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和聖光教廷合作釣魚執法過後,尤利塞鎮的黑市漸漸沒落——沒有人願意冒着被抓個現形,押上絞刑架的風險做交易。

雅各布早料到這個結果,不過經營黑市被聖光教廷發現的情況下,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起碼他保住性命和財産,如今花了一筆資金将黑市拍賣場原本的場地改建成大型舞臺,偶爾有巡回的馬戲團或歌劇在這裏進行表演。

雅各布名下仍經營着一間魔法商店,西爾在這裏找到了紫色品質的元素結晶。

“光元素結晶,8000金幣,火元素結晶,5000金幣……”商人扶着圓圓的細邊小眼鏡,一件件計算價格“五件商品共計三萬金幣。”

聽見報價,西爾感到一絲肉疼。

好在他并不準備直接用貨幣購買。

西爾打開背包,從裏邊抖出十幾顆冰元素結晶和一顆暗元素結晶,“我用這個換可以嗎?”

紫色品質的冰元素結晶雖不比光元素稀有,但售價也不低,然而最讓雅各布感到詫異的,是那顆暗元素結晶。

由于聖光教廷的打壓,在洛斯拉很難看見黑魔法師,暗元素結晶的珍稀程度遠超其他種類。

雅各布捏起一枚,走到窗邊對着光細看,在看清黑色結晶體內部流轉的光澤時,手一抖,險些把它掉到地上。

是金色。

西爾離開地底世界時,向蘭斯洛特說起自己要收集各種元素的紫色品質結晶。

元素結晶的品質受場地影響極大,蘭斯洛特對其他魔法的熟練程度不如冰系和黑暗系,在地底世界自然元素極度稀缺的情況下,只能捏出接近紫色品質的結晶。

冰元素雖然也稀缺,捏個紫色出來倒并不困難。

至于黑暗元素——這是地底世界最充沛的元素,濃郁到能結出果實,況且蘭斯洛特成為魔王後天賦的能力便是黑魔法,導致最後整出了金色品質的結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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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爾沒什麽概念,但雅各布作為商人,深知自己手中這枚是無價之寶。

比紫色更純粹的是橙色品質,而金色結晶,由于此前從沒出現過,誰也不知道能産生什麽效果。

“可惜,要是我的拍賣場還在,這玩意兒一定能創新高。”商人愁眉不展,磨蹭了好一會兒,才過來問西爾“你這結晶從哪裏弄來的?”

能凝結出這種純度的結晶,對方就算不是法神,也起碼有黑魔導士巅峰水準。

絕不可能是面前這個少年親手凝結的。

果然,西爾摸摸腦袋,還有點不好意思:“我愛人給我捏的。”

雅各布:“!!!”

“???”

商人的臉上一瞬間變換出無數表情,震驚、疑惑、憐憫……最後他結結巴巴地問:“孩子,你知道你在跟什麽東西,呸,什麽人談戀愛嗎?”

假如這個黑魔法師出世,那完全是天災的級別。

“我知道。”西爾看他反應,大概猜出雅各布是認為蘭斯洛特強大且邪惡,要為禍洛斯拉。

他本能地有點不高興,又沒法在陌生人面前替魔王解釋,只悶聲問,“怎麽樣?可以用這個交換嗎?”

“當然可以。”商人畢竟善于察言觀色,意識到小客人不高興了,也不再追問。

比起尚未發生的災難,眼前的利益更重要。

失去黑市交易渠道後他想要脫手這枚結晶有些困難,所以只按照橙色品質的價格收購,即便如此,西爾也順利換購到自己需要的結晶以及一袋金幣。

他沒數,也數不過來,不過商人說有兩萬,大約不會錯。

這趟交易出乎意料的順利,遠超西爾預期,雅各布還邀請他看今晚的馬戲表演——據說是洛斯拉最強馬戲團的巡回演出,入場券一票難求。

以前西爾也看過馬戲表演,但遠沒有洛斯拉熱鬧。

號稱最強的馬戲團果然人氣火爆,現場觀衆非常熱情,還沒開始,就頻頻往臺上丢玫瑰花,臺下熙熙攘攘,不時能聽見口哨聲,還有人在呼喊着動物明星的名字。

他坐在主辦方優待的貴賓座位,視野極佳,一覽無餘。

在躁動的人群中,西爾注意到一個金發女子——她太安靜了,和周圍喧鬧人群對比鮮明。

女子穿着一件白袍,兜帽下露出些許淺金色卷發,遠遠地看不清側臉,但皮膚非常白皙,氣質超然,靜靜地坐在那兒便有點不食人間煙火的意思。

他看了片刻,移開目光,注意力重新回到臺上。

場內燈光亮起,馴獸師帶着皮鞭和鐵籠進入觀衆視野,表演開始了。 體型碩大的狗熊從鐵籠中鑽出,先是發出一聲低沉的咆哮,接着仿佛失去控制,獸性爆發了一般,揮舞着厚重的熊掌直奔馴獸師跑去。

