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刺殺平寧縣主的幕後主使竟是天澤在京為質的三皇子!

京城的圍觀百姓還沒有消化完這個驚天大瓜,就又有消息曝出三皇子蕭劫在獄中畏罪自盡。

大越高層官員對此事反應不一,但怎麽說呢,總之茶館的說書先生很是高興,永遠活躍在熱度第一線的顧府從未讓他們失望。

顧府上下終于松了一口氣,着重放在大小姐身上恨不得溢出來的關注力,終于分給即将參加殿試的顧公子。

不信神佛的顧平玉偷偷去寺廟許了願,捐了百兩紋銀帶回一個狀元符,別別扭扭地塞給自家哥哥。

好姑姑顧碧琴親手做了一桌滿漢全席,試圖在最後的沖刺關頭給即将上考場的侄兒補補腦子,其菜品之豐富,差點讓顧含光以為這是自己的最後一餐。

最讓人摸不清頭腦的是一向在兒子面前端着父親架子的顧子蠡,他面露不舍,最終忍痛将從不離身的寶劍贈給了兒子。

顧含光忍不住在心裏瘋狂吐槽,他是要去考殿試又不是上戰場,他爹送一拔劍到底是個什麽意思啊?讓他考不好就抹脖子了斷嗎?

就連他一貫沉穩爽利的娘親都開始不放心起來,翻來覆去将坊間流傳的“殿試三不三要準則”念叨上無數遍。

顧含光從參加秋闱依賴一直很淡定,就連中了會元都未喜形于色。但這一刻,他終于體會到了平凡學子大考來臨前的焦慮,恨不得明天就殿試結束一了百了,也好讓家裏的生活回到正常情況。

這種微妙的心情在顧含光看到顧平寧是達到了頂峰。

這大晚上的,極少出小苑的顧平寧連個丫鬟都沒帶,自個兒推着輪椅晃晃悠悠進來,顧含光汗毛都炸起來,噼裏啪啦道:“殿試所需之物皆已備齊,飲食起居處處妥當,紙墨筆硯都是用慣的,就連什麽平安福高中符狀元符我都有了,再沒什麽缺的了,你就別湊熱鬧了。”

顧平寧實在少見自家哥哥這幅炸毛的樣子,忍不住輕笑出聲:“哥哥這是要趕我走嗎?我可是來送東西的。”

顧含光這兩天最怕家裏人送東西,聽到這三個字頭皮都要炸,連連擺手拒絕三連:“不需要,用不着,要不了。”

“哥哥不先看看嗎?”顧平寧從衣袖內掏出一張薄紙遞過去,“好歹是妹妹的一點心意。”

此話一出,顧含光只得無奈地接過紙張,生怕這上面也是求神拜佛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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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顧平寧顯然不像是另一個跳脫的妹妹,這張紙上只用清瘦的字體寫了四個字。

賦稅,文治。

這兩個詞倒也稀松平常,可放在殿試前特意這樣巴巴地送過來,其中意味再明顯不過。

顧含光盯着紙張像是要從中看出花來,好半響才擡頭去看一臉無辜的妹妹:“阿寧你這是什麽意思?”

“我沒什麽意思啊,就是見府裏都在為殿試之事忙碌,我也想着能盡點心力。”

顧含光簡直頭疼,将紙張翻來覆去看了幾遍,忍不住壓低嗓音問道:“你這該不是從安王那裏……”

“哥哥你瞎說什麽啊!”顧平寧沒想到顧含光會想歪到這個地步,急急忙忙打斷道,“你以為我有什麽本事能弄到殿試……”

“咳。”顧含光也發現是自己一時想岔,偏頭轉移話題,“那阿寧這是?”

顧平寧在心裏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就是我自個兒瞎寫的,哥哥看過就燒了吧。”

不得不說她家哥哥也太看得起她,殿試試題是何等機密之事,更何況今年是天下一統後的第一次科考,昭武帝早就說過此次殿試要親自出題。她也是順着這個思路一點點揣摩下去,費勁心思才給自家哥哥壓了兩題。

現在可好,她哥哥竟然還懷疑她通過安王洩露試題舞弊。這是不相信她的人品,還是太高看她和安王的本事?

顧含光實在心情複雜。

說真的,他從不覺得自己參加殿試是一件需要全家興師動衆的事情,不是他自傲自負,但對于自己的水平,他還是有那麽一點信心的。

他自然知道家人全是出于一片關心他的好意,因此一面叨叨這些沒用,一面小心翼翼地将這些心意全部藏起來。

可這些與顧平寧送的四個字又全然不同。

他這位妹妹啊,原以為只是較常人更聰明些,心思更深遠些,可現在看來啊,倒是他小瞧了她。

顧含光終于收拾好了心緒,一邊在燭火上燒了紙張,一邊誠懇問道:“賦稅之重,阿寧和我想到一塊去了,但是敢問這文治何解?”

