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死因

近日,通平府出了個大事。城裏百姓除了日常必要忙的事外,其餘時間,全都候在知府衙門大門口,等着瞧每日貼出來公審的時辰,好在到日子時早早趕到,占個好位置,瞧得更清楚。

這日,賣菜的大嬸一大早就挎着籃子朝衙門趕,路上遇到同樣朝衙門趕的賣燒餅的婦人,笑着招呼:“安娘你也這麽早啊。”

安娘不好意思的理理包頭的布巾,道:“沒法子,我家那個昨日收工晚,今個起不來,死活叫我趕早過來瞧時辰,生怕錯過公審。”

大嬸哈哈笑道:“哎呀,別說你們,就是我們這些個老天拔地的,也稀罕瞧個熱鬧。項知府弄得這個什麽公審,咱們哪裏見着過?那些個大戶人家便是打死個把下人也能花銀子了事,啥時候見審過他們了?項知府是好官啊。”

那安娘也直點頭,二人一路結伴朝衙門貼告示的地方趕,待到了跟前,發現已經有一大波人圍在那裏。最前頭有個秀才模樣的搖頭晃腦給圍觀的人讀告示。

“仙瑤村村民田地被侵占一案,定于靖安十八年九月二十三日巳時一刻于知府衙門口開審,有知情者,望能及時提供線索。下面是近日案情進展:已取得賀家莊子供詞并傳召涉案莊頭、打手;仙瑤村被占田地村民供詞、村民人證五人。僅此。通平府知府衙門告。”

“九月二十三日?那不就是今個嘛!”

“是哦是哦,現在是卯時中,離巳時還有一會兒,哎呀,得趕緊回去叫我家老頭子過來。”

賣菜大嫂在後頭聽完,也急忙對安娘道:“哎呀呀,巳時一刻就開始了,我也得趕緊回去,告訴我家小子和老頭子去。”

安娘也直點頭,倆人才到這沒一息功夫,就急匆匆轉身往回走。

項知府設的公審,幾十年沒見着一回,她們可不想錯過喽。那賣燒餅的安娘還想到,自家燒餅許還能趁此機會挑來賣賣呢。

而在知府衙門內宅裏,項淵和趙慎用過早飯,瞧了一會子趙慎給項大壯活動小手小腳,想到趙馨蘭的事,便問趙慎查探的如何。

趙慎給項大壯活動完便交給乳母帶下去喂奶,聽項淵問,神色有些凝重,道:“我們怕是沒估錯,趙馨蘭的死真的不簡單。”

項淵拉着趙慎坐到內室炕上,靠着炕幾,貼在他身邊,伸手幫他緩緩揉腰。

“你叫牛二查出什麽了?”

“淙子你估計也見過,趙馨蘭但凡出來身邊不是向來都帶着兩個丫頭?可無論是那日我們去吊慰,還是昨日出殡,都只見着其中一個。我還問過那孫駿,孫駿卻道那個丫頭因主母自缢,悲痛不已,又因忠心,竟也跟着去了。”

“那個丫頭可不像個忠心的主。”

項淵搖頭。趙馨蘭身邊的兩個丫頭他都見過,印象還挺深刻。蓋因其中一個雖年紀不大,可眼珠子卻極為靈活,滿臉都是蓋不住的小心思小算計,他見之便覺得厭煩。另一個到印象不深,只記得是個雖俊俏,卻稍稍木讷的。

“就是這個理。那個丫頭我一瞧就不是個安分的,頭前我故意找守靈的丫頭套話,她無意中說漏嘴,道那小丫頭是個忘恩負義的,居然想要爬主子的床,後來被趙馨蘭發現,狠罰了一頓,差點攆出去。你說這樣的丫頭,會因為主母死了便傷心的不想活了?!”

項淵聽到這,心底有點不好的預感,小心問:“媳婦,你不會做了什麽吧?”

趙慎不太自在的挪挪身子,抓過趙慎揉腰的手。“不用揉了,但凡你夜裏輕些,我也不會腰酸背痛,也不用累得你大早上的給我揉腰。”

項淵抓過趙慎的手,吧唧輕咬一下,挑眉笑道:“揉腰怕什麽,但凡你夜裏配合些,我盡了興,早起怎麽伺候你都樂意。”

趙慎橫他一眼,記起之前項淵問的話,道:“我叫牛二打聽到孫家把那小丫頭埋在何處,趁着夜黑風高,帶了仵作,去挖墳驗屍了。”

“這就是你昨個晚回的原因?!”

項淵捂臉。

媳婦也忒大膽了,居然帶人去挖墳!他一個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居然能為了案情大白而無懼因果輪回,這份膽氣,真真叫他又佩服又好氣。

“大晚上的去挖屍,你也不怕那仵作事後反咬一口,告你個亵渎死者的罪!”

