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子裏,也是頭一份的,便是皇後所生的江王,也是比不上的。
自小被捧着寵着長大,雖然宮裏的争鬥少不了,可那些都是私底下的,明面上,無論是那個皇妃皇子,都要給靖王三分面子,即便是皇後對靖王,都是以表現慈愛為主——橫豎對方不可能和自己的兒子搶那個位置,她何必得罪了讓自己多一個敵人。
本天生尊貴,加之本人才華出衆、精明強幹,靖王雖然沒有變成剛愎自用之人,可,那種“皇帝天下第一,老子天下第二”的心态,卻也不是沒有的。
當然,靖王這心态,并不是表現在明面上的妄自尊大,他也是會禮賢下士的,例如對柯家父子,因對方是真有本事,靖王便也拿出了三分的真心來尊敬、來結交。
可齊雪怡的兄長,卻還不值得他如此;靖王這樣的人,掌控欲強,好勝心重,怎可能讓人說自己做事,還得倚重一個小官兒,仿似沒了別人,他便是個什麽事情都做不成的廢物,這讓他面子往哪兒擱!
所以,齊雪怡這算是自己作死了。
只不知道,外面傳出來的那些話,到底是齊雪怡自己透出的,還是哪個人說出去的,若是齊雪怡自己說出去的,柯蓉只能呵呵兩聲,為她的智商感到捉急一下;若是別人放出去的,她就只能打起精神防備着那人給自己上陰招了。
柯蓉夜間一下關院子關得早,今兒也不例外,早早就落了鎖,清清淨淨的歇息了,一時間,寧思閣的除了幾個燈籠,屋裏的燈火都滅了;而齊雪怡的清塘院,依然燈火通明。
齊雪怡打扮的嬌媚可人,端坐在床上,手中雲錦的帕子生生被她絞成了鹹菜幹兒,可人還是不安寧。
王爺今天,會來清塘院麽?今兒丫頭送了藥膳回來,王爺可是誇了藥膳很好呢……
067:口舌(1)
越想越是糾結,齊雪怡側目望着身邊的丫頭,“你去問問,王爺現在在哪了?”
身邊的丫鬟趕緊福身去了,很快回來禀告:“夫人,王爺現今還在外書房。”
齊雪怡今兒一到晚膳時間,就派了人去守着,想要知道今晚上王爺去那邊了,結果,到現在,王爺還在外書房。
齊雪怡雖然很是失望,但是,也有些釋然,若不能到自己的屋裏,那……最好便是誰的屋子都不到,大家都是一樣的,方才好。
若能獨寵自己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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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得時辰越來越晚,齊雪怡終是失望了,吩咐了丫鬟伺候她休息,睡前,朝外望了一眼,王爺最近真是太忙了,都好幾天沒進內院歇息了……
王妃免了她的請安,不過柯蓉自己知道自己的事情,休息兩天身體好了,卻還裝作病弱的樣子,去了抱槐居,給王妃請安。
從王妃病了之後,已經連續三日沒有讓衆人一起請安了,不過零零散散,也有人來,只是王妃并不一定都會見。
對柯蓉,王妃面上還是比較優待的,畢竟柯蓉對她恭恭敬敬的,事事以她為尊,讓王妃很滿意。
見柯蓉來請安,王妃輕咳了兩聲,在柯蓉的服侍下喝了幾口溫水潤喉,才斜靠在了大迎枕上,看着柯蓉,溫聲道:“蓉兒受了涼,要多在屋裏歇息才好,怎麽還跑了來?”
“婢妾本來該于娘娘床前侍疾的,奈何自己身子不争氣,倒是先病了,因此一直不敢來看娘娘,怕過了病氣,今日覺得身上好了,便來給娘娘請安,娘娘且放寬心,好好歇着,很快就好了。”
柯蓉笑着說,王妃聽了,面上露出控制不住露出悲苦神色,只是那神色極淡,且很快就隐了去,柯蓉看的也不真切。
柯蓉又說了幾句吉祥的話,無非是成國公和世子爺定然能馬到成功,讓四夷臣服,得立大功,等等。
立大功?人都死了,再大的功勞又有何用?
