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最終章：相知相忘不相聞

我和老師踏上了未知的旅程。我們都不知道等待我們的将會是什麽，但我們已經準備好了。

這次的逃亡讓我又回想起當初來大漠時的情景，只不過現在回頭看去，沒有了那時的心有餘悸，反而多了幾分不舍和眷戀。

從前，我不相信喜歡一個地方會跟那裏的人有什麽關系，可是經歷了這麽多，我開始相信了。但這又如何呢？我最終還是選擇了自由離開了那個人。我不知道，自己的選擇是對是錯，我只能說，天下沒有完美的結局，而我已經明白了舍得二字的含義。

我和老師出王庭的這一路上還算順利，并沒有遇到什麽追兵，也沒有碰上什麽人，這讓我們緊張的內心稍稍緩了口氣。

但是，大漠的天氣總是變化多端，剛才還是晴空萬裏，一轉眼的功夫卻烏雲密布，烈風驟起。不巧的很，我們走到大約快中午的時候，本來想停下來吃點東西休息一下。誰知道，我們剛剛坐下，便望見東邊的天空一片暗沉。

熟知草原氣候的人都知道，這種暗沉往往預示着可怕的沙塵暴的來襲。

怎麽辦呢？我和老師打量了一下四周，看見周圍除了一些細小的植物外，根本沒有人畜可以藏身的地方。

我擔心的望了老師一眼：“老師，我們。。。”

老師沉吟了一下：“看來我們必須趕在沙塵暴來臨之前，離開這個地方！或許，前面會有躲避之處！”

我點點頭，起身上馬繼續趕路。

不過，我們還沒走出多遠，先前那片暗沉很快的追上了我們，接着狂風大作，飛沙走石，天地間瞬間變得一片模糊。眼前這種狀況，我們只得下馬徒步而行。我們盡量靠在馬肚子上，以此來躲避風沙的侵襲，同時艱難的往前走着。

到後來，風沙越來越大，我和老師雖近在咫尺，卻看不見對方的面貌。我心裏一驚，前所未有的恐懼襲遍全身。以前，在草原上的時候，就聽說過草原飓風的厲害，有時候甚至會将人畜全部卷走。莫非我們也遇上了這樣的飓風？

這麽想着，突然聽到前面似乎有巨大的轟隆聲。我連忙緊靠在馬身上，開始嘗試着喊身邊的老師。但是，風沙太大了，我的聲音立刻就被埋沒在了巨大的轟隆聲中。過了片刻，我只覺得自己像是被一只巨大的手緊緊攥住，胸口悶熱難受，好想連呼吸也變得局促起來。我暈暈乎乎的，下意識的想攀住馬脖子。但是，那股力量太大了，我試了幾次都失敗了。最後我終于被飓風所吞噬，接着便沒了知覺。。。。。。

我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好像看到了紮哈羅，感覺得自己又好像回到了王庭。只是這個夢太過短暫，突然間眼前又出現了那股巨大的力量，将一切都瞬間吹散。

我下意識的喊了一聲，便醒了過來。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好端端的躺在一個幹淨的帳子裏。難道我沒有死？我下意識的看了看自己，摸了摸，好像沒事！看來我是被人救了！這是現在在我腦海中閃現的第一個念頭。

我跳下床，擡眼打量了一下四周，發現就只有我一個人！老師！我突然意識到老師不在這裏。按說，我被救起，老師和我在一起怎麽會不在這裏呢？難道老師出事了？接着關于老師不見的無數個可怕的念頭都冒了出來。我覺得自己已經再也不能等下去了，連忙跑出了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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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了帳子，眼前的一切讓我驚呆了。我此時身在一個軍營之中，士兵都是氐族人打扮，不遠處還的木杆上還迎風飄舞着狼旗。看來我不是被紮哈羅的部隊救了，就是落在了紮哈其的手中。這是我現在唯一能想到的。

不過，現在看來這兩者之間似乎沒有什麽不同，唯一的區別就是紮哈羅會留我一命。而紮哈其，很顯然不會讓我好過的。我下意識的摸了摸頭上的簪子，心想如果對方是紮哈其，那麽這件首飾或許會排的上用場。

我呆立了半晌，決定去找老師，畢竟我們一起來的，總要共進退。這時，來了兩個氐族士兵，其中一個用很生硬的漢話說他們的長官要見我！我問他們的長官是誰以及老師的下落，他們含糊其辭，只說到了那裏就知道了。

沒法子，我現在是羊入虎口，難道還有選擇的餘地嗎？只要跟着他們去了，心中希望能打探到老師的下落。

我進了一間規模稍大的帳篷，卻發現士兵口中的長官正是紮哈羅。雖然先前我也想到過可能是他，但是還是不由得吃了一驚。

“到頭來你還是想回中原，是不是？”紮哈羅端坐在椅子上淡淡的問道。

我擡頭看了他一眼：“邱先生在哪裏？你把他怎麽了？”