觀衆們失聲驚呼,心髒提到嗓子眼,膽小的孩子把臉埋進父母懷裏不敢再看。

當然什麽也沒發生。

馴獸師揚起鞭子,馴服了暴走的野獸。

其實這也是表演的一部分,觀看過他們表演的都知道,這是慣用伎倆了。

在看起來非常神奇的逆轉發生後,場內觀衆紛紛為馴獸師鼓掌,鮮花絡繹不絕地擲向舞臺,氣氛高漲。

接着便是節目單上列出的“狗熊踩球”、“狗熊走鋼絲”、“狗熊跳障礙”表演。

送走憨态可掬的大狗熊,接踵登場的表演嘉賓是獅子。

迎賓、打滾、過獨木橋,百獸之王在皮鞭下乖巧得像一只大貓。

目睹它矯健地鑽過火圈,西爾也忍不住從座位上站起身,和觀衆一起熱烈鼓掌。

就在這時,異變突然發生。

獅子鑽過火圈後,沒有在場地邊緣停下,反而直接朝臺下撲過去。

一開始西爾和部分觀衆以為這也是馬戲團設計的表演內容,直到看見馴獸師愕然過後臉上流露出的驚恐——如果這也是表演,他的演技恐怕能斬獲奧斯卡。

獅吼聲響徹場地,野獸一躍而下,獵食者的視線投向觀衆席,那雙眼睛裏除了野性殺戮,還夾雜一絲危險的冷靜,讓人不寒而栗。

距離較遠的觀衆撒腿就跑,然而離得近的卻沒那麽好運,全被獸王的怒吼吓破了膽,顫顫巍巍地軟倒在地,想跑都使不上勁。

一開始西爾注意到的金發女子離獅子最近,但也是最冷靜的一個,反而回身想疏導混亂的群衆。

她伸手正打算扶起自己身後的男人,那野獸卻像受了什麽刺激,忽然暴起,縱身一躍撲向她。

女子還未回頭,只聽見倒抽涼氣的聲音,緊接着驟然被撲到一旁,跌坐在地上。

撲開她的少年擋在前方,手中細劍直指地面。

女子和男人都被他護在身後,獅子又掉頭朝這邊撲過來,少年毫不避讓,在地面一蹬,直迎上去,交錯而過的瞬間,細劍調轉方向,以劍鞘将躍起的猛獸擊落在地。

“嗒。”

西爾單膝點地,手指撐着地面,緩緩起身,細劍也随之收回體內。

随着劍技提升,他現在可以從身體任何一個位置瞬間喚出或收回裁決之劍。

還沒走到獅子身邊,被救下的男人身上掉出一個錢袋,落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吸引了西爾的注意。

男人似乎被吓得失去反應能力,只直勾勾盯着那錢袋,也沒有動手去撿。

金發女子俯身拾起,皺了皺眉,感到有些奇怪:“這不是我的錢袋嗎?”

盜竊的行徑被發現,男人腳下打滑,連滾帶爬地想逃離場地,趕到舞臺邊的守衛攔住了他。

他們原本是來制服暴走的野獸,被西爾搶了先,倒捉住一個竊賊,還在他身上搜出屬于另外幾個客人的錢袋。

趴在地上的獅子失去行動能力,還在對那名竊賊龇牙咧嘴,發出低低的吼聲。

西爾走到旁邊,蹲下身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腦袋,“原來你是下來捉賊的?”

獅子抖了抖毛,賭氣似地把腦袋別到一邊,擡起爪子揉剛剛被西爾敲過的頭頂。

西爾有點好笑,把手放到大貓背上給它順毛:“對不起。”

大貓哼哼唧唧,委委屈屈,在地上趴了會兒,忽然翻過身敞露肚皮,四爪并用地踢蹬着,肢體語言透露出“我不依我不依”的情緒。

直到那金發女子也過來安撫地摸摸它,獅子才安靜下來,親昵地往她身上蹭。

西爾感到一點詫異,問她:“你和它認識?”