想着自己娘家現在的樣子,王妃心底更是悲傷,只在柯蓉面前強撐着笑臉兒,說了幾句,打發了她出去。
自王妃生病之後,雯杏更是整日在她面前伺候着,等柯蓉走了,雯杏一邊給王妃捶腿,一邊輕聲說:“看着柯夫人,倒是比另幾個好些,起碼,面子上還真誠,不至于令人堵心。”
雯晴也點點頭,“雖不知真誠心還是假誠心,不過總歸态度還好,比那些一臉假笑的,看起來舒暢多了。”
王妃閉目養神,聞言也沒說話,隔了半晌,才哼了一聲,道:“你們說得對,不管她以前怎麽樣,現在對我倒算是很恭謹,只是也有那麽幾個人,只覺得我一病,便像是死了一般,可惜……”
這些日子,因為王妃病着,所以沒讓人去日日請安,不過有眼色的,便隔三岔五去一趟,算是報道,表明他們還是很尊敬王妃的,柯蓉自然也是如此做的,除此之外,便是關了院門,不管其他人,只過自己的小日子。
068:口舌(2)
靖王去公幹,出去了有小半個月,今日回來之後,雖然面現疲憊之色,可是精神很好,心情也很好。
柯蓉記得前兩日大嫂來的時候說靖王這次差事辦得不錯,得了皇上嘉獎,府裏下人之間也這麽說,再看靖王愉悅的面色,便知道這是真的。
靖王回府,自然是先去了抱槐居,成國公夫人正好在,看見靖王正要行禮,靖王趕忙扶了。
“本王和夫人是至親,自家人之間,不必多禮,本王還要謝夫人能陪着王妃呢。”靖王溫聲撫慰了成國公夫人,才坐下握住了王妃的手,“這幾日實在是忙,可雖然在外面,卻也牽挂着你,如今可好些了?”
王妃面上便露了笑顏,眸中全是溫柔,“臣妾無礙,倒叫王爺惦念了,王爺看着面現疲累,可是沒休息好?”
“事情多了,那來得及休息,本王已經算是好的,諸位大臣将軍,可更是累狠了。”靖王笑笑,握着王妃幹瘦的手,溫聲說話。
王妃不舍得他勞累時候還陪着自己,叫了雯杏,“去服侍王爺洗漱,再備些好克化的,讓王爺吃了休息會。”
看雯杏出去忙了,才看着靖王,“王爺先去歇息吧,臣妾無礙的,禦醫說好好養着便可。”
靖王應了聲,睡了一個安穩覺起來,晚間宿在了抱槐居,第二日起來練了一套槍法,與已經能起床的王妃一起用了早膳,又關心問了柯蓉身體,這才出去忙事情了。
留下一堆一臉哀怨的女人,柯蓉倒沒怎麽在意,這時間靖王忙得很,打戰麽,總不是一個小事情,男人在這個時候,總會忽略女人的,如果去糾纏,那就是不識大體了。
“王爺真是寵愛柯夫人,什麽時候都不忘呢,婢妾真是羨慕。”離開抱槐居之前,青枝笑着說了一句,聲音不高不低,恰恰讓人都聽到了,一些人面上便現了嫉妒神色,王爺都沒和她們說話,甚至眼神都沒給她們一個,卻偏偏對柯蓉神色溫和地問了好幾句,還讓她要小心身體。
怎能不讓人嫉妒。
這剛剛解了禁足,便又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可真是……柯蓉撇了撇嘴,似笑非笑看她一眼,“宋媵人是在埋怨王爺麽?”
