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援兵

趙慎站在廳堂中間,一邊努力平息砰砰直跳的心,一邊盡可能語句清晰的表達出來意。

直到他說完,又灌了兩盞茶解渴,主座上的黑水衛所指揮使奮勇将軍沈千城,還是一言未發,只垂眸盯着趙慎帶來的書信看了又看。

“将軍,我說的全是實話,沒有一句虛言,還望将軍早作決斷,救人于水火。”

最後,趙慎實在忍不住,再一次開口。

沈千城慢條斯理收好書信,盯着他看了少傾,忽的皺起眉頭,問道:“你,是小哥兒?”

趙慎臉刷的沉下來。

“是或不是,有什麽關系嗎?”

沈千城似乎沒料到趙慎居然敢這麽怼他,微微怔了下,接着低低笑了兩聲,擺擺手,道:“随便問問。”

接着話鋒一轉,語氣陡然嚴厲起來。

“不過,項淙子和你可是真的明白,來衛所求兵,若是出什麽差錯,會是什麽後果?”

“明白,還望将軍援手。”

沈千城哼笑一聲,“若是沒有匪徒,你們受得不過是小懲,但是對本将軍而言,被人抓到把柄參上一本,丢掉的可不止是官位。如此大的代價,你憑什麽認為我一定會幫忙?”

“将軍,這件事對我們來說,如果失誤了,可不僅僅是小懲,我們失去的也是命運前程。相反,若是将軍能救下西山衛所的家眷,所得到的回報,将是非常豐厚的。”

沈千城笑着搖搖頭。

“拿前途命運去賭博,我自認還沒那麽大的承受力。”

趙慎心底一沉,剛想開口再勸,就聽沈千城又接着道:“不過,項淙子既然是鳳珏的小師弟,我就不能坐視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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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大喘氣,差點沒把趙慎急死!

掩下心思,趙慎認認真真拜謝,語氣神情非一般凝重。

沈千城掃過他幹淨利落的打扮,簡潔質樸的發髻,只通過外表,還真看不出趙慎是個哥兒。而他之所以能很快辨認出來,沈千城嘴角幾不可查的翹了翹,想到那個一身儒雅,風度翩翩的人。

幾年未見,不知他如今可好?

今年回京述職,不知能重逢否?

真的,甚是想念啊!

沈千城帶了近衛一千人快馬加鞭奔馳在官道上,趙慎和小豆趕着馬車,千辛萬苦綴在後頭。原本依沈千城的意思,是想叫趙慎慢慢趕過來的,只是趙慎擔憂項淵,心急如焚,怎肯慢悠悠上路,憋着一股氣,硬是沒被拉下。

為防止山匪四散逃逸,沈千城兵分三路,兩路沿着兩邊的山峰包抄,他自己則帶着十幾個衛兵從正面突襲。

趙慎一路趕來,雙眼赤紅,喉嚨幹渴,全身的骨架都感覺要被颠散了。可這些不适,全沒有一進山谷見到的景象叫他目呲欲裂。

剛一入山谷,趙慎先是被濃郁的血腥味熏得幾欲嘔吐,好不容易緩過神,就見前方橫七豎八躺着的全是屍體,有些一刀斃命,有的沒了腦袋,有了被削了半邊身子,死狀凄慘。趙慎忍着惡心和驚懼,展目望去,就見前方第一輛馬車旁,有人正舉刀劈向項淵,那力道,隔着老遠,都覺得氣勢驚人。

“淙子!”

趙慎情急之下,大喊出聲。

随他聲音出去的,還有一支迅如疾風的利箭,趙慎話音剛落,那箭就已經紮在舉刀的葉明胸口,葉明還沒來得及反應,就雙目圓瞪,身子就一歪,栽下了馬。

項淵正打算拼命抗上這一刀,卻不想繃緊了心神,對面的人卻中箭栽下了馬!

剛才還兇神惡煞的匪首,居然一箭就沒了命!

被這一變故弄得有點懵,項淵好半天才聽到趙慎焦急的呼喊。

木木的轉過頭,被血糊住的眼睛裏,只看到趙慎白着一張臉,飛奔而來。

項淵扯扯嘴唇,想露出個笑容叫媳婦安心,卻不想心神一放松,遲來的感官立馬淹沒了他。

他很沒出息的暈倒了!

再一次醒過來時,天色已晚,絢爛的晚霞鋪滿天際,日頭像個挂在天邊的紅橘子,散發着暖暖的柔光。

“唔!”

腰背處、右邊胳膊隐隐作痛,喉嚨裏火灼般幹渴,項淵不舒服的低哼一聲。

“淙子,你醒了?”

項淵定睛看去,只見趙慎形容憔悴,雙目赤紅,見他睜開眼,激動的聲調都變了,眼底似乎還有一絲水光閃過。

這模樣,真他奶奶性感啊!

項淵一瞬不瞬的盯着趙慎看,絲毫沒覺得對方形容狼狽,反而覺得他這幅模樣分外撩人。

“來,喝點溫水。”

趙慎激動後,立馬倒了一碗溫水過來。

“老爺醒了?!”

