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節
禍首竟然是……他喜歡的人的父親。幽安渾身不可抑制地顫抖起來,他覺得自己仿佛被粉碎機碾過,身心都絞成了碎片。
郁桐看着幽安一臉痛苦,他抓住對方的肩膀,“幽安,到底怎麽回事?”
“你別碰我!”幽安激動地揮開郁桐的手,連退好幾步,“別碰我……”
郁桐才不管幽安的呵斥,上前緊緊抱住他。很快郁桐察覺到幽安是見到郁峰才這樣,他大膽猜道:“是不是因為……郁峰?”
幽安瞬間僵住身體,郁桐看着那雙淺棕眼眸,低聲道:“告訴我,他做過什麽?”
幽安看着郁桐那雙清亮沉靜的眼中盛滿着擔憂,他一時語塞,“我……”
這是郁桐,疼他愛他的郁桐,和那個男人只有血緣關系,他們不一樣。
“郁桐……”
“我在。”
“求你……不要問了。”如果說了,不知道會怎麽樣,以後還可能在一起嗎?所以不能說,什麽都不能說。郁桐是他的,只能是他一個人的。對,就是這樣。
郁桐靜默片刻,他點了下頭,“好,你不想說,我就不問。”然後他續道:“但是,如果我知道他對你做了什麽,我一定不會放過他。”
“你……”
“幽安,我不希望你受到任何傷害。”郁桐目光溫柔地撫摸着幽安的臉,“即使……那個人是我的生父。”
[二十五]
自那天後,郁桐發現幽安變了,他變得比以前更沉默,連帶看他的目光都帶着恍惚和不确定。郁桐忍着不去詢問,心裏滿滿的不安,總覺得會出什麽事。他時刻留意着幽安的言行,對幽安倍加愛護,他現在只能用這種方式來安慰幽安了。
過了幾天,郁桐的預感驗證了。幽安一聲不吭地請了假,他打電話過去,對方沒有接。幸好,在不久之後,他收到了短信。
【媽媽忌日到了,我回家看她,等我回來。】
在短信結尾,落名是【愛你的幽安】,郁桐看了好一會,才确定自己沒眼花,他心裏說不出的高興,想要大笑出聲。還好他知道還在教室,他掩飾地低下頭,以免讓別人以為他高考前精神不正常,發起瘋來。
原來是這樣,郁桐的心稍微落了些。
清晨六點半,幽安坐上了開往綠歧的班車。他戴着一副巨大的墨鏡,遮住大半張臉。坐在靠後的位置,車裏都是汽油和煙味,味道并不好聞,他打開窗戶,深吸一口外面的新鮮空氣。好久沒坐班車,在狹窄的空間裏要坐上五個多小時,幽安感到有些心慌,他拿出臨時在車站買的藥,擰開礦泉水和着吃了下去。
車到點發動了,他看着光線照進車內,在墨鏡遮擋下,變得黯淡不清。
班車行至山裏,路面颠簸,幽安幾次捂住嘴,忍住心慌心跳的不适感。他連忙又吃了一顆藥,捂着胃看着窗外,已經接近中午,算算時間,應該快到綠歧了。
轉過一個大彎,幽安看見了山腳,密密麻麻的房子整齊排列。他坐直身體,望着那些房子,眼睛漸漸有些酸脹刺痛。
他在心裏默默說道:我回來了。
到達車站,幽安下了車,他背着一個包,僅帶了随身物品。
已經過了飯點,幽安在車站旁的小攤上,随便吃了點東西,便背着包往旅行社走去。旅行社年代已久,內部古舊,還彌漫着一股淡淡的潮濕黴味。但是,打掃的很幹淨,廳堂種着幾盆萬年青和糯米茶,倒也閑情雅致。
訂好房間,幽安便出發了。街上車輛不多,店鋪也三三兩兩,整個小鎮人煙稀少。他站在街邊,看着只存于記憶中的這一切,恍如隔世。內心異常平靜,時間在這一刻變得緩慢。
他記得,他家住在一個籃球場邊,幼時在家寫作業,總能聽見籃球場上人聲鼎沸,好不熱鬧。雖然雜亂,但他卻感到一絲異樣的溫暖。
他家那片都是平房,巷道縱橫,家與家之間離得近。不遠處,就是河道。夜深人靜的時候,能聽見流水的聲音。他家房子不大,三個人住也還将就,客廳用門簾隔斷成兩部分,他和哥哥睡在客廳,媽媽睡在卧房。在他還小的時候,他會跟媽媽睡,每次都在媽媽講故事的聲音中睡着。
長大後,他也知道男女有別,在哥哥床位旁搭了一張鋪,從此睡上面。一年中,月光大部分很亮,不拉窗簾的時候,澄澈的藍光流入室內,靜谧又美好。