“這……婢妾沒有。”青枝的臉一白,陪着笑臉說話:“柯夫人您想多了。”
“是麽……”柯蓉慢慢悠悠往前走,“那本夫人誤會宋媵人了,可這也不能怪本夫人,誰讓宋媵人說話陰陽怪氣的……”
柯蓉也不給她留面子,這王府裏的女人啊,都是天然的敵人,只是有人壓得住貪婪,可以謹慎本分,有的人總想蹦達着,攀她們攀不到的高枝,順便,還對站在高枝上的人嫉妒萬分。
對這種人,柯蓉向來都是不留面子的。
青枝絞着帕子,看着柯蓉的背影,咬緊了牙,草包一個,嚣張什麽,不就是又得了王爺的寵愛麽,我呸,也不過就是沾了父兄的光,就你那腦袋,沒幾天就又被厭棄了。
069:故意親熱(1)
青枝想着那段日子柯蓉被人踩在腳下的樣子,心底覺得痛快極了——大家都是一樣的女兒家,憑什麽你什麽都沒做就能當了夫人,我小心翼翼伺候王爺,到生了孩子,也還是戰戰兢兢地,卻也不過一個媵人……
憑什麽!
甩着帕子回了自己的院子,青枝用了早膳,女兒嬌嬌吵着要去捉蝴蝶,青枝哄不住,只好牽了她去花園,遇上正在園中小亭坐着閑聊的齊雪怡和柯蓉。
柯蓉是被齊雪怡硬拽來的,都要在王府讨生活,雖然私底下都不和,可面子上,大家都要過的下去才行,因此,柯蓉面對齊雪怡的極力相邀,只能無奈答應和她一起出來。
齊雪怡面目可親,對着柯蓉像是自己是柯蓉的親姐姐似得,完全忘了以前那些龌龊,柯蓉聽着,直想翻白眼,我摔,誰和你是姐妹誰倒黴!咱能別這麽虛僞麽?
再說了,這麽熱的天,貓在陰涼的室內不好麽不好麽不好麽,一定要頂着大太陽的來說廢話麽?
奈何齊雪怡沒有聽到柯蓉的心裏話,一個勁兒妹妹妹妹的叫着,柯蓉不想和她親近,也不想撕破臉皮,便有一句沒一句的和她聊着,心不在焉,想着自己這态度,應該可以讓齊雪怡知難而退了吧。
明知別人不喜歡你,還不躲得遠遠的?
這是柯蓉想法,奈何,齊雪怡心底似乎不是這麽想的,一面親親熱熱和她說話,一面倒了茶遞給她,“這是家裏剛送來的茉莉茶,不名貴,可味道很不錯呢,蓉兒妹妹嘗嘗。”
茶水澄碧清亮,香味撲鼻,卻又不惹人讨厭,柯蓉聞了聞,贊嘆一聲:“好香。”
“妹妹先嘗嘗,喜歡的話,呆會我給蓉兒妹妹送點過去。”齊雪怡笑着抿了一口,很是享受。
姐姐妹妹?真是令人累感不愛的稱呼。
柯蓉卻只聞着,沒有入口,笑着給齊雪怡解釋:“妹妹身子不好,有許多平常愛吃的現在都是忌口的,怕是要辜負姐姐一片心意了。”
都說在這種地方,入口的東西一定要小心,柯蓉怎麽會去吃喝別人的東西呢,再說,她可是非常讨厭齊雪怡的虛僞的,同樣,她知道齊雪怡也不喜歡她,平常兩人都不怎麽來往,今兒這麽親熱,到底有什麽目的?
齊雪怡聞言,面上現了不悅之色,不過,很快就笑了,“是我疏忽了,姐姐該死,妹妹別生氣。”
“姐姐說笑了,姐姐本是一片好意,是妹妹沒福氣享受,怎麽能怪姐姐呢。”好聽的話兒,誰不會說呢,柯蓉漫不經心笑笑,回了齊雪怡一句之後,看到了青枝帶着一個小女孩正走過來。
似乎……這小女孩叫嬌嬌?