“你放心，他很好！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我：“。。。。。。”

他站起來緩緩說道：“其實，你大可不必着急！我說過會讓你回去的，難道連幾個月也等不了嗎？”

“我要見邱先生，請你放我們走！”我皺了皺眉，不想和他繼續讨論這個問題。

他嘆了口氣：“現在還不行！”

“難道你想拿邱先生當人質去跟前秦談判嗎？可你明明知道，他們不會答應的，那樣做只會讓他白白送命！”

“不管你怎麽說！你們暫時都不能離開這裏！前方危急四伏，就算你離開這裏，也會落入紮哈其手中！”他斬釘截鐵的說道。

我讨厭紮哈羅現在這種自以為是的态度：“怎麽說來，只要你們抓住紮哈其，我們就能離開了嗎？你會這麽容易就放過我們？”

面對我的質疑，紮哈羅仍舊不動聲色淡淡說道：“我不會強行留一個不想留在我身邊的人！至于邱邵平先生，我們現在還不想跟前秦徹底翻臉！”

我聽了微微一怔。我直視着他，想不到只不過幾天的功夫，紮哈其變得更加深不可測。他現在俨然是一個王者，身上有着某種不可侵犯的威嚴，讓人高不可攀。“你說話算話嗎？”我問。

他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你不是想見邱先生嗎？我會讓衛兵這就帶你去！不過”他頓了頓，“你也必須遵守自己的承諾！”

看樣子他是答應了我的請求，我點點頭。紮哈羅叫來一個衛兵讓他帶我去找邱先生。臨走時，我很想回頭看他一眼，但不知為什麽我忍住了，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見到邱先生後，他告訴了我被救的經過。原來那天我們被飓風卷裹失去了意識，當邱先生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和我躺在一個陌生的地方。那裏比我們剛才走的地方好一些，有一些土牆矗立在不遠處。邱先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覺得四肢酸痛動彈不得。後來，遠處傳來了馬蹄聲，接着有一小隊氐族打扮的士兵發現了我們，見我們是氐族打扮，不知是敵是友，便把我們帶了回去。

邱先生被帶到軍營中時，已經完全恢複了意識，可那時我還尚未清醒。我們被帶回去後，士兵立刻報給了他們的長官。于是，邱先生就被帶了過去。他到那裏發現那長官居然是紮哈羅。

“後來的事你都知道了！你見過紮哈羅了？”邱先生問道。

我點點頭将剛才紮哈羅的話都告訴了他，只是剔除了中間部分話。

“老師覺得，紮哈羅此話可信嗎？”

“那你相信他嗎？”邱先生反問道。

我頓了頓：“相信！以我一直以來對他的了解，他是個言出必行，十分将信用的人！”

邱先生笑着摸了摸胡須：“秋謠啊，你一直沒說實話。你是真心想離開紮哈羅嗎？如果，你覺得在這裏你會幸福。。。”

“老師！”我打斷他，“紮哈羅雖好，可終究我們不适合！他是氐族未來的首領，會有部落的公主做他的妻子。可我。。。只想回中原！”

“看來你終于懂得舍得二字的含義了！你想讓紮哈羅幸福，擁有一切！可是你呢？這樣放手，你不會覺得遺憾嗎？”

我搖了搖頭沒有回答。

我和老師在軍營中呆了兩天，前方不時有紮哈其和前秦的鐵騎挑釁，但也只是小規模的戰鬥。我不知道紮哈羅在想些什麽，他每日只是呆在帳中，沒有人知道他在幹些什麽。

那天，我和老師在帳中閑聊。突然聽見外面號角聲響起，接着就聽到人馬嘶鳴聲。我們出去一看，見所有人都跨上了戰馬，紮哈羅端坐在馬上，抽出寶刀，一聲大喝，向營外沖去。緊接着，他身後的騎兵也都拍馬揚鞭跟在後面。只見眼前一陣塵土揚起，一盞茶的功夫，軍營中便剩下了為數不多的人馬守營。

“看來紮哈羅要發起總攻了！”老師捏着胡須望着遠方意味聲長的說道。

我看看老師陷入沉思中。突然，遠方又傳來雄渾有力的號角聲，我立刻被拉入了現實之中。我和老師對望一眼，知道紮哈羅已經投入激烈的戰鬥中。

這場戰鬥持續了三天三夜。這三天來，我每天都在旗杆下守候，希望第一時間見到紮哈羅平安歸來。但是，三天很快過去了，也前方依然沒有任何消息。雖然我完全紮哈羅的軍事才能，但是敵方兵力超過了紮哈羅的兵力，我怕到時候紮哈羅雙拳難敵四手。