女子搖了搖頭:“不認識。”

“不過現在認識了。”她笑着揉揉大貓的臉“我從小就和動物親近,雖然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它們好像很喜歡和我一起。”

“噢。”西爾撓撓頭。

馴獸師将獅子帶走,雅各布也及時趕到,向西爾賠了個不是:“沒受傷吧?真是不好意思,沒想到會出現這種意外。”

他說着,還掏出手帕擦了擦額角的汗,一邊在心裏腹诽:還好之前因為忌憚黑魔法師,沒有用低價坑這個少年。

雅各布眼光犀利,一瞬間就能看出不少東西。

他是真沒想到,看起來清瘦的少年,劍術居然十分了得。

“沒受傷。”西爾搖搖頭,看向身後,觀衆已經跑了大半,留下一地狼藉“馬戲表演還要進行下去嗎?”

雅各布嘆口氣,說:“你要是想看,也可以繼續表演。”

反正票錢已經賺到手,對于商人來說,即使沒有一個人看到最後也無所謂,只是馬戲團的表演熱情可能不高。

西爾還沒回答,一旁的金發女子先出了聲:“我想繼續看。”

“沒問題,我這就讓他們繼續表演。”雅各布說完,便走回後臺。

“要一起看嗎?”她問。

西爾想了想,點點頭在一旁位置坐下來。

混亂剛剛結束,馬戲團還沒有登臺表演,場地內只剩下寥寥幾個客人,安靜得能聽見後臺手忙腳亂的動靜。

金發女子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出聲說:“我一直很想看馬戲表演,但從前沒有機會。”

她目光依然注視着臺上,西爾左右看看,才确認她是在和自己說話。

他有點不知所措,撓撓頭,最後決定用疑問句接話:“厄,為什麽沒有機會?”

“我的老師不讓。”她說。

“噢。”西爾接着尬聊“那可真慘,我是說,你老師管得真多。”

“他不止是老師,還是撫養我長大的人……我和他的關系很複雜。”

“他為什麽不讓你看馬戲表演?”西爾按照自己的思路一想“難道是因為入場券太貴?”

“不,我的老師非常富有。”女子皺起眉頭“他不允許我做的事情有很多,他想把我培養成一個神——神不能享有人類的快樂。”

“?”西爾不明覺厲,猜想她的老師或許就和那些望子成龍的學生家長一樣,不允許孩子玩物喪志。

實際情況其實和他想的不一樣,但女子沒有再多說。

她今天頭一回看見馬戲表演,滿心的喜悅和情緒想要與人分享,但如果不是剛剛西爾挺身而出,擋在前方的背影觸動了她心底那根弦,她也不可能向他吐露這些。

不知怎麽說出來卻都變成傷感的話。

女子嘆了口氣,拉低兜帽的帽檐,不再言語。

西爾察覺氣氛壓抑,便主動找話題,“你是從哪裏來的?”

對方默了默,只輕輕搖頭。

好像問到不該問的了。

西爾正準備放棄尬聊,女子忽然出聲:“看完這場表演,我就要去奧古斯丁了。”

“?”西爾脫口問“奧古斯丁不是在鬧瘟疫?你去那裏做什麽?”

“調查一些事情。”

他隐隐有種不祥的預感,想了想問:“那你要去哪個城鎮?”

這話聽起來像是要探查什麽,為了打消她的疑慮,西爾又補充,“正好我也要去奧古斯丁,可以帶你一程。”

“我有馬車,跑得可快了。”

“噗。”對方突然笑出聲。

西爾有點茫然:“你笑什麽?”

“沒有。”女子搖搖頭“我是覺得,你人真好。”

“你這是在誇我嗎?”

“是的。”她輕輕點着頭說“我要去卡拉米。”

西爾心裏一個咯噔。

他隐約猜出些什麽,但仍是默了默,才狀似平靜地說:“正好,我也要去那裏,我住在那。”

對方眼睛一亮,“你住在卡拉米?神跡出現那天你在場嗎?”

西爾僵硬地點頭:“在。”

“太好了,能和我詳細說說嗎?”她立刻從白袍下取出紙筆,仿佛記者正在采訪目擊群衆“譬如,時間、地點、天氣,有出現什麽異常現象?”

西爾撓撓頭:“也沒什麽異常?就是那個聖歌特別洗腦。”

對方表示贊同:“是吧?我也覺得,難聽死了,我還從小聽到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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