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卻說任微這陣子沒少在衛氏醫術,尤其是針法上下苦功:她本科中西醫結合, 碩士時換了方向, 但對傳統醫學絕非零基礎。
她剛剛謙虛說不擅長處置心疾,但稍微緩解一下, 讓太妃好好等太醫到來,這都沒什麽問題。
太妃聞言努力擠出個笑容, 季瀾就更是大喜過望:他嫂子喜怒無常是常事,但從無虛言。
不管全新的二姑娘, 繼續施針, 直到太妃的表情肉眼可見地舒緩起來。
季瀾起身一拜到底, 似乎跟宣王心有靈犀,“謝過嫂嫂, 之後……”他看了看合上眼睛養神的母親,再看了看失魂落魄的妹子, 再次拜倒, “任由嫂嫂處置。”
任微當場揭短, “前前後後好幾回了, 真以為好脾氣不計較是吧。王爺回來了,我不怕沒人給我撐腰。”又轉過頭拉住傲天他爹的手, 一本正經地告狀,“說起來也沒怎麽着,就是想起來心裏堵得慌。”
自家的事兒自己當然知道!
大哥不在家的時候,他妹子的确以折騰大嫂為樂,而他見大嫂不會告狀, 和母親一起多次縱容,雖然妹子本事有限,一直雷聲大雨點小,想必也把嫂子惡心得夠嗆。
如今後悔也來不及,季瀾迎着他大哥恍若實質落在臉上竟能感到刺痛的目光,再次一拜到底,“我知錯了,我和妹妹任由嫂嫂處置。”
原本他還有點擔當,想自己一個人扛下,但餘光掃了眼“闖禍她最行”此時還神游天外的親妹子,他心累得不行:媽的,我不管了!
太妃此時稍微恢複了一點,依舊難受,但起碼耳聰目明,聽了兒子這話不由悲從中來:她不想太後,沒那麽大野心,兒子能自立門戶就夠了!她最大的心願便是看着他們兄妹能守望相助,親密無間。
原本兒子的确是順着她這個娘親的心思,對女兒頗多縱容的……見兒子再三向繼子夫婦認錯,她心如刀絞,此時她就想拼着體面不要倚老賣老卻不能夠。
都是她這個娘親的錯,不該把女兒養得不知天高地厚!
一念至此,太妃的神情愈發扭曲。
任微見狀,只能再拈起銀針替太妃緩解一二:她讨厭太妃是一碼事,見死不救就是另一回事了。身為醫生,後者她還做不來。
不過有些話她還是要說,“真要為兒女着想,就好生保證,你犯病也是在勞煩折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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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妃一聽,果然竭盡全力平心靜氣。
而季瀾一時無以為報,只能再行大禮,他還能苦中作樂,“我尋思着下回再向嫂子道謝,就該五體投地……好生磕頭了。”
任微冷笑一聲,“這話你跟陛下去說。”
傲天他爹和傲天心有靈犀,一大一小兩只手齊齊蓋在了任微空出來的左手手心。任微毫無顧忌,當着衆人就在父子倆臉上各親了一下,秒收兩個如出一轍的燦爛笑容。
季瀾拍在了馬腿上,頓感摸不着頭腦只能站在原地繼續賠笑。
其實在大齊,宗室說這話沒什麽問題,宗室需要磕頭的場合無非是祭天地、拜祖宗父母、謝恩人以及……請罪之際。
閉麥了好久的二姑娘聽了這話猛地擡頭,剛好把一家三口的親近互動盡收眼底。
這和小說裏寫得幾乎一樣!眼前的楚王妃就是小說裏那位自以為穿書的傲天他娘,還是穿完了的!
想起傲天親娘穿越前和穿越後的差別,她無比慶幸:老天待她不薄。穿越前的傲天他娘滿腹疑慮,還有些被害妄想,以她現在的身份想獲取穿越前楚王妃的信任……她想了一下,覺得還不如選擇躺平靜等結局來臨,直接升天。
太妃日常起居的屋子不僅有地磚,地磚上更鋪着地毯,所以二姑娘拿楚王妃的腿當靠背,癱坐在地有一會兒,也不覺得哪裏不舒坦。
她跟楚王妃對上暗號,更不怕楚王的殺人視線,反正一時也不要她做什麽,便繼續翻找原主的記憶,和她所知道的小說劇情一一對應,好盡量在短時間裏理清思路。
她都主動掉馬了,還能指望楚王妃視而不見?