王妃無子女,靖王怕王妃看到小孩傷心,因此,平日裏,是不許他們接近抱槐居的,柯蓉自己每日除了請安,經常是足不出戶,這樣下來,她對靖王的兒女們,便十分不了解。
不過有一點倒是知道,那就是靖王有兩個庶子,而且,生母的地位都不算高,這兩個孩子,也不甚受寵,不過,總歸是靖王唯一的兒子,因此,靖王便把他養在外院,請了先生教導,據說,都很是穩重懂事。
070:故意親熱(2)
至于青枝,不過是個丫鬟擡起來的媵人,實在是沒什麽地位,連帶的女兒也不甚尊貴,至今沒有給她請封,不像是側妃馬氏的女兒,甫一出生,靖王就請封了郡主。
不過靖王雖然對兒女們不經常表現出慈父情懷,但是對她們的教養都是很看重的,無論是哪個女兒,都專門的嬷嬷教導女兒家的一切事情,如琴棋書畫、如女紅針黹,總要揀感興趣的學了些,到了十歲上,還要像是男孩子一樣啓蒙,讀點書,讓女兒識字明理。
嬌嬌也被教養的不錯,規規矩矩給齊雪怡和柯蓉行了禮,便乖乖站在了一邊,烏溜溜的大眼看過石桌上的糕點,顯然是很想吃,但是又強制克制着,看起來,乖巧可愛的令人心疼。
若是在現代,柯蓉一定把糕點給她吃了,不過,這王府,她不敢,所以只把嬌嬌叫過來,逗她說了幾句話,便說自己乏了,回了寧思閣。
“最近有什麽事情麽?怎麽齊夫人今天這麽親熱?”卸了釵環,柯蓉淨了面,換了舒适的衣物,問梅喜。
梅喜也沒想出有什事情,最近王爺經常不在,一幹人沒有了争鬥的目标,都在休養生息一般,所以,沒什麽事情。
晚間靖王看過王妃之後過來,柯蓉伺候他睡下,大約是最近很累,靖王只是抱了她便閉眼睡着了,柯蓉伏在他懷裏,伸手抱了他的腰,也閉了眼。
很是滿足,人肉抱枕雖然有點小熱,不過,比起枕頭來,舒服很多啊。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卻覺得不得勁了,似乎手腳都給捆縛住了,動都動不了,還有便是,她好像陷入了火爐裏,滾燙滾燙的……
睜眼,便看到靖王灼灼的目光,昏暗的燈光下,他目光,似乎,比燈光要亮許多。
“再不醒,本王就只好先辦了你了……”低低笑了一聲,靖王看着她迷蒙睡眼,低頭吻住了她。
頰齒滿香。
柯蓉漸漸清醒了過來,她在這事上向來不矯情,抱了靖王吃吃低笑,還調皮吐了粉舌,吻他茱萸,迷蒙的眼兒更是朝他一瞥,勾人。
靖王便是沉沉笑着,愈發不饒她了。
人說美人須得燈下看,可這男人,亦是需要燈下看的,靖王本就生得好,這昏昏燈下,暧暧帳中,他本是剛硬的線條柔和了些許,帶笑的眸子添了一層柔光,竟有了些柔情的味道,而挺直的鼻梁上有了陰影,更顯得立體……
秀色可餐。
柯蓉又昏昏睡了過去,似乎聽得靖王叫人送水過來,而後便覺得的自己騰空而起,浸入了溫熱水中,柯蓉神智才稍微清晰了一些,勉強睜了眼,“婢妾……婢妾伺候王爺洗浴……”
一邊上下眼皮子打架,一邊伸手拿着藻豆和帕子要給靖王洗澡,靖王看她那小腦袋小雞啄米一樣不停點着,整個人都偎近了自己懷裏,手隔一會兒才動一下,不由得又想起那日這小人兒幫着自己穿衣,卻把自己給跌撞在床腳的事情,便低笑出聲。
071:獻計(1)
越想,便越是想笑,真真是惹人憐惜的小人兒,看來自己累壞她了呢,這都又睡着了……