家的後院栽着白蘭和葡萄,哥哥還挖了一個池塘,在裏面養魚,媽媽順道種了荷花。夏天,荷花和白蘭花開放,白蘭潔白美好,荷花紅豔嬌媚。院子裏,彌漫着沁人心脾的香味。
葡萄成熟時,大串大串紫色葡萄沉甸甸地垂挂在藤蔓上。這個時候,媽媽會挑選好的留下,剩餘的在街邊擺攤售賣。
他小時在葡萄藤下寫作業是常有的事,一邊吃着酸甜的葡萄,一邊做着作業,有蜻蜓和蝴蝶從遠處飛來,停留在他的桌上,或是手臂上,無數光片透過藤蔓散落下來,如夢似幻。
那個時候,他的哥哥在喂着魚,他的媽媽在說着趣事。他看着他們,感覺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他總會不停地做着一個夢。
夢中他睡在一個搖搖欲墜的高臺,背朝外,不能動彈。他不停向後望,總能看見一個白色的發光球體在他身後徘徊飄動。他很害怕,卻又被光球的美麗吸引。
在夢中他時常感到寒冷,那個光球發出的光很暖和,他想拿來溫暖自己,然而他無法伸出手。最終他慢慢墜入黑暗,看着越來越遠的光球,直到消失。
每每驚醒,都是在半夜。他平躺床上,內心充斥着不知名的悲傷,眼淚會莫名其妙滑下眼角。他想着,總有一天,他會得到屬于他的光。
幽安來到家的住址,發現那一片已經完全荒廢,到處雜草叢生。部分房屋坍塌,破舊不堪,早已認不出往昔樣貌。他揮開快一人高的雜草,慢慢穿過去,來到他的家。
站在家門口,門上早已鏽跡斑斑,他從懷裏拿出那把保存完好的鑰匙,嘗試着插進鑰匙孔,一轉竟然擰開了。他走了進去,陽光透過倒塌的牆壁射進來,房屋裏還殘留着一些熟悉的痕跡,飛揚的細小灰塵在風中流轉。
他喉間泛起酸澀,輕聲道;“我回來了,媽媽……以及哥哥。”
幽安離開了兩天,期間也有互相發短信,但郁桐見不到人內心始終空落。這一分一秒的時間,也變得格外漫長。
這天,他打算去市區看場電影,放松一下心情。路經一個文化廣場時,無意間掃過幾張顯眼的宣傳海報,突然,郁桐頓住腳步,視線停留在其中一張,那個圖案……不是幽安他媽媽的作品嗎?
他不由走近去看,文案大概說的是為去世的藝術家Angel辦一場紀念展。他盯着海報上那張半身照,上面是一個金發碧眼的美女。
怎麽回事?幽安的媽媽是……外國人?但他看上去沒有一絲外國血統。帶着這個疑惑,郁桐看了一下展覽的時間和地點,發現還在展出中。他轉了個方向,向着海報上的地址走去,打算看看到底怎麽回事。
展館在市中心美術館的地下一層,郁桐過了安檢,一走進去,迎面而來的就是那幅挂在閣樓裏的挂畫,不過展廳裏的這幅大了幾倍。在燈光照射下,那眼睛仿佛活物,跟随着人的角度流動。郁桐看了一會就走開了,這種壓迫感令人不太舒服。
郁桐發現幽安的媽媽不單是畫畫,還會做雕塑,以及手工藝,可謂涉獵廣泛。當他看到一個名為《♂+♀=♂》的專區後,他直接愣在原地。那是幽安……但又不是,因為在畫中他被各種意象化,僅有半邊稱得上熟悉的輪廓。他看不懂這些畫要表達什麽,只覺得殘暴又邪惡,令人毛骨悚然。
最後,有Angel這位藝術家的介紹,幽安出現在一張全家照中。郁桐看着幽安身邊的金發美女,再看另一邊五官歐式的男人,這就是幽安的爸爸媽媽?可是,他跟他們長得完全不像,一點也不像。
難道,這不是幽安的親生爸媽?
郁桐想到幽安說起他媽媽的樣子,又想起他好像從未提到他爸爸。随即,他想到關于人格分裂的成因——童年的創傷是大部分人格分裂的源頭。
如果……幽安不是親生,那麽他什麽時候被領養?在領養前他到底遭遇了什麽?
郁桐想到徐茜,那位心理醫師,她一定知道什麽。
趕到徐茜的心理治療室已經是晚上,郁桐不顧唐突,直接就敲徐茜的門。見到徐茜,郁桐道:“抱歉打擾了,徐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