話說任微處置了太妃,不搭理傲天父子就轉過頭來搭理自己這位同行:穿來就不顧一切地撲過來認親……這小姑娘有點憨啊。
當然,也有可能是處境非常不妙,小姑娘不得不拼命。
任微本想上手怕拍這姑娘的肩膀,定睛一瞧果然瞧出但不妥:後腦勺處星點閃爍。
她當即讓小姑娘不要動,分開頭發,果然在後腦勺上發現了一個撞出來的傷口。雖然不嚴重,卻也需要處理一下。
也正是這個小傷口,讓二姑娘的裏子換了人。
二姑娘傷處敷過藥膏,又重新梳了頭發,回到屋裏就厚着臉皮靠着任微坐下了。
太妃無暇他顧,而一直守着太妃的季瀾不免冷笑了一回:這是娘親和我都顧不上她,就有奶便是娘了?我居然一點都不驚訝。
季瀾難免再次心冷:随她去吧。不管怎麽樣,大哥大嫂不會要她小命。
二姑娘打定主意抱大腿,哪裏會把小說裏兩個炮灰的想法态度放在心上?男主傲天下場也不好,好歹活到了最後啊。
任微看了看忽然泾渭分明的母子三個,幸災樂禍地笑了。
這會兒太醫終于“姍姍來遲”。
大約是往皇帝那兒送過衛家針法的緣故,老太爺望聞問切之後就對任微特別親切,對她的處置更是贊不絕口,又表示:不必再施針,太妃這是急火攻心,關鍵還是松心為上。意思就是沒啥大事,以後好好養着就行。之後又給季瀾瞧了瞧,更直白說全是皮肉之傷不用喝藥。
老爺子留下了一份方子,不忘留下個“往後多交流”的眼神就走了。
太醫告辭,季瀾要繼續守着太妃,起碼等母親喝完藥,而任微他們“功德圓滿”就打算回正房,而二姑娘趁着傲天父子不備,再次故技重施抱住任微的胳膊不撒手。
二姑娘凝望着任微,語氣裏是滿滿的央求,“嫂嫂救我!”
任微深吸口氣,意有所指,“那你得說實話。”
二姑娘連忙點頭,“一定知無不言!”
季澤吩咐大管家看好太妃整個院子,暫時不許他們出入,才正眼瞧了瞧這個前後變化巨大的妹妹,雖然不知道這個妹妹打什麽壞主意,但他不信妹妹能翻出什麽花樣來。
而且再戶外,當着衆人,他不便發作人,于是就以目光警告了妹妹一下:他這個又傻又莽撞的妹妹果然吓得縮了脖子。
傲天他爹還能繃得住,但小傲天就完全不掩飾他對小姑姑的嫌棄和厭惡,“娘親,她不安好心的!”
聽了這話別人還沒怎麽樣,二姑娘心裏打了個突:傲天已經記恨上了!
然而她懷裏楚王妃……的胳膊給了她無限勇氣——任你往後天下無敵,恐怖如斯,但你娘想捶你就捶你。
二姑娘就發自真心地對小傲天扮了個鬼臉,更故意小聲道,“你能拿我怎麽樣?”
雖然真的不熟,但這個應對……是他那個傻叉妹妹沒錯了。傲天他爹領着小傲天就往正院走,當衆吵起來兒子怎麽都不占便宜。
任微忍不住笑出聲,順手揉了揉猶不服氣的兒子,一錘定音,“回去再說。”
二姑娘也知道頭一次“會審”避不開傲天他爹,于是到了王府正院,讨了杯清茶潤過喉嚨,更定了定心神,才把心一橫,坐直身子道,“你們問吧。”
這會兒小傲天被打發到書房練字去了,任微便搶在傲天他爹的前面,籠統地問,“之前你都做了些什麽糊塗事?”
二姑娘也得到了原主的記憶,“嫂子去母妃那兒說話時我換過熏香,不過就成了這麽一次。二哥的熏香我想換就換,這回讓他……”小說裏這個情節一筆帶過,只是之後二姑娘就被關了小黑屋,直到宣王出面,趁着楚王不在京城的時候,把二姑娘救了出來,“吃了些虧?”