沉沉的笑聲,志得意滿,眸光雖然暗沉,卻也,不乏憐惜。
孫公公在幫着靖王更衣,如今,他也認命了,只要靖王宿在寧思閣,第二日更衣之類的事情,都是自己和其他小太監的事情,至于柯夫人,那是指望不上的。
換好衣物,靖王揮退了伺候的人,撩開了床帳,然後就有了撫額的沖動——
他起身的時候還好好睡着,這一會兒的工夫,便抱着一個枕頭打了橫,至于錦被,如今卻變作了一團亂麻布,被她踢倒了床角。
暗嘆一聲,伸手摸了摸她細滑香腮,便起身離開。
“王爺,抱抱……”身後傳來迷迷糊糊的嬌聲呼喚,靖王回頭,便見得她正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樣子,可愛的人心都軟了。
“何事?”放柔了聲音詢問,人也重新走到床前。
“抱抱……”那小人兒卻已經又閉上了眼睛——睡得很香甜,只是呢喃吐出兩個字,讓被耍了一把的靖王恨的牙癢癢的,低頭在她小臉上咬了一口,權當是洩憤了。
最後,又伸臂抱了抱她。
嗯,今日是合歡香味,同樣是輕輕淺淺的,不濃郁,卻又像是無處不在,時時刻刻都撩着人心,很好聞呢。
等屋裏重新安靜下來,柯蓉睜開了眼睛,輕吐一口氣。
事情進展的不錯,在私下裏,靖王對她的縱容,正逐漸加多呢,卻也不是沒有惆悵,連感情都要這樣去算計,卻一點一點攫取,真的……也是如履薄冰啊……
轉瞬,便讓自己抛卻了負面情緒,她是堅強的柯蓉,不會退縮不會畏懼,只會朝着既定目标,前進!
柯蓉,朝着寵妾的康莊大道狂奔吧,你可以的,加油!
不過……可惡的男人啊,她一會兒還得去請安,走不動了怎麽破!
哀嘆一聲,又迷糊了一會兒,去抱槐居的路上,柯蓉身子懶懶的,全靠梅香扶着,心底就又把靖王給咒罵了一頓。
她心底咒罵着,齊雪怡和其他人卻眼紅着,最近靖王經常不在,這麽着下來,他常去的寧思閣,便被衆人無比眼紅着。
而齊雪怡更是心頭酸得要命,這兩個月,靖王到清塘院,不過三次啊,最近的一次只是略略坐了會就走了,另一次則是直接又到了寧思閣宿夜,對比柯蓉,這讓她分外難忍。
官窯的鬥彩蓮花盞被她用力地摔在地上,碎了滿地的瓷片兒,滾燙的茶水潑在了丫鬟的腿上,夏日裏衣裳單薄,這一下子,那丫鬟痛得身子都在顫抖了,卻不敢發出一絲兒的聲音。
齊雪怡還是不解氣,嘩啦一下子,把針線簍子也摔在了地上,并掐着旁邊一個丫鬟的胳膊,使勁地擰着。
“賤人,賤人,賤人……”口中一個勁兒咒罵。
被她掐着的丫鬟同樣是顫抖着,卻不敢吱聲,也不敢哭,只是太痛了,眼底便含着淚,顫巍巍地将落未落。
072:獻計(2)
“哎喲,月舞你這丫頭,怎麽又不小心把茶盞給摔了,茶盞摔了還能買,要是熱茶燙着了夫人,揭了你的皮也抵不了啊;落琴,你個沒眼色的,還不趕緊把屋裏收拾了,仔細碎片兒紮到夫人,這都還要吳媽媽教你們嘛……”
從屋外進來一個年約四十左右的婦人,一邊把打碎茶盞的事兒栽贓到月舞身上,又讓正在被齊雪怡死命掐着的丫頭趕緊收拾屋子,婦人伸手扶住了齊雪怡,“我的好夫人,這是怎麽了,丫頭們惹你生氣了,你只管攆了出去就是,何必和她們置氣呢……”
齊雪怡一看見她,眼睛就紅了,“奶娘,怡兒傷心。”
