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大白
項淵一擡手,下邊負責維持秩序的衙役就上前大喝一聲:“肅靜!”
項淵示意特意招來的畫手上前,道:“還請這位先生,根據幾位村民的描述,把他們口中的那位莊頭畫出來。”
那畫手冷不丁被項知府這般禮遇,受寵若驚,立時點頭如搗蒜,打了雞血般備好筆墨紙硯就坐到那幾個村民邊上,嚴陣以待。
仙瑤村的村民得到項淵的示意,開始描述賀家莊頭的樣子。随着他們的話語,畫手筆下賀家莊子莊頭的模樣漸漸清晰。到最後收筆,那莊頭的模樣簡直惟妙惟肖,就連臉上長了幾顆痣都标記了出來。
項淵一面暗中感嘆高手在民間,一面示意畫手把畫作呈現出來。
仙瑤村訴冤的村民一瞧那畫作,都紛紛點頭,直說就是這個人。都是他出面占了他們田地,還叫人打傷他們。
确定後,項淵示意衙役把畫作傳下去,給圍觀的百姓都過過目。
“大家夥都瞧瞧,可有認得這個人的?若有認識的,那麽這人是不是真的賀家莊頭,便可知曉。”
畫作被圍觀百姓小心傳遞,一連傳了幾十個,都沒人認得。項淵特意注意到,那混在人群中的幾個搗鬼的也有瞧見畫作的,卻都沒什麽特別的表情。看來這幾人不過是小卒子,就只負責吆喝的。
直傳了大約兩刻鐘,才有一人遲遲疑疑道:“這人,似乎是何家田莊的蔡管事吧?”
聽他這麽一說,周圍認識的鄰裏全都圍過來細瞧,邊瞧邊點頭附和。
“是啊,确實像。”
“你們看,臉上的麻子都一個模樣。”
“還有跟何家蔡管事一樣胖胖的。”
到最後,認識的全都一口咬定,那人就是何家田莊的蔡管事。有一個正巧和他是鄰居,斬釘截鐵道畫中人就是何家管事,之前倆人還因為宅子界線的事吵了一大架,印象特別深。
項淵聽聞後,即刻差遣衙役前去傳喚蔡管事。而坐在一旁負責記錄的何文書,此時卻滿臉煞白,冷汗直冒。
怎麽就扯到他們家蔡管事頭上了?那蔡管事因是他內人娘家帶來的,向來他都懶得搭理,卻不想今日竟聽到這麽個驚天消息,何文書一時心慌意亂,一會想這會不會是項知府打擊報複他?一會兒又驚恐萬一這事真是那蔡管事瞞着他做下的,可怎麽辦!
“何家?是哪個何家?”
這邊項淵還在琢磨通平府何家,不想那頭聽到項淵問話的何文書,登時吓得魂不附體,沒等別人說話,急忙從座位上沖下來,一邊擡袖子抹冷汗一邊戰戰兢兢道:“禀,禀項知府,這蔡管事卻是下官家中的。但是,下官以性命擔保,下官絕沒有吩咐他去強占什麽田地,更沒有叫他打人啊!還請項知府明察!”
看到何文書,項淵才恍然原來是這個何家。不過,何家,賀家,這麽相近的音,是巧合嗎?
未必!
說起這個何文書,項淵也是頗有些無語。之前他作為曲州縣令前來通平府述職時,這個何文書一臉義憤填膺的出頭鳥模樣想怼他,沒想到反被自己怼回去。項淵猶記得臨走時,何文書溢滿不甘的憤憤之色。
不料等他接任通平府知府後,何文書的态度卻轉了一百八十度的彎,似乎完全忘記自己曾經當衆怼過項淵般,殷勤讨好,曲意逢迎,刻意的令項淵有時頗感不自在。
“是非曲直,等本官公審後,自有定論。何文書還是回去坐好,認真記錄本案經過為重。”
何文書連連點頭,慌裏慌張的回去座位,心下卻在暗自琢磨開。
頭前已經算是得罪了項知府,虧得上任後項知府事務繁重,許是沒記起他來,這才叫他一直平安無事。可恨竟出了如今這種事,他又不得不以這樣的壞形象入了項知府的眼,兩廂一加,仕途妥妥要受影響。
怎麽辦呢?
何文書絞盡腦汁,突然想到項知府的內人可是個哥兒,身邊又從沒有女人在,這說明項知府好的就是這一口啊。恰巧,他家中嬌養着的哥兒也到了許親的年紀。不是他自誇,他家小哥兒模樣性情樣樣都好,比項知府那個醜的像個男人的正君可要知情識趣不知多少倍。
偷眼瞄了瞄上座的項知府,何文書不由在心底暢想一番。他家小哥兒若是真入了項知府的門,那他豈不也算是項知府的老丈人?!若再得了寵,擠掉正君,翻身上位,那他可不就是能名正言順訓斥項知府的老丈人?!