趙慎聞言卻有些得意,道:“淙子你盡管放寬心,這事我早做了預防。那仵作事先便簽了保密條款,無論做什麽都不許反悔,也不能洩露,不然我就要朝他索賠大筆銀子。不過這些倒是白費功夫了,淙子你是不知道,那仵作知道要去挖墳驗屍,比我都積極。那小丫頭被挖出來,開始我還不太敢看,那仵作卻興奮莫名,念念叨叨的,最後還拉着我的手大聲道謝,給他這麽個機會。”

說道最後,趙慎皺皺眉,有些哭笑不得。

這是遇到專研狂了吧,項淵也有些無語。癡迷研究的人還真不分朝代,無論什麽時候都有除了眼裏感興趣的事外其餘一概不在乎的。

不過話說回來,媳婦一找就找到個這樣性情的仵作,不僅專業極精,嘴巴還嚴,這運氣還真不是蓋的。

至于這事後掃尾的工作,還是由作為相公的自己來清理吧。

“那你們可有發現?”

“嗯,說起來還真有些滲人。那個小丫頭一臉青紫,口鼻出血,仵作特意撬開嘴唇挖出裏頭的積血,居然都是黑的。那小丫頭分明是被毒死的,根本不是孫駿所說的,自缢而亡。”

“那小丫頭現在何處?”

“我叫仵作擡回去放在他們的停屍房用冰塊鎮着呢。虧着如今天氣轉涼,不然還真不好存放。”

項淵一手無意識的圈着趙慎肩膀來回捏着,一手摸着下巴,琢磨怎麽把這件事安排得合情合理。

約莫盞茶功夫,項淵回過神,首先就察覺到自個摟着趙慎肩膀的手不知何時被趙慎捏在手心裏,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按着。

項淵看着便不自覺露出笑容,神情溫柔,語氣都不由低下來。

“這件事先不要聲張,我若是沒估算錯,大概今日趙夫人就會到通平。你找個機會把這件事的疑點和她講一下,由她出面狀告孫駿,先把孫駿拖住,同時,派人快馬加鞭回離中把那小丫頭的家人找個出來帶到通平,由小丫頭為突破口,查出趙馨蘭的死因。”

“我們已經有小丫頭這個證據了,不能直接狀告孫駿謀害趙馨蘭嗎?”

項淵搖搖頭。

“不行,我們不是直接人,沒理由狀告。且小丫頭的屍體是你私下挖出來的,這點絕不能叫別人知道。等孫駿被看管住,你就帶人把屍體埋回去。屆時公審,由衙門的人挖墳驗屍,這才最有說服力,也最有理由對趙馨蘭開棺驗屍。”

趙慎點頭,見時辰不早,便急忙下去安排人回離中找小丫頭家人。幸好趙慎記得這小丫頭并不是牙婆賣過來簽了死契不知身世的,她家就在離中,和趙府簽的只是十年身契,時候到了,是要放其歸家的。孫駿八成是不曉得,不然也不會弄出個小丫頭忠心殉主的故事來。

埋好這頭的線,項淵理理衣衫,擡腳朝前衙去。

此時,已到巳時。知府衙門門口裏三層外三層圍了一圈看熱鬧的。還有人推着小車,擔着擔子賣東西,四周全是一股子燒餅油條炸麻雀的味。

刻漏剛指向一刻,府衙門口的大鼓就被衙役敲響,緊接着,項淵便從衙門出來,坐到了府衙門口設置的法案後。

那十幾個仙瑤村村民被帶着跪在下頭一邊,另一邊也跪着五六人,瞧其穿着打扮,并不像普通農戶。圍觀百姓對着這五六人指指點點,紛紛猜測他們的身份來歷。

項淵敲響驚堂木,開審。

先要那十幾個村民敘述事件經過,文書在一旁記錄,記好後由在場的秀才們傳看,無誤就給村民簽字畫押。力求所有供詞,全都公開透明。

“既如此,那麽,另一頭的幾人,你們可認得?”

項淵并沒有事先告訴這些村民另一頭跪着的人的身份,所以這麽一問後,那十幾個村民全都扭頭去看,半晌,遲疑着搖搖頭道:“瞧着似乎有些面熟,仿佛在賀家莊子上見過。”

“那他們可是強占你們田地,并打傷你們之人?”

“不是,那人是賀家莊子的莊頭,長得五大三粗,一臉橫肉。”

開口的是那群人中最先朝項淵訴冤的老婦人,一旁的中年漢子也跟着點點頭,口裏說的和老婦人一般無二。

項淵對另一頭跪着的幾人道:“告訴在場的所有人,你們是誰?”

“回知府大人,小民正是賀家莊子的莊頭,在賀家莊子已做了十一年之久。”

跟他一起的幾人也紛紛到自己是賀家莊子的巡莊家丁,在賀家莊子不是做了八九年,就是五六年,并指天發誓道他們并沒有強占村民田地,更沒有出手傷人。

在那人說出自己是賀家莊子莊頭的話時,不論是仙瑤村的村民還是圍觀百姓,全都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正當衆人全體懵圈時,混在其中不懷好意的人又開始冒頭了。

“是不是真的啊?突然咋就冒出來這麽幾個人說自個是莊頭?那之前強占村民的莊頭呢?”

“不會是賀家人倒得鬼吧?”

被有心人故意煽動,圍觀百姓一時全存了疑慮,嗡嗡嗡的議論紛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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