吳媽媽眼見得齊雪怡委屈地紅了眼,心疼地替她拭淚,“我的好夫人,這是怎麽了,和奶娘說說。”
心底卻知道,大約是因為昨晚上靖王又宿在寧思閣的事情。
果真,齊雪怡張口就罵,“那個可惡的賤人,不知道使了什麽狐媚手段,讓王爺又寵愛了她,這兩月來,王爺大多都在她哪兒……賤人……”
大約是心底憤恨太深,聲音便不由自主地提高了,慌得吳媽媽急忙捂住了她的嘴,“低聲低聲,我的好夫人,須知隔牆有耳,莫要被人聽去了,切莫讓那喜歡嚼舌根的,把閑話傳到王爺那兒,壞了王爺對夫人的印象。”
“我才不怕呢,我怕什麽,我說得是實話,要不是她使了狐媚手段,王爺怎麽會又去寵愛她……”齊雪怡說得咬牙切齒,到底,也還是怕被人聽見,壓低了聲音,臉上猙獰神色,卻更明顯了。
本來失了寵的人,卻忽然間又有了許多寵愛,這……太奇怪了,不知道那個表面上看起來天真的賤人,是怎麽勾引王爺的。
“夫人自然是不怕的,只是最近家裏風聞柯夫人的三哥将要外放,去得地兒恰好是老爺任職的地方,雖則柯家三少沒有老爺的官職大,但是柯家如今聖眷正隆,皇上對柯家親厚,柯家大少更是入閣了,所以盡量不得罪罷了;若柯家想要自家三少升官,那少不得就要讓他做些政績出來……”
“老爺作為柯家三少的上峰,柯家三少的政績,他自己占了大頭,可老爺禦下有方的賢名也是得了的,到時候也會老爺高升的,您就吹吹枕邊風,為老爺謀個能提靖王分憂的差事,到時候靖王倚重老爺,必定會對夫人更是疼愛,夫人您的身份就越發貴重了……若能生個一男半女的,還怕什麽……”
吳媽媽把道理掰開了揉碎了給齊雪怡講,齊雪怡雖然心底對柯蓉占了靖王的大寵愛耿耿于懷,可她也不是蠢人,自然能理解吳媽媽的話,一番咬牙切齒之後,低哼一聲:“使人留意着點,看王爺這次差事辦好之後,皇上怎麽安置王爺,到時候,再尋摸着,給父親換個好位置……”
這話說得,就像是皇上和靖王都會乖乖聽她擺布似得。
073:兇狠(1)
雖然這次的事情被吳媽媽勸了下去,可齊雪怡心底的氣恨,卻是有增無減,特別是按着家裏人和吳媽媽的說法,她還得主動和柯蓉套近乎,顯得她們倆關系親密,以便于兩家在地方上的關系融洽。
齊雪怡越想越是不痛快,可是還得忍着,裝着溫柔可親的樣子,第二日從抱槐居請安出來的時候,便和柯蓉走在了一塊兒,說些大家都是姐妹,本應該齊心協力,伺候王爺之類的話,又說妹妹聰慧,得了王爺歡心,還望提攜之類的。
柯蓉猜不到為什麽齊雪怡忽然之間換了臉色,對她竟然如此,心底就更存了三分的小心,聽齊雪怡要她提攜,柯蓉只裝着害羞一笑,說道:“妹妹只是小心伺候王爺罷了,王爺是妹妹的天,無論王爺做什麽,妹妹只有小心聽從的份,哪裏敢多嘴饒舌……”
把齊雪怡的請求推得幹幹淨淨的,齊雪怡臉色就是一變,她這話也只是虛言,什麽需要妹妹提攜,啊呸,換了自己得了寵,也不可能去提攜別人分自己的寵愛,所以根本不指望柯蓉會幫她在王爺面前說好話,她這麽說,只不過是為了拉進兩人關系表示自己的善意罷了,齊雪怡不信柯蓉不知道自己的意思,但是,她卻委婉拒絕了。
委婉的拒絕也是拒絕,這說明,柯蓉根本不接受她的示好啊,這是完全看不起她了。
可惡賤人,不過是仗着得了兩天寵罷了……