這麽一想,心底頓時沸騰起來。何文書摩拳擦掌,準備回家好好和自家小哥兒說道說道。
盞茶功夫,衙役便把蔡管事帶到。
項淵定睛去瞧,果然和那畫手畫的一般無二。
“臺下何人,報上名來。”頓了頓,項淵覺得下邊的人實在辣眼睛,便皺眉道:“先把衣袍整理好,這個樣子成何體統!”
那蔡管事是被衙役們從妓子的床上拎出來的,此時站在下頭,衣衫半敞,腰帶松垮垮系着,鞋子都是反着穿的。
慌手慌腳勉強打理好衣衫鞋帽,蔡管事複又跪在地上,低眉順眼哆哆嗦嗦道自己是何文書家的蔡管事,主管何家田莊的事務。
這頭府衙門口人山人海,全都在瞧新任項知府公審仙瑤村村民田地被占之事。那邊馮府內,馮大公子一陣風似的刮進廳內,沖馮父叫道:“爹爹,大事不好,那項知府已經拿住蔡管事啦!”
“什麽?怎麽這麽快就把賀家摘出去了?!”
馮父大吃一驚,急忙帶着馮大公子去找馮祖父。馮祖父聽後,半晌沒言語。馮父急得團團轉,一疊聲道這可怎麽好,這可怎麽好。
馮祖父聽得十分不耐煩,斥道:“瞧你那點子出息!不過是找到姓蔡的頭上,你就慌了手腳,這不是平白叫人起疑心!我問你,和姓蔡的聯絡是你親自出面嗎?”
馮父搖搖頭:“這怎麽可能,都是叫下邊的人辦的。”
“趕緊,把聯絡的人送出通平府去。越遠越好,多給些銀子,悄無聲息的打發掉。”
馮大公子瞧瞧他爹,得到示意後連忙出門安排。
熟料那人因近幾日得了馮父重視,很是得意,大早上的就吃了酒,見馮大公子派人來要送他出通平府,借着酒勁登時就炸了。吆五喝六的不幹,嘴巴裏一直嚷嚷着不幹不淨的話。馮大公子氣急,上前就是一記窩心腳。把人踹倒在地後,接着就吩咐人擡出去送走,連細軟都沒給他收拾。
那幾人也并沒有在意被踹到在地半晌沒動靜的人,七手八腳擡着放到馬車上就朝城外趕。結果半路上,有人突然發現那人一直沒動靜,連呼吸也聽不到。驚慌失措下,那幾人竟就這麽把人扔到了野草蒿裏,他們自己駕着馬車跑出城,打算回去就說已經把人送走。
許是命不該絕,那人不過是一時閉了氣,被人一把扔到野蒿從裏,反倒把氣管磕開,等人走後,他大力咳嗽十幾聲後緩過氣來,就發現自己居然被扔到了野外。
立時,心驚加心冷,這人再忍不住,踉踉跄跄朝知府衙門去了。
好不容易跑到衙門口,卻發現那裏被人擠得水洩不通。試着往裏擠了幾次,都被人不動聲色的怼回來,還有人回頭怒目而視,揮着拳頭威脅他道:“擠啥擠,來得晚了還想擠到前頭去?再擠個試試,小心爺爺的拳頭!”
此時酒勁差不多已過,那人又縮回了兔子膽,瞧着眼前缽大的拳頭,不敢再吱聲。腦子裏仔細想了想,覺得他還是回馮家去比較好,馮大公子雖然脾氣爆些,可他和馮父卻都是好糊弄的,在他們手底下做事,一年下來撈到手的銀錢還真不老少。
回過味來,那人便想再擠出去。這時,卻聽前頭爆發出一陣驚呼聲。接着四周的人全都在嚷嚷。
“他說是何文書叫他栽贓嫁禍的。”
“這些個官老爺,沒個好鳥!”
“你這話就不對了,咱們項知府那可是頂頂好的官,不然你這會子哪能站在這瞧審案子?”
“哎呀你倆別吵,我是覺得這事有點不太對。你們瞧見沒,那何文書指天咒地,發毒誓說和他沒關系。要真是他幹的,他能發這樣的毒誓?”
“在理兒在理兒,那這到底是咋回事呢?到底是誰幹的?會不會就是賀家人?為了掩人耳目,這才用了何家的管事?”
“哎呀,你這麽一說,還真挺像一回事的。哈哈哈”
那人聽了這麽一耳朵,心底因為掌握了別人不知道的秘密而得意萬分,這麽一得意,臉上就帶了出來。恰巧此時被身邊不認識的人當做是一起看熱鬧的順嘴問了一句:“兄弟,你說是吧?”
“嗤,是個屁!你們都說錯了,這事啊,既不是賀家幹的,也不是何家幹的,這姓蔡的管事,是我馮家出錢收買去攪事的。”
此言一出,周圍人全都看過來,一時,以他為中心,出現一個真空地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