到了第三天快要結束的時候，我知道今天恐怕有沒有消息，垂頭喪氣的正打算回去。突然，身後傳來戰馬奔跑的轟隆聲。莫非是紮哈羅回來了？我心頭一喜。

果然，軍營木栅欄打開，紮哈羅帶着一隊人馬飛馳而來。紮哈羅和身後的鐵騎雖然臉上都有疲态，但是興致很高，看來是打了勝仗。他朝我這個方向馳來，不過看樣子并沒有看見我。只見他下了馬便轉過身朝後走去。這時，我才看見原來他身後一對士兵正推着一個籠車跟在後面，那裏面還有一個人，見他過來了車子也就停了下來。

車子停下來後，我往車裏一望，驚訝的發現原來那個人居然是紮哈其。他披頭散發，身上的盔甲破爛不堪，身上有好幾處傷口，左腿上的傷口還在流血。不過，他好像還沒有意識到自己此刻階下囚的處境，臉上仍舊挂着桀骜不馴的表情，眼睛惡狠狠的瞪着紮哈羅。

“你別以為你不殺我，我就會感謝你！”他見紮哈羅走進惡毒的吼道，“你記住。。。你戰勝不了我，永遠不可能！他們會永遠記得你擁有怎樣低賤的血統”說完他狂笑不止。

紮哈羅皺了皺眉頭：“二哥！為什麽到現在你還不悔悟呢？我從來沒有想要和你搶什麽？”

紮哈其不屑的哼了一聲：“你以為我會相信你嗎？”他從籠車中一躍而起，把住木欄說道：“你別裝了！我最了解你！如果比狠毒殘忍，你比我厲害！只是他們都瞎了眼！對，瞎了眼！連母妃也是。。。你最好殺了我，要不然我一定會報仇的，我會殺了你。。。哈哈。。。”

如果權力真的會吞噬一個人的靈魂的話，那麽我想我在紮哈其身上完全看到了。他為權力而瘋狂，為了欲望而去傷害自己的親人，只是到頭來這真的值得嗎？

紮哈羅痛心的看了他一眼，然後朝士兵舉了個手勢，紮哈其便被推走了。我想跟紮哈其比起來，勝利的喜悅反而顯得微不足道了吧！紮哈羅目送紮哈其的囚車遠去，神情落寞的朝帳子走去。那時正值黃昏，他的影子被拉得好長好長。。。。。。

紮哈其戰敗後，前秦派來使者和紮哈羅議和，并索要被扣留在王庭的使者。紮哈羅遵守了自己的諾言，答應歸還前秦的三十名使節。這樣一來，邱先生回歸中原就變得名正言順了。同時，我也知道自己很快就要離開這漫漫黃沙之地了。

晚風和煦，夕陽渲染大地。我和紮哈羅站在帳外，靜靜的傾聽這暴風雨後的和平與安寧。

“什麽時候走？”紮哈羅望着遠方淡淡說道。

“後天！”我轉過頭，望着他的側臉，“邱先生已經先回去複命了，我會随其他人走！”

“非走不可嗎？”他仍舊注目遠方，晚風吹亂了他的發絲，覆蓋在白皙的臉上。

“都已經走到這裏了，是該有個結局了！”我說，“你打算怎麽處置紮哈其？”

“他畢竟是我哥哥，我會将他交給大妃娘娘。但是，我想他會在軟禁中度過餘生吧。。。”他若有所思的說道。

“阿史娜公主是個好姑娘！以後好好對她，別辜負了她對你的一番心意！”我靜靜的說道。

“我會的！”他淡淡答道。

我點點頭，轉身朝太陽落山的方向走去。

兩天後，我跟随前秦使節團啓程。我沒有讓紮哈羅來送我，因為我不喜歡離別的傷感。但他還是來了，只不過沒有上前而是遠遠的看着。直到我回頭才望見他已有些模糊的面孔。他站在太陽下，渾身散發着金色的光芒，如同我第一次見他時一樣。

有些人也許只能遠遠的看着，這也許就是老師所說的：“與其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吧。

我回到了中原，一直住在長安，直到終老。後來我聽說，紮哈羅當上了氐族的大王，還迎娶了阿史娜公主。他們一共孕育了十三個子女，後來長子查木龍繼承了王位。

我想紮哈羅這一輩子應該是幸福的吧！也許，我當初的選擇是對的！不過，誰知道呢？往事已經塵封，記憶也已泛黃，不管對錯也不會再追究了！

也許那句話是對的：“有時候，放手也是一種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