齊雪怡越想越生氣,面上還得笑着和柯蓉說話,本來是打算着只要柯蓉态度好,就去柯蓉那兒喝茶套近乎,結果柯蓉如此不給面子,齊雪怡只覺得自己被藐視的很徹底,已經是怒火攻心,面上笑得溫柔可親,內裏卻恨不能抓花了柯蓉那張臉,最後,只說自己有些乏了,改日請妹妹來清塘院玩,雲雲。
分了手,柯蓉撇嘴,這齊雪怡也真好玩,往日裏笑得溫柔可親,嘴上卻把人擠兌得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如今不知道怎麽的忽然就套起了近乎,可你和人套近乎,有求于人的時候,總得放低了姿态了,這位倒好,和別人套近乎還覺得是別人欠了她似得……
真真可笑。
不提柯蓉嗤笑,但說齊雪怡回了清塘院,一不順心,便又是摔摔打打的,月舞、落琴、煙畫、珍棋四人戰戰兢兢,努力讓自己變成空氣,卻還是被齊雪怡抓來一頓擰掐,落琴掌着齊雪怡的吃食嚼用,平常端茶之類,都是她近前,今日也是,正端了膳食上前,正好被齊雪怡抓住了,一頓狠擰,痛得要命,也不敢流淚,只是顫抖着。
只是她昨日就被齊雪怡一頓擰,胳膊上滿是淤青,今日齊雪怡擰上去,正好擰在昨日的傷口上,落琴痛得顫抖,手上端着的蓮子羹便傾倒了,滴了兩滴在齊雪怡的身上,齊雪怡大怒,猛地一巴掌扇在落琴的臉上,恨不能直接撕了落琴。
074:兇狠(2)
“你下賤的小蹄子,養不熟的白眼狼,是不是也覺得夫人我就要被人壓過了,所以伺候起來也漫不經心的,我告訴你,就算是本夫人倒了,你也還是本夫人的奴仆,當豬當狗,都是本夫人說了算……”
劈頭蓋臉的一頓打罵,落琴釵環淩亂,臉上五指印明顯,又有被齊雪怡指甲刮破的傷口,正滲着血絲,已經是破相了。
落琴跪在地上,只管低低嗚咽,卻絕不敢躲開,嘴上還一直求饒,齊雪怡卻哪管她可憐,只覺得自從上次靖王來了又走,宿到了寧思閣之後,王府下人便開始慢待她了,給她的吃穿嚼用,都比不上寧思閣,這才沒多久,連自己的丫鬟都開始跟紅頂白,不好好伺候了……
越想越生氣,便死命大罵,月舞等三人跪在地上,戰戰兢兢,連勸都不敢勸一句,生怕因為這一句勸說,讓齊雪怡更加火大……
齊雪怡終于鬧夠了,心頭的一口惡氣也發洩了出去,終于記起了她要保持完美的淑女儀态,端莊地坐了,眼皮子微擡,看向地下跪着的四人,冷聲道:“還跪着幹什麽,怎麽難道和屋子還等着本夫人來收拾?要不要本夫人給你們端茶倒水?”
月舞三人便趕緊開始收拾屋子,就是臉上有傷的落琴,也趕緊開始忙碌,隔一會兒,除了地上尚未幹掉的水漬之外,屋裏便又恢複了原先整潔富麗,齊雪怡瞟了一眼落琴,冷聲道:“回去歇着吧,真是越來越蠢了,走路也能摔倒,趕緊讓府醫看看,可別落下什麽傷疤,本夫人面前,可見不得那破了相的人,珍棋,給落琴拿一兩的銀裸子。”
落琴委屈的要命,可更知道齊雪怡的性子,戰戰兢兢謝了賞,出了門,方才大大松了一口氣。
回了屋抱着被子委屈哭了一場,才喊小丫頭打了水淨了面,對着鏡子看着臉上的傷痕。
屋裏,齊雪怡哼了一聲,習慣性地伸手去拿杯子喝茶,卻發現,桌上的杯子是甜白瓷的梅花盞,而不是她喜歡的官窯鬥彩蓮花盞,便又是勃然變色。
“誰拿來的這套杯盞?本夫人慣用的杯盞呢?”