外頭傳來小豆激動的問詢,還有宋大的附和聲。

項淵這才發現,他仍舊躺在自家馬車裏,馬蹄噠噠,車輪滾滾,正在行進中。

他身上的傷口已經被包紮妥當,幸好沒有致命傷,除了傷口隐隐作痛外,項淵自覺精神還不錯。只是,兩只胳膊卻仍舊輕微發抖,項淵明白這是長時間脫力造成的。知道宋大也沒事,只不過傷口深了些,此刻上了藥正在外頭靠着,項淵心底松了一口氣。

“你和宋大的傷口都不嚴重,沈将軍給留了傷藥,我給你塗了一些,又分了些給宋大,叫小豆給他上好。咱們離前一個驿站還遠,不能停,只好把你放在馬車裏躺着養傷。幸好沒傷到筋骨,不然非得躺上個十天半個月的不能動。”

趙慎不知是激動還是後怕,一反常态,絮絮叨叨的說起他昏迷後的事。

沈将軍從趙慎嘴裏知道項淵是今科狀元,又着急去曲州上任,便沒強行把人帶去黑水養傷,而是留下金瘡藥,又派了十幾個親衛兵護送他們和賀夫人,到通平府。而沈将軍自己,則領着手下打算去清繳山匪的老窩。

“那匪首被奮勇将軍一箭射死,其他的匪徒也沒逃脫,都被沈将軍帶來的兵士剿滅。只不過車隊這邊就慘了些,下仆死傷大半,護衛只剩了不足十人,袁領隊也不知所蹤,不過幸好,馬車內的家眷倒是沒有大礙,只是受了驚吓。”

“那嬰孩都沒事吧?”

趙慎開藥盒的手頓了下。

“無事,只不過賀夫人的孩子驚吓過度,發起了高熱,這會兒正忙亂呢。”

“發了高熱?可有醫,咳,大夫随車跟着?”

“倒是有一個,只不過剛才遇匪身亡,此刻賀夫人心急如焚,所以命令加快速度,好趕去下個驿站呢。”

“孩子太小,确實不能輕忽大意。”

聽項淵總是問起嬰孩,趙慎不由心底黯然。

淙子似乎很看重孩童,剛才的問話,到有大半是問孩子的安危。如此,是不是他也很期盼有個自己的孩子呢?

趙慎不自覺的摸向自己的腹部,待發覺自己下意識的動作後,臉孔微微一僵,心底更是澀然。

“幸好沈将軍伸出援手,不然此次真的要兇多吉少。你不知道,當我瞧見那匪徒舉刀劈向你,吓得肝膽俱裂!”

“叫你擔憂了。”

項淵有些愧疚,他之前權衡過各方面的利弊,卻唯獨漏算見他身處險境,媳婦會有多難受。

趙慎掃了眼項淵,想到之前小豆拍着胸脯,一邊後怕一邊安慰他的話。

“主君放心,咱們老爺是狀元郎,那可都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的,定然有神力護體,不會出事的。”

雖然小豆的說法有點無稽之談,但是趙慎還是願意相信。

“擔憂倒是其次,我最怕的還是若是判斷失誤,沒有匪徒,或者匪徒提早行動,那我就不止要害得你前途無亮,甚至還有性命之憂。結果,到底還是害得你命懸一線!”

項淵見媳婦愧疚的無以複加,便抓住他放在身側的手,豪氣的一笑。

“錦言大可不必自責。是我想要賭這一場的,不過咱們運氣還不錯,賭成了不是?”

“哼,不過,咱們真得好好謝謝沈将軍!”

“自然是要感謝他的。”

不過,話說回來,這次出兵,對沈千城來說可是得益頗多。不僅剿匪有功能記上一筆,而且成功解救西山衛所家眷,不出意外,定然要被西山衛所的賀将軍銘感五內,最後,救了他這個新科狀元,雖說暫時能量小點,可誰又知道日後會如何呢?待自己功成名就,肯定也不會忘了他這個昔日恩人。

所以說,一本萬利的買賣,虧得之前他還裝無動于衷,叫媳婦暗地裏急得上房!

哼哼!

若不是他真的救了自己,又是二師兄的好哥們,他不介意叫這個兵痞子瞧瞧他項大少的手段!

“老爺,主君,前頭車隊那邊來了個小丫頭,說是送藥的。”

趙慎掀開簾子出來,就見馬車旁站着個梳着才留頭的小丫頭,估計是被之前的山匪吓破了膽,此刻離開車隊範圍,就不由自主的戰戰兢兢。

趙慎好不容易從她抖索的話裏聽明白,是賀夫人聽聞項淵醒了,特意吩咐小丫頭送來上好的金瘡藥,又為之前只顧照料小兒而怠慢恩人致歉,說因為是女眷不好頻繁露面,等到了通平,定會叫自家老爺登門拜謝。

打發走小丫頭,趙慎把金瘡藥分了一些給宋大,給項淵用了一些,剩下的小心翼翼收了起來。

他和項淵之前未料到有這種情況發生,根本沒準備傷藥,之前若不是沈将軍留了一些藥,項淵還不知要受多少苦。

“想必這次遇匪,那賀夫人吓壞了吧。”

在趙慎想來,賀夫人那樣綿軟和善的人,定然會吓得花容失色,驚魂不定。

如果是尚未遇到山匪前,項淵也會這麽認為。可經歷之前驚心動魄的一場搏鬥,項淵覺得那賀夫人雖外表看起來和和軟軟,實際上卻是個性子剛烈的,從她斬釘截鐵的怒斥到毫不猶豫說出要帶着孩子一塊赴黃泉的舉動看出,賀夫人的心性不是一般的堅定,膽色恐怕比之男子也毫不遜色。

不過,這次的匪首顯然和賀夫人之間有些恩怨,之前所說的那些話語若是被人有心利用,恐怕賀夫人的處境不會太好。

果然不出項淵所料,而等他們千辛萬苦回到通平,迎接賀夫人的不僅有神情激動的賀将軍,還有終于逮到把柄想拆散她和賀将軍的賀家老夫人。不過,這就是後話了。

而在之後的路途,項淵他們事先見識了一場充滿狗血的豪門宅鬥八點檔,劇情跌沓起伏,千折百轉,看得他們目不暇接。

此時,灑滿狗血的八點檔,正在開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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