火光一點點從底部吞噬而上,明明晃晃的光亮映在顧平寧的臉上,褪去了三分病弱,倒顯現出一點銳利的模樣。

“文治二字泛泛而談,無須解它。現天下初定,大越全民尚武、朝堂重文輕武的風氣必然有所改變,但這絕非一朝一夕之事。我寫下這兩個字只是為了提醒哥哥,殿試也好,以後初入仕途也好,還請記得你推崇文治。這點對別人來說或許不重要,但就哥哥你的身份來說,這一點尤其重要。至少陛下和太子,都會樂意見到你這般的。”

顧平寧聲音淡淡,但字裏行間顯露出對朝堂政事的見解、對昭武帝心理的把握卻讓顧含光心驚。他從小自負才華,不善武藝也好,世人偏見也好,他從不懷疑以自己的才幹,能成為一名能臣,讓顧家更上層樓。

可現在,他這位平常不顯山不露水的妹妹,卻在他開啓仕途的前夜,給他上了一課,讓他微妙地體會到了鎮國将軍獨子這個身份帶來的利弊、

因為顧這個姓,天然就帶上了立場。

顧含光又想起回京後第一次見到昭武帝時的情景,長嘆一口氣道:“是我疏漏了,倒是又勞累你費神。”

“哥哥不嫌我多事便好。”顧平寧看着自家才情豔豔的兄長,語調柔軟,“我知哥哥心中有大抱負,可仕途艱險不亞于沙場征伐,唯願哥哥稱心如意一展宏圖。”

說完這一句,顧平寧便推着輪椅告辭。

明亮的月光将顧含光的身影拉的斜長,一步步跟在顧平寧後邊送她回了自己的小苑。

她的這個哥哥啊,從來都不想以顧子蠡之子的身份在史書上留下寥寥一筆。他有豪情壯志萬千,還有足以匹配野心的大才,他想要後世之人評價這一段歷史時,誇耀他的政績不亞于他父親的功勳。

她的哥哥啊。

這一場兄妹間的談話夜過無痕,兩日後,殿試正式開始。

太子作為儲君也一同出現在大殿上,但不知道出于什麽原因,一向不沾染政事的安王作為太子的小尾巴,也跟着在殿中晃晃悠悠。

顧含光答題之餘看到安王勉強裝出穩重神情卻又屢屢破功的模樣,只覺得自家玲珑心肝的妹妹配這樣一位還未長大的少年郎,着實委屈了。

根本不知道她家哥哥又替自個兒委屈上了的顧平寧難得一覺睡到日上三竿,可好心情還未維持到洗漱結束,就聽見有女官傳太後口谕,請她進宮。

顧平寧自從被賜婚後就好好惡補了皇家知識,知道這位太後平素常年在行宮禮佛,距離上一次回宮已經過去足足三年。

可現在太後消無聲息地回了宮,連個消息都沒傳出來,又突然傳召顧平寧,讓梅氏心生不安,當即就想陪着女兒一同進宮。

顧平寧好不容易勸下了關心過度的娘親,坐在馬車上繼續回想太後的身份。

當今太後姓姜,是先皇後的嫡親姑姑,因此對先皇後所出的太子和安王格外疼愛。只是先皇後早逝,姜氏一門又子嗣艱難,男丁不旺,到了現在只剩下旁系當家,算不上什麽正經外戚。

可能是因為娘家凋零的緣故,這位太後常年吃齋禮佛,很少出現在衆人面前,顧平寧今日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大越最尊貴的女人。

太後是個慈祥的老人,對顧平寧态度不算親切卻也和藹,聽聞她身子骨弱還特意賞了一件白狐披風,又喚人去取了一株上好的靈芝一同賜給顧平寧。

“女兒家的身子重要,你還年輕,好好調理自會康健。”

顧平寧笑着點頭,眼角微微彎起來:“多謝太後娘娘。”

“姑祖母這是見到顧家姐姐漂亮偏心呢!”穿着銀白色宮裝的女子款款而來,靠近太後撒嬌道,“阿阮前些日子想要這白狐披風姑祖母還舍不得呢,原來是要留着給顧姐姐啊!”

十五六歲的女孩年輕嬌俏,笑起來跟花骨朵似的,仿佛讓整個充滿檀香味的廳殿都亮堂了一半。

太後對她顯然很是親近,聞言也不惱,笑着打趣道:“小貪心鬼,有好東西哀家何時少了你的?”而後又轉頭對顧平寧道,“這是我娘家的隔輩侄女兒,小六的表妹,你喚她阿阮便是。”

顧平寧溫溫和和地喚了一聲“阿阮妹妹”,沒錯過小姑娘眼中一閃而過的敵意。

安王殿下的嫡親表妹啊。

顧平寧不知怎的,總是不自覺地想起前兩日安王新送來的話本。

畢竟每個曲折動人的話本故事裏,都少不了表妹這一號重要人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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