換親的損失,承諾給哥兒的嫁妝全都比照趙家大小姐來的。就單單淙子日後讀書趕考,哪樣不要銀子?家裏頭沒個別的進項,難不成全指望他那間小小鋪子不成?

李氏也就是見着項淵傷了過過嘴瘾,心裏頭清楚退親不易,且老大一向覺得自個偏心小兒子,自打搬出去後,對家裏頭就不像往日上心,對項淵這個親弟弟也沒熱乎到哪去,李氏根本沒指望項禮出什麽主意。

項禮走後,李氏又拉着項淵抹了把眼淚,痛罵一回砸破項淵腦袋的賊人,在項淵忍不住露出的不耐煩下,這才放心的回房休息去了。

項淵躺在床上,欲哭無淚。這非得他不給好臉子了,李氏才覺得正常,才放心,覺得小兒子沒被砸傻。

這什麽事啊,難怪原主性格那麽不好,感情都是慣出來的。

這廂項禮回到自己住處,鳳娘正等着他開飯。見他神色疲憊,沒敢多嘴,只招呼項禮趕用飯。項禮的宅子是買鋪子自帶的,不算大的二進宅子,前頭封了改成鋪子,賣些果脯糕點等,後頭另開了一道小門通向內宅。如今項禮只有兩子,大的五歲,小的二歲,還不用操心日後成親的問題,所以宅子雖小,項禮一家住着倒也寬裕。只是當爹的哪有不為兒女打算的,日後兩個兒子成親,勢必要置辦房産,他的鋪子生意雖可以,卻還有娘老子那頭需要奉養。項淵又是個眼高于頂、不識庶務的,成日裏只曉得讀死書,其餘一概不管。沒銀錢了就撺掇李氏朝他伸手,別說他小本買賣,即便家財萬貫,也架不住項淵把他當錢袋子用。

“淙子傷了腦袋,明日你送兩只母雞去那頭。見着娘就說我上個月新進了貨,賣得不好,銀子轉不開,這個月的銀錢要延些日子。”

鳳娘夾菜的手頓了頓,點頭應下。

“那我再另外帶些紅棗、桂圓去吧,淙子失了精血,還是要補一補的。”

項禮贊許的看了眼鳳娘,點頭。

“就照你說的辦,你想的這麽周詳,娘肯定不會不滿意。”

鳳娘嘴角笑意一閃而過。心道李氏的心不知都偏成什麽樣了,這回她去說拖延奉養銀子的事,不做些準備,保準要吃一頓排喧。

“淙子如今傷了,後日還能如期成親嗎?”

項禮嘆口氣,“正要說這個,明個我要親自去一趟趙府,淙子如今傷了,肯定成不了親,只能請趙家諒解,再請先生合個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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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淵還不知婚禮能延期,等房裏只剩他一個了,不由長長出口氣,壓住心底的煩躁,仔細梳理原主的記憶。

越梳理項淵臉越黑,敢情翻過年去,到了八月金秋,還有樁大事等着他呢。

他得趕考!

三年一次的鄉試,中不中得舉人,能不能選官可全靠這一遭了。

項淵牙根癢癢,他得感謝他們老項家不知哪個祖宗定下的嫡系子弟需熟讀四書五經,毛筆字要寫的跟鋼筆字一樣好的,這樣過去他覺得無比坑爹的規矩嗎?

要想不露餡,專業得過關啊!

項淵苦逼的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擺脫了冬練三九、夏練三伏的苦學日子,哪想到熬過了毛毛雨,結果傾盆大雨擱這等着呢!

如今想啥都沒用,還是先把傷養好吧。

本着挨一日算一日的想法,項淵沉沉睡過去。

第二日,果然就有縣衙的差爺上門詢問項淵遇襲一事,可惜項淵對此一點印象也無,腦子裏也沒任何原主對幕後下手之人的推測。兩位差爺皺眉聽完,只留下一句“靜候消息”就腳底抹油,走個幹脆。李氏本指望縣老爺主持公道,沒料到差爺丁點不上心,登時蔫了。

抹着眼淚挨近項淵的屋子,一屁股坐下,憤憤不平道:“兒呀,你瞧瞧,如今你叫人傷了,那縣老爺不說派人登門看望,卻連仔細詢問都不曾。想當初你爹還在時,哪回宴飲沒帶上他?如今他發達了,靠着家裏頭捐了官,就不把咱娘倆放在眼裏!就連趙家,也是說換人就換人!還不是欺你如今只是秀才身份!若是你爹還在,他們敢嗎?!”

說到這,李氏又抹了把眼淚,捏着帕子大聲揩下鼻涕,繼續道:“兒呀,你可得争口氣,來年鄉試拔個頭籌,再進京中個進士,咱弄個京官做做,叫這起子小人瞧瞧,看誰還敢瞧咱們不起!”

項淵忍着頭疼,耐着性子安慰李氏一通,總算把人哄走,這才長長嘆口氣。

對李氏,他還興不起濡慕之情。替原主孝敬是肯定的,但是別的方面就不會那麽如意了。

之後幾天,項淵老老實實在家養傷,閑着無聊,也只是翻翻原主過去的紙稿,暗地裏模仿筆跡。幸虧原主字寫得不怎麽樣,項淵只略寫得随意一些就能模仿得七八分,待日後慢慢改變筆法字體,別人也只會以為他練字有成,而不會懷疑什麽。

這日,項禮大清早就過了來,身後店鋪夥計手裏提着兩個籃子。見着項淵,便接過夥計手裏的籃子遞給項淵,道:“這些果脯點心是新進的式樣,你和娘嘗一嘗,若是覺得好,成親那日就用這個吧。”

項淵掀開紗布瞧了一眼,點點頭:“行,有勞大哥了。”項淵招呼阿停把籃子送到後頭李氏那,親手給項禮到了一盞茶:“這幾日我傷着,多虧大哥和嫂子忙前忙後照看,淙子感激不盡。”

項禮見鬼一樣看着項淵,嘴唇微翕,開開張張半晌,才幹巴巴道:“啊?啊,啊,好,自家兄弟無需道謝。”

不怪項禮驚駭,他這個親弟,說好聽點叫渾身文人清高氣,說不好聽的,那就是自私自利。他因為沒長個讀書的腦子,家裏日子又艱難,這才不得已轉而經商,生意不說多好,卻也不差。買了自己的鋪子兼住宅,也請得起一二奴仆。可再多家産,也架不住淙子大手大腳的花銷。筆墨紙硯不能差了,官學裏給先生的四時八節禮品,還有時不時要出去和學子們談學論道,樣樣都要錢來打點。李氏是個萬事不管的,一門心思指望淙子高中好出人頭地,但凡淙子表現出一點需要銀錢的模樣,李氏就會打發人去鋪子找他。而他付出這麽多,淙子卻從來沒對他有個笑臉!只因為,他是個商人。士農工商,商為最末。

今個又是道謝,又是微笑的,項禮咋就覺得毛毛的呢?

項淵笑笑,掀開茶蓋吹吹茶末子,神情惬意的呷一口。

項禮看他這副做派,牙酸的同時,心底深處隐隐松了口氣。還好,還是往日那副目下無塵清高樣!

明明打從出生起家道就落魄了,淙子卻偏喜好擺個公子譜,學着社學裏那些有錢人家公子的做派,他自己擺的挺美,卻不知道別人看着有多別扭。就拿這茶來說,明明就是幾個大錢一大把從雜貨鋪子買回來的,粗糙不說,香氣啥的更不用想,可瞧瞧淙子,就能擺出個喝極品好茶的模樣來。

看着就累!

項淵:········

膝蓋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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