月舞掌着釵環衣飾,落琴掌着吃食嚼用,這小庫房,是吳媽媽親自管的,若是吳媽媽不在,便由珍棋管着,今兒吳媽媽出府去了,齊雪怡問起,珍棋便戰戰兢兢回她,“上次領來的三套官窯鬥彩杯盞,小丫鬟們淘氣,不小心碎掉了,如今,庫裏最好的便是這套甜白瓷來,夫人暫且先用着,等領了新的下來,再置換……”
齊雪怡的眉毛便擰了起來,目光在三人面上來回逡巡。
“煙畫,你去找邱嬷嬷,領兩套鬥彩的杯盞來,要蓮花紋的。”
煙畫領了命,不敢耽擱,急急而去。
找到了邱嬷嬷,一聽她的要求,邱嬷嬷就不樂意了。
“煙畫姑娘,不是老婆子倚老賣老不給姑娘面子,可是您清塘院上月方才領了三套杯盞,這才剛滿一個月,您又要領,別的院子可都是半年一年的才領那麽一套兩套的,偏生就清塘院這杯盞耗費的快。”
075:兇狠(3)
“老婆子雖然掌着庫房,可庫房裏的東西也不是老婆子自己的,今日進了什麽出了什麽,老婆子都是要向王妃娘娘回禀的,前幾日盤賬的時候王妃才問起來今年杯盞怎生消耗的這麽快,老婆子一瞅,可不,這才半年,清塘院已經領了十幾套杯盞了,煙畫姑娘,這樣,老婆子也很難做啊。”
“都是屋裏的小丫鬟們不懂事,毛手毛腳的,這杯盞本就是精貴的東西,也容易磕着碰着,消耗的快了,也是正常。”煙畫一張臉漲紅了,把以前常用的理由搬出來搪塞。
“果真如此?”邱嬷嬷似笑非笑地望着煙畫,煙畫心虛,但還是用力點點頭。
“老婆子曉得了,原來如此,那犯事的小丫鬟如今可交給了管事嬷嬷去重新教導了?這樣毛手毛就的可不行啊,打一兩個杯子沒事,若是燙着了主子可就是大事了。”邱嬷嬷問道。
煙畫只能輕笑,相糊弄過去,“小丫頭們年紀小,活潑些也正常,平常伺候夫人也用心,不曾有過懈怠,至于打翻個杯盞什麽的,算不得什麽事,不必小題大做。”
邱嬷嬷卻笑着說道:“老婆子知道齊夫人和姑娘們心善,想護着那些丫頭們,可是老婆子王府呆得久了,有些道理,即便是惹得姑娘厭惡,也是要和姑娘說說的。”
“能的嬷嬷指教,是煙畫的福氣。”眼見得時間已經過去不少,煙畫叫苦不疊,回去太遲,恐怕自己也免不了一頓皮肉之苦了,可是邱嬷嬷,同樣也是她得罪不起的。
邱嬷嬷對煙畫的态度很滿意,笑盈盈說道:“夫人心善是好的,可這樣對那些小丫頭們可不是什麽好事……若做錯了事情狠狠罰了去,她們就長了記心,下次做事會更用心,若夫人因此不忍心,饒了她們,那些小丫頭們,便可能覺得碎了一兩樣東西是無所謂的,可姑娘要知道,這府裏禦賜之物可不少,若有那小丫頭仗着主子心善漸漸沒了規矩,不小心摔了一樣禦賜的貴重物件,那……可就不是被罵一頓打一頓能了事的,而且,到時候夫人說不定也會受了牽連,姑娘說,是不是這個理?”
“嬷嬷這話,正是金玉良言。”煙畫自家人知自家事,什麽小丫頭毛躁,若真有那毛躁的,早就被夫人治死了,還容得她三番兩次碎了杯盞麽。
“姑娘回去也要勸勸夫人,莫因為一時善心,害人害己。”邱嬷嬷笑盈盈把自己的話做了總結,煙畫只能聽着,最後,還得連連點頭,謝過了邱嬷嬷的指點。
最後,煙畫福身行禮,“嬷嬷說得,煙畫都記下了,回去定然會勸誡夫