說實話,傲天他爹忍了一天了,媳婦在宮裏吃虧他都只能稍安勿躁顧全大局,加上這些日子積攢的惱怒和自責無處宣洩,此時見二姑娘這麽一副輕描淡寫不知愁的模樣,抄起手邊的拐杖就砸了下去。
任微見勢不妙,在傲天他爹擡手的時候就果斷擡腳猛踹二姑娘的椅子。不管原主還是任微都不是嬌嬌女,一腳踹不翻卻能連椅子帶椅子上的人一起偏移了一個小角度,于是傲天他爹勢大力沉的一拐杖砸下,只敲在了椅子邊上。
二姑娘奪得夠快了,被勁風刮了一下,胳膊上多了處擦傷而已,但她後怕啊:傲天他爹這會兒瘋病就這麽重了!她想都不想,顧不上胳膊火辣辣,而是端着椅子貼在楚王妃身邊坐下了。
任微眨了眨眼睛,當下她得先安撫傲天他爹,“腿疼不疼?我費了那麽大勁兒給你療傷,別糟蹋我的心血啊。”說着攬住傲天他爹的肩膀,“替我想想啊。這事兒急不得,兩代皇帝加攝政王父子,之前都還蒙在鼓裏呢。”幹脆拿他發飙當借口,“眼底都是血絲,你不如好生休息一會兒,我問二姑娘得了。”
傲天他爹想問怎麽睡得着?但見他媳婦備了銀針……他就任他媳婦施為,不要一刻鐘他都輕輕打起鼾來。
看着廖九他們好生安置了傲天他爹,任微才對二姑娘招了招手,“來我書房。”
夫妻倆起居的正房如今遍布傲天他爹的“耳目”,任微和二姑娘來正房西邊的書房“認親”整得跟接頭似的:明面上兩個人在“如何布置熏香”上一問一答,實際上兩個人正靠着紙筆“互通有無”。
任微先問:你叫什麽。
二姑娘回:季汐。
原本的二姑娘就叫季汐。任微就繼續寫: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季汐忙回:要不是和女配同名,我不會看這本報社小說!
任微笑了,又寫:我見傾城?
《我見傾城》就是她看過的那本爛尾小說的名字。
季汐想了想,還是覺得不要一次全揭底,萬一楚王妃任微因此陷入自我懷疑,王府連瘋兩個……傲天好不好黑化不黑化她不知道,但她一定得不了好。
她一個只能通過劇情早知道來抱大腿的鹹魚承受不來這個!一想起這個,她十分應景地哆嗦了一下,又趕緊回複道:我見傾城精修版。
任微驚了:還有精修版?
季汐就好好解釋道:第一版爛尾了啊,作者就又整了個精修版上來。
任微捏了捏眉心,忽然頭疼起來,不過這不耽誤她繼續寫着實情:我穿過來之後,小說劇情都能和現實情況一一對應。
要不是真能對得上,她也不會深信自己穿了書,還把劇情當參考資料。
季汐也“滿上”大實話:爛尾版開篇無腦虐太多了,我看了幾章棄了。後來找到精修版一口氣看到結尾,特麽是報社全滅結局!她連着在紙上畫了三個感嘆號,以示憤慨。
之後她又寫道:往後不好說,目前我得到的記憶和我知道的劇情也是一致的。
兩個人面面相觑,齊齊沉默。
片刻後還是任微先寫:我那個版本結尾時宣王存活。
嗯,半死不活也是存活。
季汐面露驚訝之色,不耽誤她奮筆疾書:精修版裏宣王為救女主而死,成了女主心中不可磨滅的白月光。
兩人再次相對無言。
任微想了想還是得表個态:劇本究竟是哪個,咱們根據現實情況再分析。
季汐點了點頭,又寫:找機會好好對一對劇情。
有些話季汐沒說,因為精修版裏寫得明明白白,任微自以為穿了,實際上那是她的前世。
作者:說是穿書但其實穿到的是個真實的世界~~~~~
女配是鹹魚沙雕,關鍵時刻是個輔助小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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